《甜甜的》秦小羊

14、获奖

　　第14章

　　方蓝只纠结了十秒钟，就决定前往体育馆。

　　这个时间点，体育馆里人满为患。原先比赛时空着的过道上，这会儿都挤满了人。不少女生惊叹地盯着场上那个穿白色运动衫配黑色长裤的裁判，举起手机都忘了拍照。

　　方蓝和佟一笑好不容易挤到过道前边，顿时能完全捕捉到肖焰整个的身影。
　　比赛已经进行了十多分钟，大四外院领先十分。

　　肖焰来回奔跑在篮球场边沿，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动作流畅又自然，一套裁判手指如行云流水，伴随着哨声，彰显出浑然天成的年轻的美感。

　　前两天还疯狂喊着“黑7”的观众们，每听到暂停哨声时，都开始呐喊着“裁判，裁判”，一片热闹。

　　因为肖焰的上场执裁，大一生科院的队员们个个像打了鸡血似的，精神支柱立起，在场上肆意奔跑，抢球传球运球投球，在团队协作里努力将个人价值最大化。
　　不过肖焰一直表情不变，间或会扫一圈观众席，随后又极快地收回目光。

　　佟一笑捏一捏方蓝的手臂，小声说：“阿蓝，这个肖焰学弟帅得有点过分啊。”

　　方蓝也被肖焰惊艳，半天挪不开目光。
　　在她的印象里，肖焰是个喜静又闲散的人，平时不是在做实验就是在写报告，偶尔私下接触，他也给人一种冷寂清傲的感觉，全然不如此刻的活力与张扬。

　　因为身材周正，即使是一套简单的校裁判服也被他穿得气质卓绝无人能及，跑起步来露出精壮的手臂线条，皮肤白皙，手指修长。
　　场上五人黑衣，五人红服，唯有他一人穿着白色，轻而易举成为场上的焦点，即使在“外院蛟龙”罚球得分时，大多数观众也在朝肖焰看。

　　方蓝感觉每次见到肖焰，他都会给她不同的视觉惊喜。
　　无论是寻常的衬衣牛仔裤，还是别致的长款大衣，又或是此时中规中矩的运动套装，他总能穿出超越常人的英俊与气质。

　　方蓝点头，回答佟一笑的话：“看起来是还不错。”

　　这时肖焰终于在观众席里找到了方蓝的身影，面色忽然柔软了下来，唇角微弯，看向方蓝的时间微微长了几秒。
　　方蓝正好和他四目相对，忍不住冲他竖起大拇指，顺便露出大大的笑容。

　　场上邹苏杭原本正在奋力夺球，注意到肖焰和方蓝两人的相视一笑，醋意大发。
　　在抢过球后，带球失误，被肖焰吹了哨。

　　肖焰举起双手，很快做出“7”这个手势，随即伸长右臂，掌心先是向前，然后朝下翻转，示意他犯规。
　　他这一连串像跳舞一样的动作，引得女生们心头荡漾不已。

　　而邹苏杭受到自己情绪的影响，频频犯规，投球不中，就连罚球也接连失误。
　　就更不用说与队友之间的配合默契程度了。

　　上半场结束时，大一生科院不仅扳回了比分，反而领先十几分。
　　邹苏杭生气地把球往地上一弹，到一边喝水去了。
　　观众席上大约是有校园论坛的记者，马上将现场的情况进行了播报。拍照上传，引发了新一波的网络热议。

　　方蓝看完上半场，掏出手机分别给邹苏杭和肖焰发消息。
　　给邹苏杭：“兄弟，今天表现不佳啊，再接再厉哦。”
　　给肖焰：“我本来担心你会因为我而不能完成大学恋爱的梦想，但在看来不会啦。我也松了一口气，加油哦。”

　　发完消息她就离开了体育馆，不再强迫自己欣赏本就毫无兴趣的比赛。
　　可出去以后，方蓝却又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踟蹰半天，最终决定回宿舍写论文。

　　回去之后，她坐在书桌前，开始仔细看自己的论文提纲。
　　《网络虚拟社会的共情分析——以电子竞技游戏为例》这个题目的确是她信手编的，看到它时，她竟有一种隐隐发泄的快感。

　　与世界为敌的感觉，很棒。

　　但既然定了，她就会一丝不苟将它完成到最好。
　　就像她的职业规划——去漠河卖煎饼一样，已经构想过在天寒地冻的东北，要如何将煎饼做得最好吃最保温。

　　两个小时以后，方蓝关上了电脑。
　　深秋初冬天黑得快，外边的天空已经青黑一片。方蓝揉一揉自己的肩膀，站起身来，准备给佟一笑打电话约她一起吃晚饭。

　　这时辅导员林采薇忽然发来消息：“方蓝，来一趟我的办公室。”
　　方蓝一看到这条消息就愁得皱眉，双眼放空看向干净的地板，假装自己刚才没有打开手机，顺便就能假装自己没有看到林导的消息。
　　可是过了三分钟，她还是无奈又认命地穿上厚大衣，拿起手机和钥匙出去了。

　　文学院辅导员办公室里，林采薇对着电脑屏幕，一脸喜气洋洋，像中了百万大奖一样。
　　见方蓝进来，她亲昵地挥手：“来来来，方蓝，过来过来。”

　　林采薇四十多岁，是文学院赫赫有名的班导老师，倒不是因为她文艺的名字或者是在学术上的造诣，而是她擅长苦口婆心讲道理，并能唠叨到学生整个精神崩溃仍不自知。

　　方蓝乖乖站在她身边，听到她开口：“方蓝啊，我先给你道个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我就把你上次发表在《临湖文艺》上的短篇小说《悬崖上的月光》拿去参加了评审。”
　　说到这儿，林采薇不说了，像在故意卖关子。

　　方蓝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十分想笑。
　　因为林导脸上并没有所谓的歉意，而闪亮的眸光中深意昭然若揭。
　　无非又是她的小说获得了征文大赛奖项这样的结果。
　　并没有让人多么惊喜。
　　而她也不想接林导的话。

　　林采薇见方蓝不说话，略微尴尬，但很快恢复神色，继续说：“你知道西南文学奖吗？”
　　方蓝眼眸顿时一抬。
　　林采薇见状，终于满意了。

　　方蓝当然知道西南文学奖。
　　那是国内除了茅奖鲁奖骏马奖儿童文学奖之外，极具分量的一个奖项之一，只评选两万字左右的短篇或者论文，评选数量不设限，但同一届获奖作品里从来没有超过三篇文章。从1979年开设至今，仅有数百篇文章获得过此荣耀。
　　和期刊杂志自办的征文奖不可相提并论。

　　林采薇双眼里像被注入了光，说起话来兴奋不已：“方蓝，刚刚传来消息，你的作品《悬崖上的月光》获得了这一届的西南文学奖！和徐知章教授的作品并列获奖！”

　　徐知章是国内一位著名作家，以一篇篇构思另类结构巧妙的短篇小说闻名于文学界。据称他的作品不看到最后，永远猜不到结局，但看到最后了，又会让读者大呼意外拍案叫绝，故常被拿来和莫泊桑作比较。

　　林采薇目光热烈地等方蓝的尖叫和喜极而泣。
　　或者还会来一个大大的拥抱，听方蓝说谢谢林导的指导。

　　方蓝当然很高兴，她立刻就掏出了手机，想和家人朋友分享这个喜讯。
　　可是数秒后，方蓝却收了手机，眼睛里的光彩逐渐黯淡，整个人也渐渐平静下来。她说：“谢谢老师，我很开心。”

　　林采薇没见到自己想象的画面，以为是方蓝是兴奋傻了，决定让她喜上加喜：“还有一个好消息，本来不应该现在告诉你的，但你既然来了，我索性就说了。系里保研名额出来了，你们班上有一个名额，就是你。”
　　这次方蓝反倒一愣，反问：“我？”

　　林采薇沉浸在喜悦里，点点头，答：“是，就是你。虽然你们班上的文琳同学也很优秀，系里也考虑过很久到底将这个名额给谁，不过现在你拿了西南奖，也就没什么悬念了。”

　　方蓝内心极其矛盾。
　　被肯定、被认可固然值得开心。
　　可是这么多年来，无数次开心的时刻无人分享，最后化作难以消化的失落，多年累积，却也足够让人伤心。

　　她还记得第一次在省刊上发表文章时，分别发消息给爸爸哥哥妈妈三个人。
　　一个在深夜时回复：“蓝蓝真厉害，爸爸一天都在做实验，没注意看手机。”
　　一个在16小时时差后回复：“蓝蓝从小就很棒，我一直都知道的。没空陪你聊天，我要去参加辩论会啦。”
　　最后一个直接两天以后才回：“啊，抱歉，蓝蓝，妈妈最近太忙了。恭喜你，给你转了一笔钱，好好吃一顿。”

　　好像作为这个家庭的一员，优秀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后来，她就不怎么发消息了。
　　因为知道，即使说了，也只能等来难以纾解的寂寞。

　　方蓝低头想了想，回复林导：“老师，我现在心里挺乱，想先回去，行吗？”
　　林采薇本来准备了一箩筐话要絮叨，可眼下看到方蓝粉白的脸上毫无表情，仍然以为她是惊喜过度没反应过来，只好乐呵呵地说：“好好好，回去吧。奖杯回来后我再找你。”
　　“好。”

　　夜风袭袭，方蓝独自回到宿舍。
　　看一眼时，才六点十分。

　　她坐下来整理自己的心情。
　　喜悦与失望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却总是能在她这儿得到完美融合。
　　谁也不肯让步。
　　所以喜悦不极致，失望也不彻底。

　　片刻后，方蓝打开电脑，登录steam。
　　并不意外，FIRE不在线。因为不是他们约定的时间。

　　方蓝只好找出和他的对话框留言：“我今晚又有空了，你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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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以前我看文，看到作者说希望读者留言
我就心想，已经这么多人留言了，不缺我这一个
然后我自己写文才知道
我缺这一个 缺每一个
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