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 紫寒雪落定尘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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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仙的黑色仙力就像是附生的生物一般。它们攀附在象征着天道的乌云上，蚕食，吸纳着它的力量。慢慢地，那个被黑尺刀破开的口子越来越大，仿佛黑洞一样出现在天空中。
“天破了！彩云国要亡了！”这次恐惧地喊出声的不再只有老人家一个人，而是一群。他们堵在疏散通道里，惊恐地望着那个黑洞，纷纷跪下了软掉的膝盖，放弃了逃生的希望。
他们早已听说了北蛮攻城的消息，如今看到这样的天象，心中更是绝望。
鸟群因为没能及时逃离，一次振翅后，只留下了几只坠落的羽毛。
黑色仙力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底下的人可以清晰地看见它在有节奏地呼吸着，吞咽着。
顷刻间，黑洞已经大到有屋宇这般大。
再看看紫仙，失去双臂的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萎缩，最后彻底消失在了黑色仙力里，成为了其中。
“他……竟然献祭了。”茶朔洵神色严峻地说道，妖艳的桃花眼瞪得大大的，“快阻止他！他要拉着天道和整个彩云国陪葬！”
天空仍然在落着火云，只是这火云触碰到黑色仙力的那一刻，发生了刺耳的爆破声，像是有人点燃了鞭炮。
阿葵见形势不对，强撑着身体召唤自己的巨树能量，企图像上一次那样阻挡黑色仙力的步伐。
大片的巨树力量与黑色仙力发生了碰撞。顷刻间，像是点燃了汽油一样，黑色仙力开始冒出幽绿的火焰，顺着它的所在，遍布整个天空。然后，发生了爆炸。
这一场爆炸，不仅彻底在天空中炸开了一道大到难以修补的漏洞，更是波及到了陆地上的百姓。他们像是失控的棋子，跌倒在地面上，慌张逃散。
场面混乱不堪。
茶朔洵闪身护住在场的两个人类红秀丽和紫刘辉，却被劲风伤得口中一腥。
“茶朔洵，你没事吧。”正好在此刻红秀丽苏醒了。睁眼的那一刻她惊讶地看见茶朔洵挡在他们身前，扛下了所有的伤害。
“你们快走，这里已经失控了。这不是你们可以承受的。”
可是紫刘辉没有顺着茶朔洵的话将红秀丽带走。他抬头望着天上骇人的黑洞，“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天火与天水同时从那黑洞中降落到凡间。所有的生灵遇到它们都化作了涂炭。
阿葵受爆炸的波动最多，大部分的身体都被余波震伤，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任由杜影月带着她退开这片是非之地。大口吐出的鲜血染红了杜影月的衣裳。
苍玄王有他的黑尺刀护着，所以相安无事，只是衣袍一角不小心被天火烧焦。
大水向东，大火向西。它们像是默契的伙伴，兵分两路地践踏着这片土地。他们随意地洒落在彩云国各地，像是一个布局者在雄心勃勃地谋划着他的宏图伟业。
天水去的方向正好是人群集中的地方。这天水不似凡间的江河，它的温度极高，腐蚀性极强，普通人只要沾染上一点，就会被化得一干二净。天水所到之处，就连大地也被腐蚀掉了一大块。
一个妇女因为人群的推搡不慎跌倒，掉入了天水中，眨眼间便只剩下一摊血水，连尖叫都来不及喊出。
人们见到这种情形更是惶恐。只见天水步步逼近，而他们仍然困在行动缓慢的城门外。极度的求生欲让他们不顾他人生死地开始拉过身旁人推入那要命的天水里，企图减缓天水逼近的速度。
其中死伤最多的便是原本紫刘辉派来组织保护百姓的士兵。
蓝楸瑛和李绛攸见此情形，深知再不控制，场面只会更加失控。身手不凡的蓝楸瑛仗着自己过人的武艺擒住了那些丧心病狂的百姓，而李绛攸则是吩咐士兵找来各种可以阻挡天水的物件，想尽一切办法地降低天水逼近的速度。
这一刻他们才深切地感受到，哪怕自己坚信神灵的存在，在这样的天罚下他们也不相信有任何神灵可以拯救他们。
他们注定是要在这场灾难下灭亡了。
死伤最惨重的是前来攻城的北蛮军。天水正好落在他们聚集的旷野上。平坦开阔的地面上，天水的流淌畅通无阻。人，不过是海浪里的一颗小石子。眨眼间，就没了。
他们哀嚎着，咒骂着，祈祷着。却迟迟等不到前来营救他们的王。
天火去的方向正好是阿葵他们所在的地方。原本宏伟华丽的楼宇早在之前几次大战中变成了断壁残垣。天火的经过，只能将废墟的一切变成黑色的炭灰。
火光中他们的身影显得渺小无力。
杜影月抵着阿葵的耳朵低声呢喃着：“怎么办？好像是我们所做的誓言太多了。老天都不想成全我们了。”
阿葵侧头，蹭了蹭杜影月，“对啊。是不是老天都嫉妒我们两个人，所以才千方百计地要让我们不得善终。不过能在这最后一刻和你一起，我也知足了。只是惋惜我未出世的孩子。”
一语惊人。杜影月诧异地看着阿葵的肚子，不敢相信，“我们的……孩子？”
怀里的人确切地点了点头。
只见杜影月更加用力地抱紧阿葵瘦弱的身躯，“都怪你，我好不容易说服我自己了。现在心里又开始不甘心了。”
他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念想，就是和阿葵白头偕老。可偏偏这个愿望迟迟未能实现。明明差一点，他就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只能等来世了。”这句话说出口后，阿葵眼睛一热，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滴在了她的手背上。
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只求下一世我们都是普通人。”
因为这一世的她们作为仙，就要担当起他们的责任，为了这世间生灵的安乐。
“苍，”阿葵突然唤了一声这个不合时宜的称呼，“如果让你选择你会牺牲那数百万的北蛮人来解救这一场浩劫吗？”
苍玄王愣了愣，手里的黑尺刀已经被天火烤的炽热。他向远处望去，似乎是在回想他在北蛮的时光。
末了，他摇了摇头。
他承认他之所以选择在北蛮称王不过是想要利用这些未完全开化的野蛮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但是他也无法做到将他们完全当作畜生一样的牺牲品去成全他伟大的形象。
确定了苍玄王的选择后，阿葵和杜影月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此时茶仙和茶朔洵正站立在他们身边，还有迟迟未离去的红秀丽和紫刘辉。
既然苍玄王放弃了那个选项，那么他就只能选择他们的选项了。
“我很抱歉，没能帮你完成你的愿望。”阿葵对苍玄王说道，“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只有这一条了。”
苍玄王大概是明白阿葵的意思了。他洒脱地笑了笑，脱下了他从不离身的狼皮大氅，“执念罢了。其实也并不重要。我只是不甘心就这么被遗忘千年。若是能解决这次浩劫，能被世人就此记住，这感觉也不懒。”
在比他们创造彩云国更早的神话里明确的记录了彩八仙的由来。他们是当年创世神用来填补天祸而使用的补天神石。创世神补天后便独自离去，留下这块神石在这时间经历无尽的时光洗礼。慢慢的神石化作了八块赋有灵智的灵石，最后成为了彩八仙，才有了后面的彩云国。
他们最初的存在意义本就是为了那补天而生。
虽然现在他们八仙只留下了融合了红白两仙之力的杜影月，茶仙，黑仙，但是有阿葵和苍玄王的加入，凝结了六仙的力量他们至少有六成的把握。
“你们要做什么？”在场对她们的话毫不知情的只有红秀丽和紫刘辉了。但是红秀丽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些人打算去做一件事。
一件胜算未知的事情。
“秀丽，他们是在打算去补天。”紫刘辉端详着他们视死如归的神情，了然道。
“我也要去！”这般冲动的话罕见地出自顾全大局的红秀丽之口。
果不其然，此话一出遭到了众人的反对。
“别闹了，秀丽。”紫刘辉。
“不信，你是凡人，怎么可以参与补天！”茶朔洵。
“这不可能的。”茶仙。
唯有苍玄王，“那就加入吧。”他朝红秀丽伸出了邀请的手。
阿葵抓住苍玄王的手腕说道：“我不同意。”眼里的执着和曾经那个自怨自艾的阿葵一样。
苍玄王不理会阿葵的话，伸出的手无论阿葵如何拉扯都无法动摇。
红秀丽只用了一秒，也就是回头望着一眼紫刘辉，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搭在了苍玄王的手上。
好了。现在他们多了一成的胜算。
紫刘辉知道自己改变不了红秀丽的决定，但是他不明白红秀丽的加入对这次行动有何益处。
“秀丽你想清楚了吗？你只是一个普通人，你没有必要去承担这些责任。”
这不是我们凡人承担得起的。
“想清楚了。若是我的母亲还在的话，她也不会反对的。”身穿红衣的红秀丽在说这句话的同时，眉眼间竟有几分蔷薇姬的神色，“所以刘辉，你要好好地在这里，作为唯一的观众，见证这一刻。”
她不知道作为拥有蔷薇姬一半血统的自己有何能耐，但是她觉得她有这个责任。既然苍玄王没有反对自己的加入，是不是说明了自己还是有用处的？
茶仙在紫刘辉身上放置了一个保护膜，和其他人一起在那天缺口的下方围成一个圈。
“阿葵把东西拿出来吧。”茶朔洵说。
不需要询问，阿葵掏出了被她重新收入怀里的玉佩。受他们几个人的力量的吸引，玉佩发出了亲和的光芒。与此同时，玉佩上的力量自发的运转起来。属于蓝仙的控制时间的能力成功地将他们周围的时间加倍放慢。
“这是什么？”杜影月询问道。他也感受到了上面熟悉的气息。
“我也不知道，只觉得上面的气息和龙莲很相似。茶朔洵，这件事你是不是欠我一个解释？”阿葵冷冷地将问题抛给了茶朔洵。她记得很清楚，这个玉佩是他为她挂上的。
“这的确是蓝龙莲的东西。”茶朔洵点了点头，顿了顿，说道：“这是他的心脏。”
似乎是在响应茶朔洵的话，阿葵手里的玉佩跳动了一下，对阿葵发出亲昵的示好。
“他还活着对吗？”阿葵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里的颤抖。
茶朔洵踌躇着该如何开口，为难地看着阿葵。
苍玄王出声打断，“我们开始吧。”现在可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红秀丽挨着阿葵站着，她一头雾水地看向阿葵：“我该做什么？”
阿葵拍了拍红秀丽的肩，苍白的小脸挂着安抚的微笑，“闭上眼睛，放松就好了。无论身体发生什么变化都不要反抗。”
说着她牵起红秀丽的手，指引她调动身体内的力量。其余几人也都催动了自己身体的所有力量。
杜影月，茶仙，茶朔洵，红秀丽四人以及蓝龙莲的玉佩纷纷凝结出了不同颜色的神石，而阿葵则是以巨树种子成为自己仙力的载体。苍玄王的黑尺刀便是他体内仙力的化身，在灌注了所有的力量后，漆黑的刀刃显得更加凌厉夺目。
七个载体自发地排列成一个阵法，开始快速的旋转起来。七个载体在各自的阵眼上光芒大放，里面浑厚的能量宛如星辰般汇集在一起。渐渐地，他们七个人的身体变得虚化，从实质的血肉之躯变成由能量汇聚的虚影，最后一点点地散开汇入了那七个载体中。
作为旁观者的紫刘辉虽然在时间放慢的情况下无法自由的动弹，但是他的视线并不受影响。他亲眼看着红秀丽和他们一起化作了虚无的星辰，在夺目的光芒中扑向了那骇人的黑洞。
他看见一道七彩的光芒罩住了落下天水和天火的黑洞，成功地堵住了那无尽的水火。蓝仙的力量突然失效，时间恢复到原来的流逝速度。被留在凡间的天水和天火依旧在肆虐。但是失去了源源不断的优势，在牺牲了不少性命的代价后，天火和天水最终还是退散到了紫家祠堂里，仿佛海水退潮般，退到那个曾经囚禁了苍玄王灵魂多年的祭坛地下。
他在天水天火退潮时安然无恙地从那个是非之地走出，被幸存下来的百姓奉为“神定之人”，愈发备受崇敬。仗着这偷来的信仰之力，紫刘辉不仅雷厉风行地组织人们修复着被天灾蹂躏得面目全非的楼宇和街道，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地收服了苍玄王麾下的北蛮，将那历史上一直是蛮荒之地的土地纳入了彩云国的地图里。
人们从他的嘴里得知了天灾结束的原因。于是抱着满怀的感激和崇敬之心为他们修建了庙宇和雕像，日日供奉，香火不断。
因为紫州皇城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损毁极其严重。短期内是无法修复好的。所以紫刘辉当机立断，迁都黑州。虽然此举遭到了朝中大臣们的极力反对，但是都被他一句“天子立国门，君王死社稷”给怼了回去。
迁都黑州一来是为了方便管辖彩云国和北蛮两地，二来是他记得在补天后光芒坠落的方向正是在黑州。他封锁了关于红秀丽的消息，连静兰都未曾告知真相，对外一律称皇后因为那次浩劫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他觉得杜影月等了阿葵五年才将她盼来，他也可以做到。哪怕是不止五年。
七年后——
紫刘辉坐在养心殿里头疼地看着大臣们送上来的关于他充实后宫的折子。他心烦地将折子扔在了地上，皱眉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七年了。他等了红秀丽整整七年，仍然没有得到她半点消息。他心里开始有些退却。他不知道杜影月是怎么在深信阿葵已死的情况下坚持了五年的。这七年里他最害怕的就是得知这七年的等待不过是一场梦，一个他的执念罢了。
而在他人眼里，则是皇后昏迷七年未愈。皇帝后宫空置，膝下无子。虽然深情可叹，但是为了社稷，他们始终锲而不舍地在劝他充实后宫。
紫刘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叹息声在这空旷的大殿里回响，久久不止。
有一个人悄悄地捡起了他扔在地上的折子。紫刘辉以为是李绛攸过来向他汇报政事，便挥了挥手疲倦地说道：“放在一旁就好了。”
“那皇上你是同意了这折子还是不同意啊？”没想到的是，来者竟然是一个女人。
紫刘辉惊讶地抬起头，看见那位女子穿着红色的宫装站在他面前，发髻上的步摇发出了好听的声响，温婉的眉眼盛着温柔和笑意，手里执着他扔在地上的折子晃了晃。
她身上的红色宫装是他为她挑选的。
她黛色的眉形是他用最好的眉黛为她画上的。
她头上的步摇是他在清晨亲手为她戴上的。
他还记得，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皇后。
“秀丽……”开了口紫刘辉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他曾设想过无数次秀丽回到他身边时他的反应应该要有多么的深情多么的温柔，只是没想到会是像孩子撒娇一样，“你终于回来了。”
红秀丽上前抱住紫刘辉，怀念地说道：“对啊，我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当初她们化身成了那补天的神石融入了那空缺后，便分散地坠落在了各地。
她的意识仍在，只是无法动弹。只能呆在这片千篇一律的草原上，数着过往的人群，偶尔能从路过的牧羊人口中得知一些紫刘辉的消息。
时间在这里溜的飞快，抓都抓不住。红秀丽一人在这里不老不死的，看遍了草原上的风云变幻。
也许等她能出去的那一天，刘辉已经不在了。
最先恢复过来的是茶朔洵。
他漫步到了红秀丽呆的地方。虽然寻不到她的具体位置，但是能凭着感觉找到大概的放下。他就坐在那小山坡上，呆了许久，久到红秀丽以为他是故意来陪她在这里消磨时光的。
“红秀丽，我们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他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么一句话后，“这个东西就留给你吧。也许未来你会用得上的。”
只见他在身旁放下了一个奇怪的木器便离开了。
见与不见，对于她而言，其实意义不大。所以很快这段插曲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数日后，她感觉到自己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她现身在草原上，随手带上了茶朔洵留给她的木器。然后翻过一个小山，才发现，这不远处便是那新皇城。
原来他们俩离得这么近。
“你还爱我吗？”红秀丽突然难得矫情的问了这句话。就在她扬起头的那一刻，紫刘辉低下了头颅。
回应给她一个深情而虔诚的吻。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紫寒雪落定尘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