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祝大陆》薄荷猫的猫

2、死亡和小姐

　　蓝白找到蔷薇的时候，天色已放亮，庭院荒芜，独有那一丛蔷薇开得灿烂。
　　粉雕玉琢的人儿就站在那里，洋娃娃一般精致美丽。褐色长发披散开来，柔顺的光泽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大大的眼睛呈酒红色，就像经过悠久岁月酿造，蕴满了故事的醉人红酒。
　　“蔷薇，”蓝白走到她的身旁，摸摸她的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在干什么？”
　　蔷薇低头，撇嘴，漂亮的大眼满是委屈，“我犯错了，在罚站。”
　　蓝白眼底划过一点心疼，他知道，蔷薇又犯病了。
　　蔷薇有很严重的妄想症，严重到分不清现实和虚幻，总是一个人自言自语，编织着属于自己的故事。她不乐意从梦中醒来，谁都没法叫醒她。
　　“没关系，蔷薇这么可爱，做错什么都可以被原谅。”
　　“是小哥哥犯错了，小蔷很生气，也让我好好反省。可是，我不觉得我错了啊。”
　　“蔷薇做了什么？”
　　“小哥哥问我，如果他被一个人杀了，他该不该杀了那个人？”蔷薇扬起天真无邪的脸，“当然不能杀啊。”
　　蓝白很想告诉蔷薇，人死后就什么也做不了了，更何况复仇呢？听了她的回答却是很欣慰，陷入妄想的蔷薇难得有这般善良的一面，“蔷薇回答得很好……”
　　突然刮来了好大一阵风，蓝白站立不住，后退了好几步，竟就离了蔷薇十几米。
　　“凡背叛吾之人，皆应打入审判之渊，灵魂永堕黑暗。”甜糯的声音一字一顿，宣誓一般庄重。
　　蓝白自是没听清，小跑着回到蔷薇身旁，脸上带着恼意，怎么能在蔷薇面前出丑呢？他完全忘了怀疑，那么大的一阵风，为什么蔷薇的长发丝毫没有被吹乱，甚至连一旁的蔷薇叶子也没有动一下？
　　“蔷薇，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蔷薇的头更低了，长发完全遮住了她的脸，她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而蔷薇大多时候，都是这个样子的。
　　“蓝白，蓝白……”高亢的女声划破云霄，扰乱了清晨的平静，蓝妈走了过来，单手叉腰，不高的个儿，块头倒挺大，圆胖的手指着蓝白鼻尖数落，“就知道你在这，跟这小傻子呆着干嘛？不上学了？”
　　“蔷薇还没吃早饭，我……”看着蓝妈越来越差的脸色，蓝白自觉住了口，他突然想起，他妈压根不关心蔷薇吃不吃早饭，甚至巴不得她少吃一顿。
　　“哟，心疼上了？都没见你这样关心你妈。还没娶进门就护上了，进了门那还了得，你……”
　　蓝妈好一顿数落下，蓝白灰头土脸地走了，蔷薇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蓝妈。蓝妈横眉竖目，“小傻子，太阳落山了再回来，知道吗？”
　　少吃两顿也死不了，长得一副千金小姐的样子，跟个木头人似的，什么都做不好，看着就烦。
　　蔷薇仍是没有回答，只呆呆地看着她，目光竟让蓝妈有点不寒而栗。蓝妈啐了口，“晦气。”趾高气扬地走了。
　　所有人都离开了，这座荒芜的庭院，又只剩下了蔷薇。
　　“凡背叛吾之人，皆应打入审判之渊，灵魂永堕黑暗。”蔷薇轻声念叨，看着那个白衣黑发，精灵一般的女孩，道，“小蔷，我错了吗？”
　　女孩皱起了好看的眉，最终只说了四个字，“不离，不弃。”
　　“当然。”蔷薇笑了，不背离，不抛弃呵，那属于她们的约定。
　　“小姐，早餐准备好了。”房门被打开，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满头白发，眯着眼，是个慈祥的老太太。
　　蔷薇走进房间，十几个人排成两列恭候着她，皆是年轻男女，穿着黑白制服，“小姐好。”统一整齐的弯腰，毕恭毕敬。
　　走道尽头，是一张小圆桌，铺着金色的桌布，上摆着一个白瓷盘，高脚杯里，盛着一大杯鲜牛奶。一个男侍者走上前来，掀开了盘盖，“小姐，今天的早餐是煎蛋和水果沙拉，外加例常牛奶。”金黄的蛋配上青红的颜色鲜艳的水果，很美味的样子。
　　“嗯。”蔷薇应了一声，椅子被拉开，她坐上，侍者低头，给她系上餐巾。然后，只需要张嘴就可以了。
　　这是一座荒芜的院子，十几年前，却住着东岭颇为富庶的一家。可是，莫名其妙的一场大火，把一切都毁了。从前围观的人讲，那火像是从地狱窜出来的一样，瞬间燃了起来，映得天空一片火红。
　　“报应。”大家都这样说，袖手旁观。就这样，那火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而房里的人，一个都没有逃出来，一个都没有。
　　蔷薇放学回家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下了断壁残垣。那时候的蔷薇，还人见人爱，她本是这座房子的小主人，父母死后，不学无术的霸道叔叔便住了进来，顶着蔷薇监护人的名义，挥霍着蔷薇家的财产。
　　“可怜的孩子。”大家都为蔷薇不值，那样乖巧的一个孩子，那样善良的一个家庭，怎么就遭了这份罪？
　　蔷薇的叔叔好逸恶劳，又欺软怕硬，有钱之后便目中无人起来，极爱挑事找茬，而婶婶又爱贪小便宜，喜说三道四，十里八乡出了名的长舌妇，难为蔷薇在他们身旁，还是那样乖巧的样子。
　　叔叔婶婶死后，蔷薇就呆在那个残破的院子里，直到三天后，蓝白的妈妈把她带回了家。
　　也就是那个时候，乖巧可爱的蔷薇不见了，经常发呆犯傻，自言自语，动不动就跑到院子里来，看着蔷薇花丛，能站上好几个小时。有人还好几次撞见，她半夜三更的在空荡荡的街道上晃悠。大家都说，她是受了刺激失了魂，傻了。
　　蓝白一家，是蔷薇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远亲，一点点血缘关系，就多出了一个包袱，蓝妈打心眼底不喜欢蔷薇。
　　蓝白却是极喜欢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从没有见过那样漂亮的女孩，洋娃娃一样好看。真好，她是属于他的，也只能属于他。
　　“蓝白，蓝白，”同桌打断了他的回忆，问，“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
　　“啊？你说什么？”
　　“我就知道你没听，”同桌白了他一眼，“隔壁班的千鹤跳楼死了，你知道吗？”
　　千鹤，那个最有希望进神祝学院的优等生？
　　“大家都在讨论，谁最有希望进神祝学院，不过，没一个人敢说自己，毕竟啊，千鹤是不可能自杀的。”光明的未来就在前方，她怎么舍得自杀呢？
　　为了保证公平性，一个学校再差，也是会有进神祝学院的一个名额，不出意外的话，千鹤是绝对可以进的。
　　“哎，蓝白，说不定你可以的。”同桌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双眼闪亮亮的看着他。拥有福源之神的力量的他，运气一向不错。
　　神祝大陆有五神，神的力量存在于天地。人生而便受着神的祝福，承袭神的力量。所得力量的属性和强弱，却是要看血缘和运气的。
　　有人生而为神，有人低贱如蚁，早从一出生，身份便已经注定。
　　“算了吧。”蓝白可没这个兴趣，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更重要的是，神祝学院位于神祝大陆正中央，而他们却处于偏僻的西北角，他并不想离家太远。
　　千鹤的死在东岭学校并没有引起多大的轰动，甚至有人还为了她的死而庆幸，毕竟，接下来的考试，至少有了点指望。
　　清脆的上课铃声响了起来，娇小的女老师踩着恨天，抱着试卷走了进来，“同学们，准备好了吗？”所有人正襟危坐。
　　“那么，开始考试吧。”手中的试卷朝空中一抛，雪花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却正好落到了每一张桌子上。女老师笑容明媚，希望福源之神的力量，能给这些孩子带来好运吧。
　　东岭学校唯一一位拥有福源之神力量的老师，抱着一大沓试卷，奔赴在二十五个考场中。
　　要问监考老师么？那是什么东西？这场考试，根本不会有一个人，胆敢作弊。
　　福源之神，请保佑我吧。下笔前，所有人都默默念叨。
　　“哈啾”，在很遥远的地方，一个小女孩揉了揉鼻子，瘪嘴，“婆婆，我鼻子又痒了。”
　　“小姐，信徒在祈求，去看看吗？”
　　“可以不去吗？”今天跑了七八趟，都是为了考试求好运的。柚柠姐姐说得果然没错，凡人又笨又傻，还喜欢投机取巧，简直糟糕透了。
　　“当然可以。”小姐还小，很多事情可以慢慢学，现在？她高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