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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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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南这几天心情不太好。
魏陵已经有三天没回复他任何消息了。对,就在那夜去了她家以后。
他以为他们两算是挑明了关系,结果到头来只是他以为。直到第四天他才知道魏陵去了外地。
还是陆遥告诉他的。
“她回烟州去了。你不知道吗?”夸张极了的吃惊表情,确保程南能接收到她实打实的嘲讽。
程南也是在这个时候,终于明白陆遥对他的态度——专门接下和fare的合作,指名叫他,并不是为了什么所谓的关系,她好像只是热衷于看他愤怒和跳脚的样子:一页稿子有十八处不满意的地方,总是在第一处改完了,再指出下一处。把全部都按她的要求改动以后,她又指出“感觉这个分镜不太对”,听到程南“那就要全部重画”的质疑,一脸无辜而又认真地说“我就是想让你重画”。
程南摊牌:“我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你了。”
陆遥耸耸肩,继续转着椅子写脚本,“哪里都。”
他一开始向魏陵说过几次。没有回复。当时他还以为魏陵顾及着跟陆遥的好友感情,所以不愿意他说陆遥的不是。
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
魏陵不仅没有回复他,甚至整整三天跟程南没有任何联系。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去了烟州。
当天还发生一件让他更憋屈的事。
付彦渊在fare的大群里说他要跟魏陵求婚。
陆遥给他出主意:“我在书上看到有人求婚,让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一起录一段视频,‘xxx请你嫁给xxx’,觉得怎么样?”
程南这会儿才发现,没有一个能立住脚的身份是一件多么让人苦恼的事情。
他想直接告诉付彦渊自己跟魏陵的关系,又苦于前几天才说的那句“朋友”。陆遥在一边煽风点火,作为朋友,她的倾向实在是太明显,以至于让程南不得不重新审视那天晚上,他和魏陵的谈话来。
她承认她四年前喜欢自己。
是了,这到底是事实,不需要她亲口承认,程南也记得。
她又说起了那句“我还是很喜欢你”,说到最后隐隐有哭腔,却一脸笑的看着自己。
程南拿出手机,最后一次他跟魏陵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的那晚。
“终于说出来了。感觉放下了一个大包袱。”
“晚安。”
程南回她,“晚安”。
群里被付彦渊的话炸开了锅,好多人都应声出主意,也有人回应陆遥“陆遥太太说的可行,大家都是圈内人,每个人画一张贺图……”
“在电影院里,放这一段vcr。”
“周杰伦跟昆凌求婚的时候,不是包场让每一桌吃饭的人依次求婚,然后一直到自己这桌吗?超级浪漫!”
……
这漫天的讨论氛围跟程南格格不入。
爱情来得突然,这他是能够理解的。但无论如何,他到底是没有结婚的准备。现在,不用坐班的情敌不知道在哪里发着要求娶他女人的讯息,而他不仅没办法驳回,还连这女人的踪迹都找不到。
程南窝火得想骂人。
当夜还下了雨。
他没有带伞,淋了一路回到小区。本来是很狼狈的,但程南突然站住了脚,一步也迈不出去了:他在他们那栋楼下,看到一辆熟悉的车。
奥迪哪里都有,他也只是觉得似曾相识而已——直到魏陵从副驾驶座开门走了下来。
程南等了一下,又看见一个男人从车里走了出来。
没带伞,那男人撑开衣服给他和魏陵挡雨。两个人肩并肩走进了楼梯间。
程南的脑子像炸开一样,懵了。
魏陵三天没有跟他联系,他当然是担心的。今天听陆遥说了她的行踪,程南心里的担心少了,但多了点憋屈——就算有事必须要去烟州,她至少要跟自己说一声吧。结果没有。
不仅没有报备、没有通知,她不辞而别,又突然出现,身边还跟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们两个人并没有什么更亲密的举动,只是撑起衣服遮了雨,但这熟稔的态度,分明写着相识很多年。
程南就靠在二楼魏陵家门口等。
十分钟了,男人还没有出来。
大概快一个小时,程南身上的衣服被雨淋得透湿,就在他觉得衣服上的水就要淌干了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男人出来了。
程南揪住他的衣领。
他比程南要矮。被揪住了衣领以后,那男人有片刻的慌乱,看清楚来人以后,他的慌乱变成了明显的惊讶,又回过头看魏陵。
魏陵冲上来拉程南,没拉动,她在程南挥动拳头的时候尖叫出声:
“程南!”
魏陵上前握住程南的拳头,转过头对那男人说,“没事,你先走。”
那男人没动,盯着程南好一会儿。
魏陵又呵了一声:“郑衍!”
郑衍才拉了拉衣领,走出楼梯间。
魏陵看到程南满身的水,想要带他进屋,结果程南不肯。
两个人僵持在那里。
魏陵又摸了摸程南的额头,被他打开了。
程南说:“他谁?”
魏陵:“我朋友。”
程南:“呵?你朋友。”
“我他妈还是你朋友呢。所以你跟我上床了,也跟你这朋友上床了?所以像勾引我一样,你也勾引他了?这房间真他妈脏。”
“对了,这房间还不是你的。是付彦渊的。他今天还想着跟你求婚,要是他知道你带着男人来,要是他知道我睡了你,他会怎么想?”
魏陵张了张口,眼眶先红了,“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程南掐着她的手腕,一步也没退,“那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想?”
魏陵伸手想去抱他,被他推开了。
“离我远点。”
他三步做两步,飞快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力关上了门。
*
魏陵第二天去上班,精神不大好。
另一个组的主治医生看到了,过来问魏陵的情况。魏陵的老板帮她解释了;“母亲忌日。”
“前几天你不是问我小魏为什么没来吗?”
主治医生拉着魏陵的手,神情复杂。
魏陵看着自家老板叹了口气。
老板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师懂的。但你也要向前看。”
魏陵张开嘴,准备说什么,结果护士长叫了声“开始交班了”。大家都安静下来。
查完房,难得今天没手术,魏陵在病房里给病人分药。他们组的研究生学弟早上有课,所以十点钟才来。
看到魏陵第一句话就是:“学姐,今天看起来很憔悴。”
魏陵心里咯噔一声,“有这么明显吗?”
学弟说:“虽然学姐总是慢吞吞的,但起码有神。今天我到了这么久了,学姐你才看到我。”
魏陵:“……”
学弟:“学姐我听老板说了你家里的事。我觉得很难过。”
魏陵想起自家老板,当年允许她研究生期间第一年休学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这个老板跟常人不太一样。现在,母亲过世对魏陵来说有些隐私的事,竟然被他随口一提,告诉了同科几乎所有人……
但毕竟是自己的老板。
魏陵有些无奈。
她没说话。
学弟抽走了她今天的查房名目和写有安排的纸条,说:“学姐,今天我帮你吧。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她未置可否,突然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是xx年的吗?”
学弟愣了一下,“是啊,我不是只比学姐小三岁嘛。”
魏陵回到家以后,还在想学弟那句话。
三岁啊……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程南家门口。
他应该已经去上班了。魏陵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半。
这个比自己小五岁的男孩。
想起昨天的争吵。魏陵有种发自内心的无力感。
她慢慢在楼梯口坐了下来。
明知道程南已经去上班了,却还是待在他家门口。
也不是有话想说。但魏陵隐隐觉得,似乎靠近一点,就更有力量一些。
虽然这力量渺小得可笑。
突然,她的手机响了。
是程南。
魏陵的心跳,在她接起电话以后才开始加速。
她克制自己的声音,说了一声“喂”。
那边没说话。
魏陵又试探性说了几句,“喂?”
“程南?是你吗?”
“你有在听吗?”
就在魏陵以为这电话是误拨打错的时候,程南的声音传了出来。
他的声音很哑,拉长了,魏陵一听就知道,他一定是病了。
“阿陵……他……这么叫你……阿陵……”
阿陵?谁这么叫她?魏陵想。
不是郑衍,郑衍从来都直接叫她名字。
付彦渊一开始叫她魏小姐,后来也叫她的名字。
只有陆遥……她一开始叫她阿陵,后来有一天听到魏陵给妈妈打电话,妈妈叫她陵陵,后来陆遥也跟着叫这个……
“程南,你病了。”魏陵说。
“你才……有病。”
带有病气的声音,让程南即使是发狠的语气,也听起来有种脆弱的感觉。
真的是个孩子啊。
魏陵想。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
没有人知道,魏陵妈妈在深昏迷到死亡之间,曾经醒过一次。
像所有回光返照的将死之人,她面色红润的握紧魏陵的手,说:“陵陵,你喜欢画画,那就去画吧,妈不拦你。只是妈很遗憾,看不到你结婚的样子。”
那时候魏陵没有哭,她认真地看着妈妈的眼睛,一遍一遍地说“妈你放心”。
可是妈妈至死都没有闭上眼睛。
那时候魏陵心里想的是程南。
十八岁的程南。傲慢的,轻狂的,甚至有些刻薄的程南。
现在魏陵还是想着程南。
很奇怪的。
早些年她穷尽办法,在人人知乎微博一切社交工具上搜索程南的踪迹,看到他身边一个又一个女友,魏陵没有哭。后来郑衍告诉她,这个年纪应该结婚了,他家里催得紧,而魏陵作为女孩子,不应该背负这么大压力,魏陵也没有哭。再后来陆遥直接指出她不看好程南,告诉魏陵她该清醒了,魏陵也没有哭。甚至在昨天,程南辱骂她、吼她,魏陵还是没有哭。
她都觉得自己不会哭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在这份感情里,她几乎都不报有任何期待。
是了,既然没有任何期待,那她又有什么值得难过呢。
魏陵握紧了手机。
很奇怪的。
魏陵想。
她也不知怎的,想起那句“真的是个孩子”,竟然就不可自抑地流下了眼泪。
一开始只是眼泪,真的,魏陵发誓。可是到后来,不知怎的,眼泪越来越多。她情绪崩溃,她不受控制……
魏陵放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