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天涯》莲无尘

36、第三十五章

　　凤小姐只觉脖颈一凉，心中一阵慌乱害怕，当即闭目等死。忽听得那麻子和尚长声惨叫，随即“当啷啷”一声，似是钢刀落地之声，急忙睁开双目，只见麻子和尚右臂已被齐肩削断，鲜血狂涌而出，钢刀连同断臂一起跌落在地，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出来。
　　龙九天担心她受到惊吓，急忙上前挡住了她视线，安慰道：“别怕，没事了！”也不回转身子，手中长剑向后急掷，只听“嗤”的一声，剑身分毫不差的插入了那麻子和尚心脏，直没至柄。麻子和尚只叫得一声，便即倒地而亡。
　　龙九天瞧着凤小姐苍白的脸色，疼惜道：“都怪我不好，一时糊涂大意，累小姐受苦了。”凤小姐惊魂未定，颤声道：“他们掳我，是因你之故么？”龙九天点点头，道：“他们想从我身上抢夺宝物，武功敌不过我，便掳了你来要挟。”凤小姐不解道：“咱们只那日在兰花山谷有过一面之缘，他们掳我要挟，却是什么道理？”
　　龙九天见她站在地上动弹不得，知是穴道未解，便道：“我先替你解开被封住的穴位，其他的事慢慢再说不迟，他们点了你哪处穴道？”凤小姐闻言，玉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不知道，那和尚在我腰间点了一下，我便动不了啦。”龙九天心下了然，轻声道了句：“得罪！”伸指在他腰间轻轻一拂，解开了她穴道。
　　凤小姐身子气血流转，麻木之感渐消，当即盈盈下拜，说道：“多谢先生相救大恩。”龙九天慌忙扶起，道：“小姐万万不可，若不是因为我，这些恶人怎能找小姐的麻烦，我害得小姐身陷险境，当真是大大的不该。”凤小姐问道：“先生一直说是自己的原因，其中缘由，可能告知么？”
　　龙九天微一沉吟，便把这些时日自己如何寻她，如何天可怜见得以在西湖重遇，如何打发了这四个假和尚，又如何一路跟着她寻到了住处，十余天怎生站在府外痴望，夜间又怎生收到她被掳的消息，一五一十详详细细的说了。
　　凤小姐听得他十余日痴站在凤府门外呆望，不禁又是惊讶，又是羞涩，见他痴迷自己至此，少女情怀，又不免心中欢喜，面上一红，低下头去，轻声道：“你何苦如此？”
　　龙九天见她明艳的脸蛋上涌出淡淡红晕，如红玉一般晶莹剔透，一颗心突突乱跳，呆呆的道：“我忘了请教小姐尊姓芳名。”凤小姐转过了身子，低头不语，半晌方道：“我姓凤，单名一个‘舞’字。”龙九天喜道：“好名字，小姐的舞姿翾风回雪，美妙绝伦，当真是人如其名。”语毕，又自告姓名道：“我姓龙，叫龙九天。”
　　凤舞轻轻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龙九天问道：“那些贼人可有伤到小姐？”凤舞道：“我没什么事。”说着慢慢转过身来，脸上仍是颇有羞涩之意，问道：“他们为什么要寻你的麻烦？”龙九天对她自是毫无隐瞒，当下把自己在华山绝顶偶遇薛隐，得他重托三宝，自己一时疏忽为薛隐立碑，引的江湖中人争夺宝物之事原原本本的说了。
　　凤舞听闻几个假和尚讨要的竟是如此稀世之物，难怪如此不择手段，只是为此赔上了性命，终究是不值了。此时鼻中满是血腥之气，想到几人尸首横卧，鲜血流淌的场景，不由心下一阵战栗，再不愿待在此处，道：“夜过三更，再不归家恐家父挂念，凤舞这便告辞了。”
　　龙九天连忙道：“我护送小姐回去。”凤舞方才生死一线，现在想起尤自后怕，心里也盼望龙九天送她回去，当即低声道：“如此麻烦先生了。”龙九天心下大喜，连道：“不麻烦，不麻烦。”
　　两人出得庙来，但见满天繁星闪烁，温柔的照亮了清幽的青石板路，龙九天与凤舞并肩而行，心中欢快无限，这满天的星光，似乎也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不知不觉间龙九天已陪她到了凤府，这大半个时辰的路程，他却觉得只片刻的功夫便即到了，正自感叹美好的时光过的太快，却见凤舞伫立在门前，莹白如玉的纤长手指轻捏着门上的铜环，迟疑着并不叩门。
　　龙九天问道：“怎么了？”凤舞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贼人掳我之时，并未惊动家里人，想来爹爹还不知道呢，我此时敲门进去，必会惊动爹爹，他老人家若是知道了，定然是又惊又怒，眼下我已经平安无事了，不想让爹爹平添担心，可若是不告诉他被掳之事，女孩儿家大半夜的回来，终归不好……”声音渐说渐低，到的后来，竟似几不可闻。
　　龙九天一笑，道：“这有何难，你若愿意，我神不知鬼不觉的送你进去就是了。”凤舞见他武功高强，知他轻功必是不弱，带自己进去原是轻而易举，只是如此一来，难免要触碰到他身子，况又是三更半夜，同一男子越墙而入实在有失体统，因而一时沉吟未决。
　　龙九天哪里知道她心里在转这些念头，见她半晌不语，轻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凤舞玉颊微红，只道：“我……我……”龙九天见她神情忸怩，便猜着了大半，道：“我对小姐敬若天神，绝不敢有丝毫邪念，小姐只管放心就是。”
　　凤舞被他猜中心事，脸上越发红了，龙九天既如此说，她若还思前想后的犹豫不决，反倒不好了，便道：“是我多心了，先生不要见怪！”龙九天温言道：“原是我考虑不周，怎会怪你？”凤舞被他这样瞧着，心头不由一阵乱跳，慌忙转过了身子。
　　龙九天见她害羞，也不敢再痴瞧于她，只说道：“我送小姐进去。”凤舞点了点头，道：“咱们绕到后院围墙去罢，那儿离我住的园子近些。”也不待他答话，当先款步过去，龙九天随她来到后院围墙之处，仰头望了望满天繁星，痴痴的道：“倘若早知小姐所居之处距离这边围墙最近，前些日子，我该来此处望着才是。”
　　凤舞见他一痴至此，心中也着实感动，便道：“你这又是何苦呢？”龙九天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那日偶遇小姐，一颗心竟由不得自己了，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过。”凤舞虽早已知他心意，但此刻听到他如此真情流露之言，亦不免心头一颤，恐他再说些什么露骨的话来，连忙道：“我要进去了，劳烦先生……”
　　龙九天道了声“好”，伸出手来正要托她腰身，却见她纤腰如蜂，身姿曼妙，说不尽的楚楚动人，一时竟不敢冒犯。凤舞见她手伸出一半便即不动，问道：“怎么了？”龙九天面上一红，道：“得罪之处，小姐勿怪。”凤舞当即会意，微低了头，颊上也自红了。
　　龙九天伸手过去，轻轻托住她腰间，提气一跃，飞身跃过了围墙。凤舞微惊之际，已然双足着地。龙九天放开她身子，道了句：“得罪了。”凤舞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多谢，先生也早些回去歇息。”龙九天微笑道：“夜色太深了，我放心不下，还是送小姐进园子去的好。”
　　凤舞说道：“不劳烦先生了，我自己过去就好。”说着伸出葱玉般的手指，指了指前方一处粉墙环护的园子，道：“我住的园子就在那里，不远的。”龙九天见她有所顾忌，只得道：“好，那小姐先去，我看你进了园子再走。”
　　凤舞知他关心自己，心中一暖，想到他前些时日站在府外呆望之事，便道：“先生以后可别再来望着了。” 龙九天心中一急，问道：“小姐是怪罪我了么？”凤舞轻声道：“我没怪你，只是……不忍见你这样……”
　　一时之间，龙九天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说什么？”凤舞羞涩一笑，低声道：“我没说什么，只叫你不要来了。”她容色殊绝，光艳逼人，此时笑生双靥，朦胧星光照耀之下，当真是姿容婉媚，娇艳无伦。龙九天见她霞飞双颊，粉面含羞，这才明白过来，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欢喜，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凤舞一语说出，当即后悔，见他这般情形，连忙道：“我要进去了。”哪里还等龙九天答话，转身急急的去了。龙九天呆呆的瞧着她进了园子，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仍是痴痴的站在那里，过了不知多少时候，方才跃出了围墙，返回住处歇息。
　　因担心凤舞受了惊吓，第二天清早，龙九天便即起身去了凤府，他在后院围墙之处站了良久，始终不敢进去。这日天气阴沉，不时便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眼见雨势越下越大，龙九天却没丝毫要走的意思，仍是在围墙外驻立呆望，任雨水打湿衣衫。
　　过了约摸半炷香的时间，龙九天忽觉有人轻拍他肩头，转头看时，却是芝儿那小丫头，只见她撑着把油纸小伞，笑嘻嘻的道：“先生，你魂儿也没了是么？我们小姐叫你回家去呢。”说着将手中的另一把油纸伞递了给他。
　　龙九天一颗心砰砰乱跳，呆呆的道：“凤小姐……她知道我在这里么？”芝儿将伞又往前递了递，见他接过撑开，这才笑道：“小姐让我出来瞧了好几次了，你只失魂落魄的呆立在这里，别的什么都看不到了是不是？”龙九天问道：“小姐她身子还好罢？”芝儿道：“小姐身子会有什么不好了？你站在这里痴痴的望着，就是为了这个？”
　　龙九天道：“不，不是！”芝儿问道：“那却是为了什么？”龙九天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她，便道：“我想给小姐弹首曲子听。”芝儿听他说到曲子，眼睛不由一亮，忙道：“先生要弹什么曲子？”龙九天道：“名字还没想好，我闲来无事，谱着玩的。”芝儿一笑，道：“我转告给小姐，她若是想听，我再告诉你。”
　　龙九天心中一喜，忙道：“多谢姑娘。”芝儿道：“那你明日再来，现在快回家吧。”龙九天道：“我不急着回家，劳烦姑娘现下帮忙问问小姐，我在这里等着。”芝儿“噗嗤”一笑，道：“你还真是个呆子。”当下转身回府，相问凤舞去了。
　　龙九天心中又急又怕，等了这会儿的功夫，竟像是等了好几个时辰一样，眼见芝儿走了过来，连忙上前问道：“怎样？小姐答应了么？”芝儿笑道：“小姐说听曲子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让你先回家休息。”龙九天急道：“小姐有说什么时候要听么？”
　　芝儿狡黠的道：“你自去问小姐便是。”龙九天一愣，问道：“却去哪里问小姐？”芝儿轻笑道：“小姐说，明日若是天气晴好，先生又愿意弹曲子，未时三刻时分，不妨在西湖的风徽亭赏景听曲，只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龙九天立时明白过来，急问道：“当真么？”芝儿笑道：“我话已传到，信不信就由你了。”龙九天大喜过望，对着芝儿深深一揖，说道：“多谢姑娘！”芝儿连忙道：“先生不可如此，芝儿不敢当的。”龙九天笑道：“姑娘大恩，当受我一拜。”芝儿一笑，道：“瞧这天色，雨怕是越下越大，先生赶紧回去吧。”
　　龙九天点头称好，满心欢喜的自回住处来。这一日，他只觉得时辰过的甚是漫长，夜间辗转反侧，也是难以入眠，好容易挨到第二日，他早早的起来梳洗整理，想到未时三刻便能见到凤舞，一颗心又是焦急，又是欢喜，就像个没头苍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