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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掌中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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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掌中烟火
转眼,百年已过。
浮屠神花开遍山野。
倾裳独自走过了好几百个年头,天庭那个昔日明媚又跋扈的公主就要成亲了。
可是,她的新郎,却不是自己喜欢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青丘,少阳。
是的,倾裳喜欢少阳,从很久很久以前。
记不清是哪一日,他的红衣渲染了她的眼,从此,寂寞住在了心里。
拂雪陪着倾裳看着浮屠山上升起的朝霞,看着他们生活过的几百年。
“拂雪,你知道吗?我不知道跟谁去说这些,我真的很难过,我喜欢他,可是他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
“我忘了我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我喜欢跟他斗嘴,喜欢跟着他四海八荒的跑来跑去,他待我很好,可是,他不喜欢我。”
拂雪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倾裳,婚礼在三天以后,本来应该忙着准备一切的倾裳跑到浮屠山散散心。
是啊,谁不曾遇到过这样一个少年,不知不觉被他吸引,可是他却给不了你爱情。
那时年少,倾裳跟少阳经常斗嘴,谁都想不到,这样的两个人,竟然被命运牵扯在一起。
倾裳记得从前跟着少阳身后满世界的乱跑,他会着六界佳人,她在一旁挖苦,他也不生气,只是笑着向别人解释自家师妹不是一般的蠢,后来被骚扰的不行,索性带着她到处走。
有一日他们躺在浮屠神树下,飘扬的花瓣落满他红色的衣裾和她墨色的发丝,映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寂寞。
“你就打算一直这样下去?”
“什么?”
“这样到处沾花惹草,不打算成家立业吗?”
“成家立业?那是个屁啊。老子就喜欢这样自由自在,多好啊。”
“可是,你并不快乐,并不幸福。”
“快乐?幸福?那是什么?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不幸福不快乐了。”
“少阳,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你想要什么?但我希望,你可以快乐,真的。”
浮屠神花的花瓣铺满地面,铺出曲曲折折的命运。
良久,他言。
“倾裳,忘了我吧,我绝非良人。”
宛如晴天霹雳,他知道,他竟然知道,倾裳愣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少阳起身拍了拍身上落下的花瓣哼着曲子走了,他就那样走在纷纷扬扬的花雨中,映着浮屠山上漫天的霞光,红色的衣衫消失在视野中,他慢慢走出了她的世界。
如他来时,漫不经心,可走时,却是山崩地裂。
是啊,她怎么能忘了,他一个成天花天酒地的人能带给她什么呢?除了曾有的悸动和心上的伤还能有什么呢?说来他们之间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记得有一次她在人间除妖遇到危险差点死去的时候,他从天而降,救了她的命,那一袭红色衣衫从此落入她眉间心上。
她也明白,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
很多年后,她看着眼前红色的嫁衣,想起的,却是他飞扬的眉眼和偶尔传出的落寞。
他可以待她很好,他可以真心当她是师妹,他到处沾花惹草,可是他从不招惹她,因为他知道,他给不了她爱情。
多么善良,却又多么残忍。
转眼,她的婚礼到了。
天帝嫁女,宴请众神。
原本寂寞了好久的天庭在最近几日热闹了起来,处处皆是来来往往的神仙,互相寒暄问候着,倾裳居住的宫殿到处张灯结彩,红色的喜字贴满院墙和窗户,那个本该喜气洋洋的女子穿着朱红的嫁衣安静的坐在窗前,额头上繁琐冰冷的珠翠映着窗外盛放的芍药,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却平静的如天河里四季不动的水一般,丝毫不见一分结婚的喜气和女儿家的娇羞。
“怎么坐在这里啊?身边都没有人吗?”拂雪关了窗户说道。
“你来了。”
倾裳挪到梳妆台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呢?来了吗?”
“我还是早上见他跟留桑他们一块聊天呢,后来再没见。”
“也罢,都要嫁人了,我还提他做什么。”
“倾裳,为什么要成亲呢?你的夫君,你,你爱他吗?”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神仙讲究清心寡欲,可是跟凡人一样,到了一定年岁就要嫁人啊,何况我还是天庭的公主,怎么能老在天庭里呢?万年前神族没落以后,天帝改了天规,神族,再也不是从前的神族了。”
“至于我的夫君,沧玄神君,算起来也是上古神族之后,又是丰神俊朗,对我也很好,我又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至于爱不爱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拂雪,你可一定要把握住啊,遇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遇到一个你喜欢也喜欢你的人更不容易,这么些年,你跟留桑师兄在浮屠山上的点点滴滴大家都看在眼里,而今我都要嫁作人妇了,你跟我算起来年岁相当,是不是也快了?”
拂雪顿时羞红了脸。
“我,我还早呢,而且,留桑师兄他,他也从未说过什么啊。”
“以后我也不会回浮屠山了,你们的事我也管不着了,只是不知道你跟留桑,长晏跟辞衣的喜酒,我什么时候能喝上。”
“长晏跟辞衣?”
“你啊,把眼睛稍微从留桑师兄身上移开一下吧,长晏毕竟算是你的兄长,这做妹妹的,一点也不上心。”
“我,唉,不说这些了,吉时快到了,我去看看沧玄神君来了没。”
说罢,拂雪转身出了门,片刻后,传来吹吹打打的声音,众人欢呼声越来越近。倾裳拿起一旁红色的盖头,轻轻盖在了头上,一同盖住眼角划过的一滴清泪。
迎亲的队伍走到了倾裳宫殿前,沧玄神君如同传闻中一般俊美无双,沧玄的府上也在天庭中,离倾裳不远,但好歹是天庭公主的婚礼,一顶奢华的红轿在前,沧玄牵着倾裳扶她上轿,凤凰飞天,麒麟拉轿,后面是长长的迎亲队伍,几十顶大轿子上放置着倾裳的嫁妆,沧玄骑着天马走在队伍的前方,拂雪一行人也跟着队伍前往沧玄的府上。
风轻轻拂过,扶起轿子两边织女织出的锦绣帘子,扶起倾裳盖在头上的盖头,仓促之间,倾裳还是看到了那个走在人群里红衣的少年,他只是安静的走着,不像往日那样神采飞扬,陪着她,从她的宫殿走到另一个地方,走到另一个世界,走到她的另一种生活。他不能给她爱情,唯一能做的,便是这样陪着她走完这段路,从此,她为他人妇,他继续做他潇洒的青丘公子。
只是一瞬间,她看清了他的面容,或许真是最后一次,有关一份女子初尝情爱的苦涩,她把它缓缓压在心头,甜蜜也好,苦涩也罢,以后的生命,与他无关。
长长的队伍走到沧玄的府前,沧玄扶着她下轿,在一干人的起哄中轻轻抱起她,走过长长的玉阶,向堂前走去。
“一拜天地。”
诸神在旁,天地何其广阔。
“二拜高堂。”
天帝王母端坐上方,高堂之上再无他人。
“夫妻对拜。”
从此,她便是眼前这个人的妻,这个人是她的夫。
从此,他于她,只是青丘,少阳。
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红色的衣衫随着这一拜,埋进了前尘。
欢呼吵闹的声音还在耳畔,倾裳安静的坐在大红的喜床上,入目是绣着鸳鸯的云锦,室内燃着不知名的香料。沧玄喝了几杯在众人的打趣中来到房中。
轻轻挑起喜帕,眼前的女子眉眼如画。
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喝下交杯酒,他伸手取掉她头上繁琐的朱钗,一头墨发,倾泻而下。
一对新人,喜结连理。
却不知关不关风月。
夜色正浓,少阳独自坐在浮屠神树下,一树一树神花飘扬而下,他突然记起,那一日,那个姑娘在他身边问他快不快乐,幸不幸福。
他言自己绝非良人。
一口烈酒就着夜色饮下,胸腔内灼热的气息将他拉回了现实。苦笑一声,再一口酒饮下。
那个曾经跟在自己身后絮絮叨叨的姑娘与他再无关系,再也不能在他搂着其他姑娘时冲过来说他犯贱。
一壶酒转眼见底,索性放纵自己,搬来好几坛上次从月老那讨来的琼浆玉液,直接就着酒坛大口大口的喝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姑娘走进了他的心里。她与其他女子不同,明媚的像九天上光芒四射的太阳一般,她经常笑着,不论遇见什么,她都可以微笑。
“呵”一声轻笑从齿间传出。
今日之后,她与他,当真陌路了啊。
他曾放在心上舍不得打扰的姑娘,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先前喧嚣的声音还在他的脑海之中一声一声回响。没有人看见白日里他藏起的伤痛,血淋淋的疼。
他轻轻躺下,躺在一地浮屠花瓣上,月色在枝丫间若隐若现,如她的眉眼一般在他的心上若隐若现。
耳边依稀传来月老当时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