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空瘦》魅之天国

3、蓝府

　　这一路上，我们再没遇到什么人来袭，为了解闷，我总是颇有兴致的把乞苏给我讲过的一些笑话说给他听，记得这些笑话曾经让我和乞苏像小狗一样，笑的从床上滚到床下，从桌上钻到桌底，连嘴里塞的饭都通通喷到了桌上...可是每次当我自己都被笑话逗的快要不行的时候，他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这就是所谓的“冷血动物”吧！
　　果真，没几天，我们就进了长安城。
　　风尘仆仆的走入城中时，我愣住了。
　　人行如织，酒肆繁华...
　　城内的小贩不住的游走着，叫卖着，街道两边是敞着大门，独家独户的店铺，挂着擦得亮闪闪的招牌，衣着似锦繁花，光鲜亮丽的百姓们在街道上漫步穿行，谈笑风声...
　　真不愧是大唐的太平盛世...
　　走着走着，他回过头，冷冷的问：“你家在哪里？”
　　啊？这几天光顾着赶路，给这个“冷血动物”讲笑话了，怎么把最重要的事儿忘了？我现在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谁，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家住哪里呢？
　　怎么办？怎么办？哎！真不愿意编，可是没办法...
　　“我...我...我不记得了！”我前思后想，最后还是只有结结巴巴的吐出这几个字。
　　话刚出口，我就为自己编的糟烂透顶的理由懊悔不已...
　　一阵沉默后...
　　他直盯着我，冰冷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
　　这个时候，我心虚的要命，于是胡乱捋起垂在肩头的一缕头发，心里好象有只小鹿在不住乱跳似的，开始不知所云的东拉西扯：“因为我...我是大家闺秀吗...你知道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平时很少出门的，所以就当然不知道怎么走了！对吧？”说完这些，我便用眼中的余光偷扫了他一眼，希望能先蒙混过关。
　　他还是盯着我看，若有所思的样子“你姓什么？”那冰冷的眼睛里，疑虑还在不住的徘徊着...
　　“我姓许，”没办法，反正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就先用本名蒙混过关吧！
　　“我们家只是普通人家，在这城里没有什么名气的，估计一天两天是找不到了，我...”我故意装出哭腔，掏出腰间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一副很委屈的样子，哎！没办法，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不这样做的话，我一定会让他的眼神盯死的，古装戏里女人玩这招最好使了，就先试试看吧！
　　果然，他收敛了那冰冷目光，之后便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跟我走吧！”说罢，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背着那把宽剑往前走了。
　　他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呀？是去军营吗？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算了，总之有地方去，不至于流落街头就不错了，看他也不像是坏人，不会把我卖掉的！
　　想到这儿，我又不禁琢磨起来那我安顿下来后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把乞苏找到？长安城这么大，她会在哪里呢？
　　“那你肯定是一个身怀绝艺的青楼女子！我说的是只卖艺不卖身的那种！”
　　不知不觉，我想起了那天在训练馆里，我们的对话。虽说对别人来说不大可能，不过，对乞苏可就难说了！这丫头可是敢想敢干，风风火火的！
　　当我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一座气派的府邸跟前，门口蹲着两座威严的石狮子，中间两间兽头大门，大门上挂了彩花，门前横梁上，吊着几盏鲜艳的大红灯笼，上面绘着大大的“蓝”字，一看，就是最近刚办过喜事的有钱人家，抬头一瞧，正门之上的大匾上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大字：蓝府。
　　蓝府？是长安富商蓝成蓝老爷的府邸吗？
　　这一路上都听大家说长安富商蓝成最近又新娶了两房美若天仙的姨太太，最小的只有13岁！
　　靠，比我还小，这蓝成真是害人不浅...
　　那些女孩还没长大就要给人家填房，之后就是夺权争宠，暗无天日的生活，在这狭隘的“大院儿”中坐井观天，终此一生...
　　真是越想越觉得可怜，哎！
　　这个“冷血动物”为什么来这呢？他和蓝家有什么关系？
　　喂！这个年轻少侠该不是来伸张正义的吧？有没有搞错？
　　我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上帝保佑，不要让他在这里惹是生非啊...
　　“哐哐哐！”这时，大门已经被叩响，从里面被打了开，走出来的是一个身穿棕色长衫的老者，伸着脖子就问：“公子，请问你找谁呀？”
　　他轻轻扬了下嘴角：“你是，张管家？”
　　“你是...”那老者开始有些不解的看着我们，之后，脸上便出现了难以掩饰的喜悦，颤抖着沙哑的声音“少爷！是少爷！老爷，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他，背一柄宽剑，带着一身尘土，一步一步的，凝重的走到院子中间，尘埃落定一般，冰冷的环视着四周的一切，眼神中，略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怀恋...
　　这里,是他的家吗?原来,他也是有家的...
　　也许这里,有着他难以忘怀的回忆吧...
　　“孤夜！”那是一声喜悦而急切的呼唤，一个穿着华丽的妇人从大堂中迎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群穿红戴绿的小丫头。
　　原来，他叫孤夜啊？蓝孤夜？好苍凉的名字，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让人难以靠近的冰冷...
　　那妇人直奔到孤夜面前，一把拥住他，就好象在痛苦中挣扎许久的人拥住幸福一般，不肯放手...
　　丹凤眼中，涌出汪汪泪水，那双已有些干黄，但依然珠光宝气的手，微微颤抖，举起，轻抚着孤夜略有起伏的脸庞，声音，兴奋中却略带委屈：“孤夜！我的孤夜！你可算回来了，回来了！让为娘看看...”
　　她仔细的端详着他的脸,如获至宝一般,心酸而又欣喜...
　　他的表情，微微有些不安，有些伤感，继而，又是一张冷冰冰的脸，淡淡的叫了一声：“娘。”
　　“哎！孤夜呀，你...”正当她拉起孤夜的手，准备开始唠叨那无尽的思念与惊喜时，发现了一旁目睹着一切，而呆若木鸡的我。
　　“这个姑娘是...？”她慈祥的微笑着，通身打量了我一番，又看了孤夜一眼。
　　“这位姑娘是我下山时碰巧遇到的，她忘记了家住在哪里，我就把她带来了。”
　　“哦！原来如此！”这妇人碎步迈到了我面前，携起我的手，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好象很满意似的点了点头，之后便又是那含笑的声音“那，姑娘要是不嫌弃，不如先在我家住下吧！姑娘姓什么？”
　　“哦！小女姓许！”我顾作温柔的回答着，哎！没办法，装大家闺秀就是要这个样子.
　　“小环！”她回头，唤她身后的一个看起来很机灵的小丫头。
　　“奴婢在！”那是一声清脆，但又稚气未脱的声音。
　　“一会儿你带许姑娘去后院，挑一间上好的客房，以后许姑娘的饮食起居就交给你照顾，不准出一点差错，明白吗？”
　　刚才还是柔声细语的夫人面对下人变的有些严厉，可转过头，面对我，又是一张和蔼的笑脸，真是比天气预报变的都快，累不累呀？
　　“孤夜回来了？在哪？快让我见见！”后堂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蓝家老爷在众房脂俗媚气的姨太太的围拥下，众星捧月似的走了出来。
　　“快！去跟你爹说说话！”孤夜他娘对他使了使眼色，示意他过去向他爹请安。
　　这俗话说，母凭子贵，蓝家夫人本来就是正室，再加上现在儿子回来了，自然要向这家里的主人好好献献宝了，但是，恐怕她已经很多年没和孤夜相见了吧？所以，并不了解孤夜他...
　　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连头都没有抬，随口叫了一声：“爹。”依然是淡淡的，好象比刚才还要冰冷。
　　蓝家老爷微微板起脸，清了清嗓子：“你刚下山，也累了，先回屋歇息吧！晚上到我房间来！”
　　他点点头，背着剑，在管家的引导下，走了进去...
　　之后，蓝家老爷也在一群女人的簇拥下，回了大堂。
　　“姑娘，请跟我来吧！”
　　......
　　我被小环引到了后院，走在精雕细琢的大理石地红木镂刻长廊上，入眼的是锦红镶金罗柱上的一幅幅名家丹青墨画之作，这时正是初夏，花园中各式各样的花儿都伸展出慵懒的腰身，婀娜着身材，争奇斗艳的，五彩缤纷，绚目怡人...
　　我从未见过这么多种花儿，甚至怀疑，有些花,至今是否存在...
　　绿水翠湖旁,垂柳碧绿的倩影又给这一片锦绣中添了几分脱俗的意韵...
　　真不愧是富商呀！这后花园中，繁花似锦，烟柳如云，恐怕浦天之下，没有几处可与之相比的庭院。
　　不过，就算蓝家姨太太再多，也用不着修这么大的花园吧！看着小环带着我东绕一个圈，西绕一个圈，我都要晕了！
　　绕了半天，才来到了客房，门前雕梁画栋，推开门，一幅通透的紫玉浮雕屏风映入眼帘，转过屏风，就到了正室，一张小床，纱帐落地，通透的紫色上面刺着牡丹罗兰，正对着雕花窗户，也是红木镂刻，铺着锦被软枕。梳妆台上是紫檀錾银首饰盒，摆着各式首饰，我敢说这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的宝物，桌上的紫铜鼎匙箸香炉还散发着迷迭的香气，屋中一阵薄烟拢过...
　　好舒服的卧房呀！看来古人的生活可比我们滋润多了！能在这里生活一阵子，真是不枉我稀里糊涂的穿越了一趟！不错不错！我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小女孩银铃般悦耳的声音，“不吗！我就看看！就看看！”
　　这口气中透着股刁蛮和任性，一听就是在这里还有点地位的主儿。
　　“我的小姐呀！你还是回屋吧！九姨太说，不许你乱跑的！”
　　“你们烦不烦呀？她是九姨太，我还是小姐呢！让开！”之后便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姐姐！”那小女孩已经闯了进来。
　　看来，必须得会会那小丫头了，真是的，好不容易才安静一会...
　　我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只见侧屋，一个小丫头站在几个丫鬟中间，着一袭淡蓝色撒花轻丝皱裙，一条锦石链，一对如意镯，一支蓝色嵌玉钗，梳着两条调皮的马尾...
　　她只是呆呆的抬头望着面前的我，半天也没回过神...
　　我蹲下身子，亲切的问她：“小妹妹，你是谁呀？”
　　“我叫影漫，刚听丫鬟说，府里来了个神仙似的姐姐，所以来看看你，你叫什么？”小姑娘特好奇的看着我，看她的样子，也就6，7岁吧！正是天真烂漫的季节...
　　可是，也许，有一天，她会成为家族权利的牺牲品，重复着封建王朝，女人无法避免的悲剧...
　　“哎！”我不禁摇了摇头，惋惜的叹了口气...
　　“姐姐，你怎么了，你叫什么呀？”
　　我猛的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姐姐刚才是有点困了，以后，你就叫我许姐姐吧！”说罢，又顾作调皮的笑了笑。
　　“那，许姐姐，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以后可以来找你玩吗？”她睁着懵懂的大眼睛，直盯着我看。
　　我爽朗一笑，用手指滑了滑她的鼻子“小傻瓜，当然可以了，你以后想什么时候来找姐姐玩，姐姐就什么时候陪你玩！好不好？”
　　“好啊！好啊！”影漫开心的跳了起来，那声音，银铃般悦耳，天真的过来拉我的手...
　　这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投过来皎洁的月光，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真有点象是一场梦般的不真实。乞苏，乞苏现在也在唐朝吧？也在长安城中吗？过的好不好？我怎么才能找到她呢？
　　迷迷糊糊的，我睡着了...
　　梦中，还是那片熟悉的血海，紫色的倩影，我，又一次，失去了方向...
　　“啊！炎，不要！”猛的，我跳了起来，还陷于梦中未消的迷茫与恐惧之中...
　　我刚才在呼唤谁的名字？炎？我好象不认识这个人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姑娘，你醒了？夫人叫你去前厅用早点呢！”小环端着洗漱的东西走进卧房，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起身，刚要下床，影漫跑了进来，走到我的床边，牵起了我的手，“许姐姐，我们一起去前厅吃饭吧！”
　　“好，可是姐姐要先去洗脸梳头，你在这里等姐姐！好不好？”
　　“好！”
　　收拾利索后，我便牵着影漫的手来到了前厅，老爷，夫人，姨太太们，还有几个少爷小姐已经坐在那里了，见我来了，夫人马上就站起身来把我拉到她身边坐下，影漫也挨着我坐了下来。
　　“大少爷呢？”夫人回头问桌旁候着的丫头。
　　“少爷他...”
　　话未落地，孤夜已身着一身白色的宽袖长衫走了进来，依旧散发着熟悉的淡漠，眼中还是那一贯的冰冷，不过今天倒是不象赶路时那么风尘仆仆的了，显得更加干净，更加不沾一点世俗的气息...
　　那白色，衬着他的冰冷...
　　此时,在我眼中,世上只剩下这个白衣男子...
　　我竟看的有些痴了，半天回不过神儿，心里想着：那些大红大紫的男明星要是到了他面前，非得从此退出娱乐圈不可。正当我还在发呆的时候，孤夜就被夫人拉到我与她中间坐了下来，我身边顿时涌来一股寒意...
　　夫人隔着孤夜,对我笑道:“许姑娘，我看你气色好象有些不好，就吩咐厨房做了一些银耳莲子汤给你，你尝尝味道如何？”说罢，便吩咐丫头盛了一碗端给我。
　　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好像对我特别殷勤,我看着她脸上洋溢的微笑,不禁心头一颤,莫非...
　　“这许姑娘来到我们蓝家，也算贵客，只是我看许姑娘平日没有换洗的衣服，有些不方便，孤夜呀，今天你就陪许姑娘去东街的彩锦坊里做几件衣服吧！”夫人对孤夜笑吟吟的说，这时，除了蓝老爷，桌上所有人都直盯着我，那眼神，有嫉妒，有羡慕，有不解，还有算计...
　　“娘，我...”他渐渐的抬起头，表情僵硬住了，而最后只是平静的吐出两个字：“好吧！”
　　“我也要去！”影漫兴奋的叫了起来。
　　“你要去的话，那就去吧！”夫人的声音依旧充满笑意，可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那不易被人察觉的不屑，不过这也难怪，影漫又不是她的女儿...

　　彩锦坊中...
　　“姑娘，请侧个身。”
　　我转过身，任着殷勤的裁缝手中的软尺在我腰间滑动，看这家店，这气派，这装潢，应该是长安城里数一数二的裁衣店了吧？!
　　这蓝夫人,还挺大方的...
　　正想着，我的目光不经意间移到了孤夜的身上，这时才惊异的发现他正直直的盯着我，虽然那眼中，依旧是空洞的冰冷...
　　“姐姐真漂亮！”这银铃般的声音，打断了我与孤夜的对视，影漫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
　　我蹲下身，摸着她的小脑瓜儿，“你才漂亮呢！长大以后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哪里能跟姐姐比呢！姐姐就象天人一样，我只是个黄毛丫头罢了！” 这话说的我心里挺高兴的，不过随后，心里又突然一沉...
　　这是一个小孩子应该说出的话吗?
　　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有如此谨慎的处世之道，可见她从小就见识了多少明争暗斗，耳虞我诈，这是何等复杂势力的家庭啊！哎！在这种家庭长大的孩子，有几个会单纯呢？
　　如果她是在后宫长大的，也许比现在还要世故圆滑...
　　我颇有感慨的看着眼前,这个貌似纯真无暇的小丫头...
　　影漫拉起我的手，又跑过去牵起孤夜,“大哥，姐姐，影漫想去吃桂花翅！我们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我们不约而同的脱口而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我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热了起来...
　　他冰冷的眼中,晃动着几许不安,随后,低下了头。
　　他，这是怎么了？
　　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正想着，那银铃般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我们现在就去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