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灯右行》如琢

102、第102章

　　“这哪儿啊？”陆君知一下车差点让大北风吹个跟头，赶紧把脖子往大衣里缩缩，费劲儿扒拉地抬眼瞅瞅脑袋顶上的招牌，“‘俩人一对儿’？我们是要找这家店？”
　　严灼拽了拽围巾，点头，“嗯，就是这里。”
　　“这什么店啊？叫这么个名儿？”陆君知吸了吸鼻子，天气实在忒冷了，街上的雪都没化，大北风带着旋儿一阵一阵卷过来，一张嘴就是一大团哈气，“怎么开在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这店在一条巷子里头，旁边都是平常的住户，就这么一家是开店的，不仔细找都发现不了。周围根本就没什么人，他都怀疑这家店几天才能来一个人。
　　这店看起来还稍微有点旧，木质的窗框上雕刻着复杂的图案，陆君知皱眉仔细看了看，觉得好像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窗户玻璃上贴着复古的半透明彩绘遮光纸，看不到店里的情况，房檐上挂着一串串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材质的各种奇形怪状的小玩意儿，大北风一吹，叮叮当当直响，就跟电影里女鬼出场的背景音乐似的。
　　啧啧！这要是三更半夜不小心走到这儿，还挺渗人的！
　　这恐怖氛围没维持几秒，等他看见窗户上贴着的那张纸就乐了，一张红纸上用毛笔歪歪扭扭的写着一行字，“忙！没事别进来瞎逛！”
　　陆君知嘿嘿笑了两声，指着那张纸，“哎，这老板够拽的啊！不过这字儿写得也太丑了？！”
　　严灼也笑，推着他肩膀往里走，“先进去，外边冷。”
　　陆君知龇龇牙，整了整脖子上的围巾，“行吧，进去就进去。”
　　俩人推门进去，陆君知往店里瞅了瞅，倒是有点惊讶，他以为店里头还指不定有什么幺蛾子，结果还挺出乎意料的。
　　正对着门的是一个木制的小吧台，吧台上放着几个那种可以旋转的铁质饰品展示架，上面乱七八糟的挂着一堆小饰品。靠右的墙边放着一个非常大的木头架子，比较特别的是，整个木头架子全部被雕刻镂空，整整占了一面墙。
　　窗户上挂着很多长长短短的线，每条线下面拴着一个戒指，阳光从窗户玻璃上的遮光纸透进来，被渲染得缤纷多彩，散漫的日光好似升腾的迷雾，带着绚丽的颜色，给这些戒指渡上了一层迷幻的色彩。
　　“靠！这手玩儿的炫啊！”陆君知忍不住吹了声口哨，有点兴奋的走到木架子傍边仔细瞅了瞅，这回离得近，看得更清楚。
　　这一整个木头架子是一个整体，被雕刻成各种镂空图案，花鸟虫鱼鸟兽……这种各样，当真惟妙惟肖，每个图案占据的部分并不大，一整个架子大概能有一百多个图案。
　　每个镂空的立体图案上挂着一对戒指，陆君知凑近了小心的取下来一个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很普通的一个戒指，甚至有点过于简单，外圈没有任何图案，就连材质也是很常见的银质。
　　等他看到戒指内圈的时候愣了一下，内圈上刻着一串字母，陆君知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儿，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串字母好像是希腊语，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词的意思。
　　“看够了没？”
　　陆君知那正琢磨这个词是啥意思，冷不防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他吓了一跳，手上一个哆嗦，差点把戒指给扔了。
　　他小心地把戒指给人家放回去，扭头一看就见一个男人坐在吧台里面，两条长腿架在吧台上，靠在椅子里一脸不耐烦的瞅着他俩。
　　陆君知吹了声口哨，“老板，您这架子值钱啊！这么好的楠木您还给镂空了！真下得去手哈！”
　　“几块破木头，有什么稀罕。”老板靠在椅子上就跟下一秒要睡着了似的，耷拉着眼睛瞅着他俩，“你俩干嘛的，有话快说。”
　　严灼拉着陆君知走到吧台边上，看着老板礼貌道，“您好，我想自己刻一对戒指。”
　　老板眼珠子转了转，看了严灼一眼，半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开了口，“一个人不做。”
　　做戒指？
　　陆君知有点懵，转头去看严灼，“做什么戒指？”
　　严灼笑笑，抬手捏了捏陆君知的肩膀，对着老板道，“不是一个人，我们两个人做。”
　　老板顿了一下坐直身体，睁开眼看了严灼一会儿才开口，“你俩？”
　　严灼点点头，“是。我们俩做，要一副对戒。”
　　陆君知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去看严灼。
　　“两只戒指都要男生的。”严灼又补了一句，语气平静得好像在说老板，来两瓶矿泉水。
　　陆君知觉得自个儿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忍不住屏住呼吸，连喘气儿都忘了，旁边老板的目光就跟带着火似的，都能把他俩烧一个洞。
　　严灼看着陆君知忍不住笑，伸手摸摸对方的头发，转头对着老板，“现在可以做么？”
　　老板眯着眼睛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拿起傍边的打火机点了根烟咬在嘴里，“能。”
　　说完就弯下腰不知道在找什么。
　　“真……真做戒指啊！”陆君知咽了咽口水，莫名其妙有点紧张，看着严灼小声道，“……你怎么都没跟我说啊……”
　　“不喜欢么？”严灼笑笑，“我以为你喜欢的。”
　　“靠！当然喜欢了！”陆君知瞥了一眼蹲在吧台下面不知道找什么的老板，蹭了蹭严灼的手，压着声音冲着他小声道，“我这不是让你吓一跳么？……人家会不会觉得我们……那个啥……他会不会说出去啊……”
　　严灼摇摇头，拉着陆君知的手挠了挠对方的手心，轻声道，“不会的，刻戒指而已，别担心，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陆君知放下心来，嘿嘿笑了两声，点点头，“嗯，好。”
　　“伸手！”老板从吧台下面站起来，嘴里叼着那根烟，皱着眉，“先量一下。”
　　严灼把手伸出来放到吧台上。
　　老板看了他一眼，“哪个指头？”
　　“中指。”
　　“哟，挺直白啊！”老板嗤笑一声，把软尺缠到严灼中指上，眯着眼睛看好尺寸，手指夹着香烟弹弹烟灰，“窗户边黑线拴着的，随便挑一个。”
　　严灼点点头，“谢谢。”
　　“你这店为什么叫这么个名儿？”，陆君知看着严灼过去选戒指，靠在吧台上伸着手指头让老板给自个儿量尺寸，“这是有什么特别的含义？”
　　老板抬头瞅了他一眼，咬着烟吐了个烟圈，“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有逼格？”
　　陆君知：“……是挺有逼格的。”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俩人一对”！四个字！您倒是从哪个字里看出来逼格了？！
　　“先把戒指卡在这个槽里，然后用笔在戒指上画上你想要的花纹。”老板站在窗户边的桌子傍，手里捏着根挺细的笔，在戒指上画了一串花纹，拿起傍边的刻刀，“然后用刻刀把你画的图案刻出来。”
　　“这么小的戒指能刻的清楚么？”陆君知凑在眯了眯眼睛，“这刻完一个图案得花多久啊！”
　　老板吹了吹戒指上被磨掉的细小银屑，“所以十对儿情侣里有八对儿是刻到一半就滚蛋的，剩下的两对，一对儿还没开始刻就滚蛋了，另外一对儿刻完发现刻出来的图案丑到他们自个儿都不想要。”
　　陆君知愣了一下，突然乐了，“哎，我说你这语气听起来怎么有点幸灾乐祸啊！”
　　“是么？没觉得。”老板把戒指取下来放到光线下看了看，抬手扔给严灼，转身往吧台里走，“你俩也别笑，先看看自个儿能刻的出来么？对了，手指头划伤了别找我，我这儿没酒精也没纱布。”
　　陆君知啧了一声，冲着严灼小声道，“这老板挺有个性啊！这家店竟然没有倒闭，也是不容易。”
　　严灼忍住笑，拿起戒指看了一会儿，这个老板的手艺挺好，刻出来的图案非常清晰，线条流畅，看起来很漂亮，他转头对陆君知道，“我们也刻一个吧。”
　　“好啊！”陆君知点点头，顿了一下又问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弄个戒指？”
　　“也不是突然想起来。”严灼坐到椅子上，把自己刚才选的戒指卡到那个槽里，“就是之前听别人说有这么一家店，老板有点奇怪，店里明明有很多刻好的戒指，却从来往出卖，谁要想买戒指就得自己刻，要是一个人来他还不让刻，非得两个人一起来。”
　　陆君知愣了愣，“还有怎么一回事？”
　　严灼点点头，拿起笔在戒指内圈上画了一下，“当时我就想拉着你过来一起做一对戒指，不过那会儿我们还没有在一起，所以不知道找什么理由来。”
　　“什么理由都行啊！你要是叫我我铁定来啊！”陆君知压着声音喊了一句，喊完了才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飞快的看了严灼一眼，小声道，“我们没在一块的时候不是都还在饰品店里照照片了么？做戒指有什么不行的！”
　　严灼愣了愣，笑道，“嗯，你说的对。”
　　“那当然！”
　　“那会儿就想着，做这么一个戒指也挺好的，自己动手往上面刻字。”严灼拿起刻刀，按照刚才画好的痕迹用刀尖缓缓划过戒指内圈，目光平静专注，眼睛里带着最清澈的光芒，“我刻的这枚可以送给你，世界上就只有这么一枚，你刻的那枚送给我，世界上也只有这么一枚，不需要多么精致漂亮，戴在手上的时候就觉得像是我牵着你的手一样。”
　　陆君知觉得自个儿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使劲儿敲了一下，又觉得心动又觉得疼，更要命的是这颗心还一个劲儿的颤，颤得他都说不出话，半天才开口，“所以你今天就带我过来了？”
　　严灼点点头，“是啊，早就想带你过来的，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今天正好不用上课，天气这么冷，这边店里应该也没什么人，就带你过来了。”
　　“靠！我能说我有点感动么？”陆君知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会弄这些的。”
　　“也没有刻意注意这些，就是总想着什么东西带在身上看起来不突兀的，又正好是一对的。” 严灼笑笑，看了陆君知一眼，“后来觉得这个戒指就挺合适，不过是普通的银质，外圈什么图案也没有，就在内圈刻上字，别人也不会发现，等会儿找根线，平常的时候还能用线系住挂在脖子上，藏在衣服里看起来不过是项链而已。”
　　他们在一起的痕迹都应该抹去，无法抹掉的就要极力掩藏，所以连想要一对情侣戒指都需要费心思去粉饰。
　　陆君知极力压抑汹涌的情绪，低声道，“那你往戒指上刻得是什么？”
　　“就刻一个Y怎么样？”严灼停下手里的动作，温柔的看着陆君知，“很简单，刻起来也容易。”
　　陆君知乐了，“那我是不是要刻一个L？”
　　严灼笑笑，“好啊，就刻一个L。”
　　陆君知啧了一声，“刻就刻，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心灵手巧！”
　　他坐到严灼对面的椅子上，学着老板刚才的样子，在戒指内圈上写了一个L，然后拿着刻刀开始一点点往出刻。用刻刀在银质戒指上刻出痕迹其实有点难度，尤其是当你想要让刻痕的线条光滑流畅的时候。
　　“刻个花体的怎么样？”陆君知捏了捏手里的刻刀，有点兴奋的看着严灼，“我觉得花体的看起来漂亮。”
　　“可以。”严灼看着陆君知在绚丽的光线下亮晶晶的眼睛，点点头，“当然可以。”
　　陆君知嘿嘿笑了两声，低头按着画好的图案一点点往出刻，“哎，我怎么觉得我有点兴奋！”
　　“我也挺兴奋的。”
　　“没看出来。”陆君知抬眼往吧台瞅了一眼，压着声音冲严灼龇牙咧嘴，“你丫兴奋的时候简直就是人格分裂，你瞅瞅你昨天下午和现在有一点一样么？”
　　“不一样么？没关系，一会儿回家再让你体验一次。”严灼勾了勾嘴角，眼睛里满是促狭，“要是一次不够可以两次，两次不够可以三次……”
　　“我靠！你够了！”陆君知又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拿着刻刀另外一头戳了戳严灼手背，“谁他么想体验了！再耍流氓我叫警察叔叔了！”
　　严灼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君知，“嗯？不想体验？那昨天谁在那嗯嗯啊啊地一直叫，声音那么高，还带拐弯儿的？”
　　“我操！老子要报警！”陆君知觉得自个儿脸上都烧起来了，他一直觉得自个儿挺不要脸的，结果严灼比他更不要脸，这一本正经耍流氓的本事甩他好几条街都不带喘的，“警察叔叔这有个人耍流氓！”
　　严灼忍不住笑出声，看着陆君知怎么都觉得可爱，伸手捏了捏对方的手指，压着声音道，“乖，下次让你耍回来。”
　　让严灼这么一打岔，陆君知觉得自个儿倒是平静下来了，老板早不知道干嘛去了，店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非常安静，甚至能够听见刻刀划出刻痕的声音，温暖的阳光透过绚丽的半透明遮光纸照进来，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
　　陆君知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的做过一件事情了，平常他做什么不是觉得无聊就是没耐心，打游戏，看片，和小姑娘谈恋爱……或者是说学习，这些别人热衷的事情他完全提不起一点兴趣。要是搁以前，让他坐在那往一个戒指上刻字这么无聊的事情，他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可是现在，自己一笔一划把想要的图案一点点刻出来，看着漂亮的线条一点点出现在戒指上，他也觉得挺有意思。
　　可能是因为和严灼在一起，他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平静下来，不再像以前那样烦躁不安，就像比如现在，陆君知忍不住抬起头去看严灼，对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修长的手指捏着刻刀，眉眼舒展，在朦胧的光线下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陆君知觉得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就只是这么看着严灼，他觉得自己都能看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严灼吹了吹刻下来的银屑，一抬眼就看见陆君知怔怔地盯着自己，他顿了一下，轻声道，“怎么了？”
　　陆君知咧着嘴笑，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现在这个氛围挺好的，让人想起一个挺俗的词儿。”
　　严灼勾了勾嘴角，“岁月静好么？”
　　“没错！就是这个词！”陆君知打了个响指，看着严灼挑眉道，“虽然俗了点，但是正好能表达意思。我觉得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你，我就觉得特高兴，特开心！”
　　严灼忍不住笑，眼睛里带着温柔的光，“我有这么好看？”
　　“好看！特别好看！哪都好看！” 陆君知嘿嘿笑了两声，伸手挠了把头发，“我觉得我就跟着了魔似的，没得救了！”
　　严灼愣了愣，随即笑道，“你还说我会说情话，你这才是真正的情话。”
　　陆君知哈哈笑起来，“咱俩是不是太不要脸了！每天恶心巴拉腻腻歪歪的！”
　　严灼笑笑，伸手摸了摸陆君知眼睛，“那不是正好？多般配。”
　　陆君知把最后一刀刻完，用指尖抹掉细小的银屑，将戒指从卡槽里取下来放到手心，“我刻完了！”
　　严灼接过戒指，迎着阳光缓缓转动，细碎的光芒在戒指表面跳跃闪耀，内圈上刻着一个L，是漂亮的花体字，线条光滑流畅，像流动的溪水。
　　严灼冲着陆君知竖了个大拇指，透过戒指璀璨的光芒看着对方，“很漂亮，非常漂亮！”
　　陆君知嘚瑟，“那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是谁！你的呢？刻完了么？”
　　严灼把戒指取下来，“刻完了。”
　　“拿过来我看看！”陆君知伸开手掌，他挺期待的，不知道严灼刻出来是什么样的。
　　严灼没有说话，只轻轻牵着陆君知的手，将自己刚刚刻好的戒指戴到对方的中指上，末了，低头在陆君知手指上落下一个吻，看着对方温柔的笑了笑，轻声道，“陆君知，圣诞节快乐。”
　　我！擦！
　　陆君知觉得自个儿的心狠狠地跳了一下，严灼的吻带着最强烈的刺激，从指间蹭的一下只穿心底，对方漂亮的眉眼在绚丽的光线下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陆君知觉得指间都在颤抖，他猛地探起身钳着严灼的下巴去吻他的唇，深入而用力，带着不顾一切的固执。
　　严灼好像有一瞬间的惊讶，手指蓦然收紧，可掌心里刻着陆君知名字的戒指硌痛了他，让他回过神儿来。
　　他并没有推开陆君知，即使这里其实很不安全，随时会有人推门进来，可他还是回应了陆君知的吻，承受对方带给他的所有的热情，屏住呼吸静静去听周围的声音，并没有人靠近。
　　陆君知终于放开严灼，手指轻轻摩挲对方的侧脸，漆黑的瞳孔里全是严灼的脸，低声道，“你这也太苏了！都他么从哪儿学的啊！”
　　严灼忍不住乐出声，“没有学，我是情/不自/禁。”
　　和你在一起的每分钟，对你露出的每一个笑容，向你说过的每一句情话，都是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喜欢你，情不自禁和你在一起。
　　情/不自/禁想吻你。
　　情/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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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