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嫡妻》皖女苏苏

2、进宫

　　是了，武宁候最是看重家族荣誉，怎会在赐婚后这般大醉，落人口实。只不过是故意回后院这般作态，给她难看罢了。到底，是不愿意的吧。

　　清荷下意识地捻起红玉步摇。那日，皇后看她就像嫁女儿一般不舍。

　　“赵氏向来与我不和。陈贵妃的哥哥威烈将军陈允斌和赵子卿一同出征，被敌军乱箭射死。陈贵妃恨赵氏入骨。陛下将你嫁入赵家，未必没有缓和制衡之意。虽然如此，你万不可委屈了自己。若赵氏对你不利，拿着这个步摇，速速过来找我。”

　　回忆褪去。现实果然十分残酷。清荷静静地看着他，见他似有所察觉，忙侧身躲过。

　　清荷知道，自己一介小小婢女，身如浮萍，必得时时小心才是。她轻轻地把步摇收起来。红玉步摇似有生命一般，给了她莫名的安心。

　　当清晨的第一束阳光柔柔地探进新房，被帷帐阻隔在外时，赵子卿已然醒来。他不记得自己已经多久没睡过这么香甜的觉了。身上缠绕的刺目的大红花已然消失，身上是浅蓝色的睡袍，给他一种舒适安宁的感觉。透过帷帐，他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对着铜镜，梳着及腰的长发。瀑布一样的长发垂在腰后，有一种令人安定的感觉。

　　她好似觉察到什么，缓缓地转过身来，“我让厨房煮了白米粥。一些爽口的小菜，你昨晚醉酒，吃些清淡的对胃好。”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给他更衣。好像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他觉得她似乎已经适应了自己妻子这个角色，真奇怪，好像她一直属于这里似的。

　　他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这些，让下人做就好”。

　　他感到她的手僵了一下，然后熟练地给他穿戴好。

　　下人们看着莫名多出来的主母，不免有些不适，因了昨晚的事情，又有些轻视。耳边零零碎碎飘过来一些议论声。清荷暗暗记在心里，不动声色。陪嫁过来的四个宫女也不多话，只静静地做好份内的事。

　　照例是要进宫谢恩的。皇宫是清荷从小长大的环境，今天进来，却略略有些陌生。是了，身份不一样了，感觉也不同。以前总是要行礼，要低头，错过了好些美妙风光。

　　穿着厚厚的朝服，清荷觉得有些沉重。头饰更是沉甸甸的，欲登高位，必承其重。想来每年大典，皇后姑姑也是不舒服的吧。

　　早有通报的太监一声声报进宫内。宫门一扇一扇，早已洞开。排排宫女太监分侍两侧，皇家威仪凛然不可侵犯。余光瞥向赵子卿，不期然和他的目光撞在一起。不管怎样，如今两人坐在同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结为夫妻，他们的命运已然联系在一起。

　　帝后高高在上，似是很满意二人相偕而来。赵贵妃，陈贵妃分坐两旁，进来得宠的王婕妤坐在陈贵妃下手。其余莺莺燕燕早已在请安之后，各自回寝宫。赵贵妃下首的桌子空置两张锦绣软垫，显然是给武宁候世子夫妇准备的。

　　清荷缓缓走入殿内，余光看见清源正襟危坐，面上似有些憔悴。似乎感到有人看着她，微微敛首。清荷心下了然，面上不动声色。

　　依礼行稽首大礼。

　　赵贵妃直直地看着清荷，眼眶一红，竟盈满了泪水。嘴唇微微撅起，明明三十五岁的人了，竟一点儿也不显老，小女儿态尽显，让人心里涌起无限怜惜。

　　皇后眼波微澜，感到身边的人瞬间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赵贵妃身上，陈贵妃似是极其厌恶赵妃的作态，面上竟带出些不好的颜色。

　　这情景，皇后早已见惯了，和清荷相视一眼，皆是心照不宣。正经场合，却不是哄美人的时候。帝后照例赏赐了物件。赵贵妃眼波粼粼，泪珠却只在眼眶里打转，这样的情形下赏赐了一套金饰，看上去更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一样。那边皇后觉着身边的人越发坐不住了，这边清荷也发现赵子卿满目怜惜。难道越是勇武的男人，越是喜欢柔弱的女子？清荷有些疑惑，她想着，总之自己是和柔弱扯不上边的，倒是清源郡主是柔到骨子里的。

　　那边陈贵妃厌倦了似的，索性把注意力转移到清源这边，却发现清源痴痴地望着赵子卿，心下大骇，余光扫视一番，却见王婕妤看戏一般，似笑非笑。待要大怒，又涌起满腹辛酸，只轻轻扯了扯清源的广袖。

　　一时场上，情态各异。以往清荷是局外人，一切皆看得明明白白。如今，身处局中，多了很多牵绊。

　　御膳一盘盘呈上，大都是赵贵妃喜爱的食物。她娇媚地给皇帝丢过去一个眼波，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又消失了，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那情景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糖的孩子，有着简单的满足，天真的幸福。赵子卿似乎也放下心来。似是突然想到了好笑的事情，赵贵妃眼睛一亮，把手里的一碗汤摇出一个漩涡出来，眼睛却盯着清荷。“说起来，清荷丫头嫁到咱们赵家，以后就是赵刘氏了。”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言语上压一头，似乎心里面就舒坦很多。

　　皇帝心下暗道，赵贵妃又调皮了，不过皇后向来宽厚，想来不会介怀。

　　皇后果然绽开笑颜：清荷丫头可不是会被成为赵刘氏嘛，等老了，没准能封个刘太君呢！瞧我们清荷，平日里不声不响的，穿地朴素，今天倒是一身的荣华，难得这么年轻，这样的朝服也能撑得起来，显得富贵，倒是不显老气。

　　陈贵妃爽利地接过话来：这是自然了。况且，赵妹妹，咱们都是秦家的人呢。可不是做姑娘的时候了。

　　赵贵妃登时红了脸，眼眶积满了委屈，将落未落：做姑娘时，你也是和刘家姐姐好的，哪里顾得我来。

　　王婕妤把一切都瞧在眼里，安安静静地喝着汤，一点声响也。心里暗暗觉得好笑，赵妃果然是擅于搅混水的。或许就是这样无害，直露的样子，才更加惹陛下怜惜吧。

　　皇后接过话来：你呀，最小，也最鬼灵精的。哪里有你吃亏的份。今儿是陛下的侄子娶妇，侄女得婿，还不快开心些，孩子们都拘谨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深得上意。赵贵妃心中不服也只能趁势破涕为笑。

　　于是各自揣着心思，算是安安生生地吃了一顿饭。

　　回到武宁侯府，清荷惊觉自己贴身的衣物都已经被汗水浸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