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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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国家的人似乎都有一种樱花情结，初时，借尸还魂的松阳并不能理解这种特殊的情怀。无论是大人、孩子、男人、女人…在这个樱花绽放的时节，他们总喜欢停下匆匆忙忙地脚步，像是对待盛大的节日一样为这只绽放短短七天的樱花举办祭典。
有什么好看的呢，这种少女兮兮的粉红色，自认为很男子汉的松阳表示，他更喜欢他们国家的傲梅青竹。
直到，七日后。一团一团，一簇一簇，仿佛在树林间下起了飘飘洒洒的粉红色的雪，轰轰烈烈地盛开，却又轰轰烈烈地凋零……惋惜，惆怅，凄然，触物伤情…彼时，他还没有遇到那个被称作食尸鬼的孩子，更没有之后的晋助和小太郎的陪伴。彼时，他还是那个思念着故国，思念着亲朋好友的十五岁的松阳。他并不后悔自己做出的决定，就算再来一次，他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那是最好的选择。但是，没有接收到来自死神的召唤，却作为一抹幽魂在这个身体里重生，在这个异世重生，属于少年人特有的矫情与伤怀让他无法自已地想象着父母好友在那场爆炸之后会有怎样的伤心。他的人生的前15年活在父母的宠溺里，享受着天赋的才能带来的赞誉，然后，如同这璀璨的樱花，在15岁那年戛然而止……
樱花树下，那人素衣白衫，脊背挺直，眼神悠远，似乎在看着天空里漂浮着那朵白云，又似乎是白云后更加广阔的地方。嘴角还噙着那一抹熟悉的温暖的笑容，樱花瓣飘飘然落在他浅灰色的长发上，瘦削的肩头上。透过层层叠叠的樱花，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晕染出一片光晕。
飘飘欲仙……
随后而来的三个少年眼神一紧，心，陡然间颤了一下。
“三三！”
“银时、晋助、小太郎……咦，这是三味线？晋助终于学会了啊~这次可要好好露一手哦~”松阳转过头，不再去想着那些已经过去的回忆。人啊，即使再不舍，再难过，也总要向前看，才有希望，才有更多要去守护的东西。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了，来到这里将近十年，和三个孩子摸索着成长，把他们拉扯长大，他，应该已经成为父亲口中的真正的男子汉了吧。
“嗬！是哦，笨蛋矮杉，没想到你不仅个子矮，连脑子也萎缩得可怜呢~不过一个三味线，竟然拖拖拉拉了一个多月都学不会，哦，可怜的矮杉，难道已经提前进入老年痴呆了吗，真替三三难过……不过没关系，三三还有银桑这个聪明活泼可爱的学生，以后这种高雅的有点难度的乐器之类的，三三就教给银桑一个人就好啦~”哼，矮杉就是因为心眼太多才不长个儿！呵呵！三三每天手把着手教，不知道被占了多少便宜啊岂可修！
“唔…三三，圆滚滚的好可爱！我都不舍得吃了…肉球……”桂没有理会在一旁吵吵闹闹的晋助和银时，这两个人一天能吵几百回，他早就听烦了，还是趁他们没有反应过来，先坐到三三身边抢到有利地形比较重要，毕竟他们可是有三个人啊！
“小太郎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肉球君啊~但是，就算小太郎不吃，这些果子过一会儿也会被银时和晋助吃光光哦~唔，你现在也大了，三三批准你在家养一只肉球君，无论是猫猫还是狗狗都可以哦。但是，小太郎要负责照顾他，就像三三照顾你们一样对待他~来，先尝尝这个红豆馅的，不知道甜不甜呢~”喜欢圆滚滚的可爱的东西的桂鼓着脸眼睛圆圆的分外可爱，看着这些学生们，尤其是这三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松阳觉得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种感觉，真好呢~’
“啪！”微微的和风里似乎在有人低声呢喃，这声音是如此熟悉，松阳拿着和果子的手一抖，粉红色圆溜溜的果子掉在了桂的衣服上。无论是张着嘴等吃的桂、还是打打闹闹的银时和晋助都清楚地看到了他眼里闪过的慌张。
‘你是谁？！’
‘呵~不要紧张，其实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我……你是…这具身体……对不…’
‘嗯哼~并不用道歉哦，虽说这是我做出的决定，但是，那家伙一定也在背后看戏看得热闹吧~正式介绍一下，在下吉田松阳。’
‘那，那家伙…是指？’
‘就是这个身体真正的主人啊，那个把我分裂出来的主人格，名为——虚’
‘话说，我也曾经有收过一个学生呢，不知道胧他现在怎么样了呢~你要好好控制好自己的表情哦，你的学生看起来很担心呢~’
刚刚结束和那个男人的对话，抬眼，松阳就看见三个少年围在他身边担忧不安的眼神。在心里叹口气，我果然还是有的学呢，竟然让学生们担心受怕了呢~
“只是头有点痛，不过不要担心。三三在这里，会一直一直陪着你们……”事实上，和那个男人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就让松阳的头又微微痛了一下，联想到那夜醉酒之后的头痛欲裂和浑身酸软，或许，那天是那个名为虚的人格？
“三三~”
三个少年窝到松阳怀里，显然清瘦的松阳已经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将他们完全揽在怀里，但是，这个怀抱，这个沉稳的心跳，还有这人脸上一如以往温暖的笑让他们最终选择了体贴的不再过问。
反正，他说过不是吗？永远在一起什么，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动听的话吗？
“好啦，好啦~今天可是特意来赏樱的嘛，你们到现在连看都没看它一眼，这可是三三特意选的，全村最大的樱花树~唔……”松阳拍拍他们，将包起来的盒子打开，各式各样的果子，点心，寿司摆在浅黄色的布上。他昂起头指着上面如同红云一般的樱花，略有些小骄傲地说。话音还未落，一片花瓣飘飘悠悠地落到他的唇边，然后被松阳呆呆地吃到了嘴里。
“唔，不好吃！”难得地带着点小抱怨，有种三三在向他们撒娇的错觉。
“噗嗤！”
松阳带头笑了起来，银时、晋助、小太郎互相看看也仰着头笑了。他们的三三啊，总是保护着他们，关心着他们，愿意放下身段为他们洗手作羹汤的三三，在某些时候意外地天然单纯，意外地孩子气。透过那成熟的外表，总觉得似乎能看到一个和他们差不了多大的少年，从懵懵懂懂，跟着他们一起成长，陪着他们长大。如同父亲般可靠，却又像同伴一样亲密；本来是高高在上的皎皎明月，却自愿跌落凡尘只做那一室灯火，在寒冬里，温暖他们的心。
这样的人，怎么能不在意？让他们怎么放手？
“唔！好辣！”
“好酸！”
“三三？！”
趁着三个少年捂着肚子张着嘴巴笑得乐不可支，松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里面只有三块圆滚滚的和果子，白色的、黑色的、紫色的，正好一人一个，是他特意做的芥末味、酸菜味和苦瓜味的“特别制作整人版”和果子。
果然，看着几人皱到一块去的眼睛鼻子嘴巴，松阳三三表示，这也是他日常教学的快乐之一啊~
吃饱喝足，开开心心的师徒四人，坐在樱花树下，捂着肚子互相又笑了起来。
“既然晋助难得地把三味线带来了，那么，就在这里，三三也考验一下你弹奏的技术吧~嗯，最近新谱了一首和歌，三三先来弹一遍，你可要记住了哦~要不然，就连银时都会鄙视你哦~”树下的白衣青年笑容恬淡，眼神温柔，他略微颔首，露出一截白皙脖颈，素白的手握住象牙做成的拨子，轻轻拨弄琴弦，绝世独立。
“物思へば澤の螢もわが身よりあくがれいづる魂かとぞ見る……”伴着三味线挑动心弦的音色，淡淡的清冽的嗓音跟着节奏响起，在这樱花飞舞的落英时节，在温暖的和风中，在他们清晰朦胧的心里……
一曲终了，山林间却仿佛还有余音旋绕。之后，晋助、银时和小太郎也都拿起三味线在松阳三三的示范下，新学会了这样一首缠绵婉转的和歌。
“嗯？”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松阳发出一个略带疑惑的感叹词。随即，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朝着紧紧挨着自己的三个少年笑着说道：“我仿佛听到了那边有溪流的声音……正好，我们晚饭就吃烤鱼吧~你们也长大了，这次三三就靠你们投喂喽~”
“三三，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吗？我留下来陪你吧，抓几条鱼，交给这两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笨蛋就足够了！”
“三味线学了一个多月都学不会的矮杉，你说谁呢？！”
“不是笨蛋，是桂！PS：银时说的没错！”
“好啦，好啦~快去吧，你们还不相信三三的武力值吗？”松阳好笑地看着争吵不休的少年，挨个儿在他们脑袋上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担心则乱的三个小少年，终于想起了自家三三那如同打地鼠一样轻飘飘地就能砸出一个大洞的恐怖怪力，不约而同地觉得被教训过的脑袋都在隐隐作痛。
“那我们走了啊，三三一个人在这里可千万不要睡着了，天气还不算热，我把外衣留在这里，三三觉得冷了记得披上，千万不要像之前一样感冒了……”紫色短发的少年絮絮叨叨得像个老妈子一样，但就是这份唠叨，让松阳止不住地感动。他认认真真地听完，然后坚决制止了三个少年要留下衣服的想法，并保证自己穿的很多不会睡着，也不会再感冒了。
少年打打闹闹地向林间深处走去，一会儿就不见了身影。松阳脸上还残留着笑意，心里却微微叹口气，目光转向另一边的一棵巨大的樱花树下，温声说道：“是你吧？胧？”
粗壮的树干后，缓缓走出一个白衣男人。这个名为胧的少年，比银时他们稍大一些，但是，他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少年人了，尽管有所收敛，但松阳却敏感地从他身上感受到了煞气，带血的煞气。他的头发灰白色带着微微的卷曲，棱角分明的脸上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右眼旁边贯穿到左眼下方，隐约还有多年前吉田松阳记忆里那个脸色苍白的孩子的身影。
他虽然不是自己的学生，但是，他却占据了他的老师的身体。以己度人，虽然不明白吉田松阳那句自愿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同样作为老师，他能感受到吉田松阳的感情，也愿意将这个孩子当做学生来对待。
‘其实，胧也并不只是我的学生呢~胧，他是吉田松阳和虚共同的学生……有了虚，才让他得以存活，也正是有了这个学生，我才开始作为吉田松阳行走于这个世界上……’
‘胧他，真的受了很多苦啊，我原本以为…再也没有能相见的时刻了呢~’
“您……”胧有太多的话想要说出口，但是，看到那双浅绿色的眼里不熟悉的温和与陌生，所有的话就像堵在了嗓子眼，就连那个最熟悉的称呼，都说不出口。
松阳能感受到他复杂深刻的情感，但他的灵魂不是他的老师，他不能认下，看到胧因为没有得到老师的回应逐渐暗淡的眼眸，松阳觉得自己就像窃取了他人的人生的小偷，巨大的愧疚笼罩住他，他很想把身体还给这个身体的主人，无论是吉田松阳，还是虚都好。但是，身体里吉田松阳的声音却阻止了他。
‘不用愧疚啊，这是我的选择。其实，当初擅自把你牵扯进我和虚之间的恩怨里，我才是要说抱歉的那一个啊……至于胧，是我亏欠了这个孩子，要说补救，也只能靠日后了。’
‘没有那回事，若不是吉田先生，我也不会拥有这么可爱的三个学生，无论你和虚之间怎样的故事，我都不会后悔牵扯进来…不过，你能暂时出来吗？我把身体让给你，看得出胧很想念你，你应该也很想念这个学生吧？’
‘谢谢…但是，不用了…以你的聪明难道发现不了吗？我们只是这样的对话，都会损耗你的精神力，若是我占据这个身体，哪怕只有一会儿，你也会像上次醉酒那样，而且，这样也是在损耗你的灵魂，现在我和你一起才能勉强压制住虚，若是你再……’
‘没关系哦，如果只是顾忌我的话，那我愿意帮你做出这个决定！我也是老师，也有三个可爱又执拗的学生，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就算压制不住虚，就算就此消亡，也不忍心让守护着的学生脸上露出这种被抛弃的绝望的表情啊~’
‘…这样浓烈的复杂的情感，果然是人类才有的温度啊……那，就暂时拜托你了，松阳……’
将身体让给吉田松阳后，果然那种被□□排斥的强烈的感觉又涌现上来，他仿佛一个透明的旁观者，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胧，好久不见。”
同样的音容笑貌，吉田松阳比松阳多了一些成熟与沧桑，也少了一些属于少年人的活力。
两个人，性格同样执拗，同样是做过决定就不后悔的性子，同样是一个深爱学生的好老师；只是，毕竟经历了太多，吉田松阳要更加成熟，更加深不可测，他的周身是岁月磨砺的出来的温和，是历经沧桑的温和。若是这样一个人陪着银时他们成长，或许，他们心中也就只会将他当做父亲一样仰慕。
而松阳则不一样，他来到这里只有15岁，之前也没有受过什么苦，论起心里成熟，无论是从小在战场上摸死人食物吃的银时、还是被父亲冷漠对待7年受尽冷暴力早熟的晋助以及看起来大大咧咧但是却父母早亡亲人尽失孤身一人的小太郎说不定都要比他成熟一点。
就像是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王子，但是，他却甘心为你成长，为你走下王座，为你平凡，这种让人忍不住贪求的满足感，没有岁月的代沟，没有沧桑的人事，只有一同长大的亲密，才会造就三个人深深的执念。松阳的笑容是没有阴霾的，是真挚的，是自由的，他的温柔是因为曾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是曾经得到过他人的温柔，才会懂得的温柔。
“三三~”只有熟悉的人才能了解的小动作，只有朝夕相处的人才能察觉的不同。胧觉得，刚刚的老师和现在的老师，仿佛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现在他面前站着的人，才是他熟悉的老师。
“谢谢你，胧。这些年，那些人都没有来找我的麻烦，也是因为胧的帮忙吧~三三，一时一刻都没有忘记胧哦~”吉田松阳站在胧面前，他的眼里混杂着欣慰、骄傲与疼惜。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不会去后悔。但是，当时将松阳的灵魂拉入这个身体，确实是一时冲动。渐渐苏醒后，看到他和几个学生的相处，他也会想到自己的学生。
“……这样，就够了…我很开心，三三，并没有忘记我，也没有抛下我…这就够了。”他已经不是孩子了，不会像以前一样扑到这人怀里哭泣。但是，只要这双眼里还是熟悉的浅绿色，只要这人心里还有着他一丝一毫的地位，他也愿足矣。
“那…那三个……”
“他们啊，大概算是我半个徒弟吧~虽然不是我亲自教导的，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吧~”
“嗳？三三……”
“扑棱…扑棱……”黑色的乌鸦盘旋在上空，一根黑色的尾羽掉落到两人之间。
“糟了，时间快到了……三三，我先走了……您…”胧咬牙狠狠皱眉。
“胧，等夏日祭的时候，一起看烟花吧~”
“三三，您真的很喜欢这里啊…我知道了，和老师的约定，我不会忘的！”
戴着斗笠的男子身边盘旋着一只硕大的黑乌鸦，渐行渐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吉田松阳收回自己的目光。
‘谢谢你，松阳。’
‘没关……系。’
重新得到身体的控制权的松阳，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一软，摔倒在樱花树下，人事不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