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霍荆

8、8. 为你伺饭奉茶是残忍真相

　　童希是被一把女声唤醒的。

　　“少夫人，时辰不早了，您该到主屋去奉茶了。”

　　这里是哪儿？童希睁开眼，迷迷糊糊地盯着头顶的红帐，有点发愣。

　　“少夫人？您起来了吗？奴婢进来了。”

　　屋外的声音锲而不舍地响起，语气有点着急。

　　少夫人？对了，她昨天和轩辕行了礼，她现在已经是轩辕庄的少夫人了。

　　“咦？少夫人？”耳边响起清脆的声音，童希转头，看见窗前正站着两个手端铜盆大概十五、六岁的陌生女孩，作丫鬟打扮，“奴婢翠儿、春儿来伺候少夫人洗漱。”

　　乖顺地任其扶起梳妆，童希看见那个叫春儿的丫鬟在收拾床铺后退下时的表情有点僵硬，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如果她解析新郎压根没有跟她圆房的话，对她以后的处境会不会有所帮助？

　　轩辕对她，是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啊。童希在这一刻，终于体会到这一点。

　　即使她对这个时代再没有融入感，即使她只是代嫁的，但是她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无论如何，娶她的是他，难道他不知道新婚当夜新郎便没有留宿这件事一传出去、整个庄园从上到下都会知道她有多不受他大少爷待见吗？这样她以后在这个家里还有地位吗？

　　也怪她当初想着不知何时可以脱离这里，连嫣嫣都没有带过来，现在连一个提醒的人都没有。
　　一路往主屋走去，童希耳边不时飘来一些下人们毫不掩饰的碎语。

　　“少爷昨晚压根就没有圆房......”

　　“不会吧？！”

　　“哼，我之前也说过啦，少爷喜欢的是清蕖小姐...”

　　“就是，她以为她嫁过来了就能当少奶奶了吗？居然抢清蕖小姐的位置......”

　　......

　　这些人里有些看见她还会屈膝行礼，更多的则是直接无视走过。

　　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

　　这里的人都这么见风使舵，跟红顶白吗。童希不禁暗暗苦笑。

　　而且听她们说，这里应该有一位叫清蕖的小姐，深得人心，是大家公认的女主人，也是轩辕少当家的意中人。

　　怪不得他叫她”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说的不要说了“，也怪不得他新婚之夜毫不留情拂袖而去。放着意中人不能娶，反倒要娶一个心怀不轨的陌生人，要是换成她也是十分抵触的。

　　不过既是要她嫁进来，起码轩辕家的当家该是支持的吧。

　　穿过弯弯绕绕的亭台楼阁，她们终于来到了主屋。一路风景无限，童希却是无心欣赏。望着面前高大的红木大门，童希深吸一口气，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虽然才是初冬，屋内炉火便已十分旺盛。一进门，童希便看见宽阔的大厅只有几个人在，而主位则坐着一对夫妇。左边的男人穿一袭深灰色长袍，身材瘦高，满身威仪，尤其是一双眸子，锐利逼人；右侧是一位气度雍容的夫人，梳高云髻，五官精致，保养得宜。这位夫人正拉着半坐在她身边的穿湖蓝色长裙的女子的手，两人说说笑笑，气氛融洽。刚来她房里收拾床铺的春儿正站在二人身后。而轩辕漓昂则坐在下首左边第一位，看得出来他继承了父母所有的优点，身上的藏蓝色长袍显得他身姿挺拔，皮肤白皙，眉目俊朗，正怡然自得地喝茶。一家人和谐融洽，其乐融融。

　　首先发现童希的是那位蓝裙女子。只见她满脸惊喜的笑意，快步来到童希面前，伸手便扶着童希往屋里带。

　　“哎呀，我都没留意到嫂嫂来了呢，嫂嫂怎么就站在门口呀，舅舅跟舅母都在等你呢。”声音如出谷黄莺，清脆悦耳。

　　“哎......”由于今天穿的是粉红色的曳地长裙，童希被拉得踉跄两步，险些踩到裙边。她求救地看向轩辕漓昂，才发现轩辕已不知何时跪在了主位之下，正回头看他，脸上却依然是那副冰冷严肃的表情。

　　哦，这是与他无关的意思啊。

　　童希忍下不满，反手抓住那人的柔荑稍稍停下脚步深呼吸，也昂首挺胸地走到轩辕身边笔直地跪下。

　　“儿媳来晚了，让公公、婆婆久等，实在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右侧的妇人，也就是轩辕夫人柔声安慰，“都说‘初归媳妇、落地孩儿’，月芙初来乍到，肯定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以后可以慢慢学。这是漓昂的远房表妹清蕖，稍小你一岁，以后你便唤她妹妹吧。她来庄子有二、三年了，你若是有什么不知道的，都可以问她。”说话间轩辕夫人拉过刚才那女子的手，如此这般介绍着。

　　原来这就是清蕖。童希不禁偷偷打量两眼。弯弯的黛眉下面是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粉红可爱的樱唇正弯成适宜的弧度，湖蓝色的长裙衬得她身姿匀称丰满，真如湖上的一朵莲花，亭亭玉立，大方端庄。

　　月芙今年十六，也就是说这清蕖今年才十五，便已出落得如此标致，反观月芙，实在是有点发育不良啊。

　　“哎呀，舅母您又笑人家来这儿吃白食了对吧。”听到轩辕夫人的话，清蕖不依地撒娇，转脸面向童希时语气又十分真诚：“嫂嫂以后若是有什么问题或者有困难的地方都可以找我，清蕖一定会尽力帮嫂嫂的。”

　　“舅母您看，嫂嫂初来身边也没有趁手的人，要不您把春儿给了姐姐吧？”

　　闻言轩辕夫人笑得更舒缓了，“好好，就你会心疼嫂嫂。春儿，你往后就跟着少夫人吧。”

　　“是，夫人。”

　　“谢谢娘亲。”童希僵笑着回应，再次转头看向轩辕。似是终于感觉到她的目光，轩辕也转头看向她。这是他们第二次视线交接。明明两人只有咫尺之距，那双黑眸却仍旧犹如深潭古井，毫无波澜。童希直直望去，只觉深不见底，却没有倒映出她一丝一毫的身影。

　　突然间有一股寒气从身体深处里升起，明明血液是热的，骨子里却开始泛冷。

　　童希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后，她几乎都回想不起这个场景时，依然记得这双眼睛。在她被打压的时候，在她无法融入环境的时候，在她被孤立感侵蚀却仍然潜意识地希望能依赖这个人的时候，这个人的目光，把她那一丝丝的渴望都冻结成冰，让她彻底绝望。

　　轩辕也没有想到，在他心底无法接受她的时候给予她的目光，会让自己在往后希望亲近她的岁月里无论付出多少，也无法温暖这个人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