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霍荆

21、21. 天上掉下个林哥哥

　　窗边雅座，童希自动自觉地给童唯城倒上茶。“童大哥，请喝茶。”
　　童唯城却不领情，掏出一张纸放在了她面前。“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童大哥您还随身带着这信呀......”
　　“因为这两年来我一直没琢磨明白一些事情，比如我好好的妹妹怎么就去世了呢？你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替代了她呢？”
　　“这......”童希多想回一句“这些我都在信里说了”，可是将心比心，如果她的妹妹没了，她也会希望亲耳听到解析的。童希深吸一口气。“那一天是我初到洛阳，本来是想翻过山到临县寻亲的，可是因为不认识路，误打误撞地闯进了你们童府的后山。那里是我第一次碰见月芙。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世上真有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甚至连身高、体型都相差无几。”
　　“于是你就起了歹心？”童唯城插嘴道。
　　“冤枉啊，大哥。”童希立马否认，抬头却发现童唯城脸上并没有怒意。看来童府当时是肯定有请人验尸，知道月芙不是死于外人所害。想通这点，童希暗暗松了口气。
　　“当富家千金有好处也有坏处，可是如果我是真的贪图富贵谋害月芙，我为什么后来要连夜逃走、还写信给你自白呢？”
　　“好像有点道理。”童唯城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你怎么就一直藏在后山、没继续寻亲了呢？”
　　“我本来想走的。”童希不禁叹息。“因为月芙说她平常挺无聊的，问我能不能陪她会儿。我见她一个姑娘家整天闷在家里，的确是挺无趣的，而且我跟她也挺聊得来，就想着陪她解解闷。”
　　“聊过天后我才知道，原来所谓的‘无聊’那是真无聊啊！整天除了绣绣花、看看书，就什么事情都没得做了，连去见个朋友都不行。”童希忍不住吐槽。
　　“后来她说虽然不能让我进房里，但是她可以每天来给我送吃的，想我再陪她几天。我一心软就答应了。”
　　“这事我当时怎么没听说过呢？”童唯城道。
　　“这事别说你，就是嫣嫣也不知道。月芙每次都是偷偷出来的，连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
　　“其实想想，月芙这事也怪我。如果不是要每天来给我送吃的，她也不会节省吃食而让自己身体变差，不会因为山里又冷又潮湿而加重了她的病情。起码她能够得到更好的休息跟治疗。所以我才会答应她，在她过世后隐瞒这件事，代替她到你家去‘尽孝’。”谁知道这一下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你说月芙本来就染病了？”
　　“你不知道？”童希比童唯城更惊讶。“我看她就经常咳嗽，原本以为是秋咳。后来才知道她那会儿就有点风寒发热了，可是既没有大夫看诊又没有休息好，而且，”童希直直盯着童唯城，“她是不是从小就有支气管炎啊？”
　　“支气管炎？”
　　“就是咳嗽、咳痰，容易一口气喘不上来。”
　　“我......我不知道。”
　　“那天月芙来找我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脸潮红潮红，浑身泛软。我问她吃药了没她支支吾吾的，问急了才知道，是嫣嫣请不动府里的大夫，请外头的门卫又不让进，所以她一直都是自己忍着的呢。后来到了晚上，她又来找我。那会儿她已经有点走不动了，一直在喘气一直在喘气。她一直对我说，要我帮她、要我帮她，可是我还没来得及把她背下山她就......”
　　随着童希哽咽的回述，童唯城也陷入了沉默。两年前在信中得知一切，他曾震惊、愤怒，不敢相信童希说的一切。他日夜兼程赶回洛阳，神不知鬼不觉地按照童希所说终于在后山找到月芙的尸体时，他仍然心怀奢望。直到暗中请仵作验尸，他才愿意接受月芙已经病逝的事实。然后就是他把月芙尸首带出、若无其事地再次回到童府操办丧事。但是没有人知道的是，那段时间，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整天徘徊于自我肯定与自我否定之间。他自责于府里所有人对月芙的疏忽，连换了个人都没有察觉；又对童希充满愧疚，她代替月芙承受了轩辕府里的一切，最终却只能拖着病体逃离，也不知她怎么走出那荒郊野岭，后来有没有痊愈。
　　而可是今天童希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打击——他对这个妹妹，是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不知道原来妹妹有气喘的毛病，更不知道她在家里的孤立无援居然到了这种地步。
　　沉默半晌，童唯城想起一件事：“那你后来在轩辕庄......”
　　“哦，那个啊，”童希笑笑，“没事儿，你没看我现在也好好的嘛。”只是害得他要帮忙收拾烂摊子，她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
　　童唯城蹙眉。当初她的病是怎么回事？又为何坚持拖着病体离去？又是怎么到的这里？他很想追问下去，心里却又隐隐有些明白。
　　“对了，我走了之后，你们......”童希问。
　　“我当时看完你的书信就快马加鞭赶回洛阳，按照你信里的指示找到了......月芙的尸首。”说到这里，童唯城突然想到一件事，“按说事情已过四月有余，可月芙的尸首却保存得十分良好，完全不像过了那么久的样子。”
　　“哦？”童希装傻，转开话题，“对不起，我这一跑，害你对轩辕庄的人不好交代了。”
　　“傻丫头。”童唯城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把两人杯里的冷茶倒掉，重新沏上一壶。“轩辕后来到了洛阳，也恰巧赶上了月芙的葬礼。”
　　童希想接过茶壶却被童唯城躲掉，只好乖乖等喝茶。“他们没有异议？”不追究顶包的责任？
　　“这事除了我们和我的贴身护卫，没有人知道。”
　　“他们不知道？！你在后山找月芙这么大的事也没有人知道？？”
　　“我是独自去找的。
　　“那个婢女居然也没有拆穿我？？”
　　“那两人一个初到洛阳水土不服病死了，一个自知医术不精遁走他方了。”
　　童希一愣。
　　“那个丫鬟就是害你得病的凶手吧。你会觉得我这么做太残忍吗？”
　　半晌，童希轻轻摇头。
　　不暴露童府掉包，不拆穿她的身份，不被轩辕庄记恨和报复，杀人灭口的确是最有保障的做法。她只是一下子觉得这童唯城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原来这么狠啊！
　　“再怎么说，在轩辕庄的日子里让你受委屈了。还有，谢谢你愿意替月芙承受这些。”童唯城往两人的杯子倒满热茶，举起自己面前的那杯，“从今往后，你还愿意认我这个哥哥吗？”
　　童希闻言一怔，突然眼眶有点发热。她原本只是希望能向他道歉，甚至不奢求被原谅。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恶语相向，愿意原谅，还说出这样的话。她也举起茶杯：
　　“嗯！”两个翠绿的瓷杯在阳光下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童唯城不禁也露出真挚的笑容。时光仿佛回到了在长廊下，他们一起讨论夫家人品的那时候。她也是这般言笑晏晏的模样，大眼灵动，笑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能把他的心墙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