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落》霍荆

13、13. 再加上捧场的观众便是一场好戏

　　轩辕办事十分有效率，速度快到童唯城都怀疑他是一早就准备好的。不过一个时辰，一辆十分豪华宽敞的马车便停在了轩辕府门口，马车内被褥、暖炉、食品一应俱全，另外还配了婢女春儿和一名女医师，让童唯城挑不出一丝毛病。于是童希在迷迷糊糊间就这样被搬上了马车，童唯城让自己的心腹护卫当马夫，自己则骑马护在马车一侧，一行五人往洛阳出发。

　　由于童希病情危急，童唯城恨不得能快马加鞭赶路。但速度一快、马车颠簸之下童希便吐得更厉害，他只能按下内心的焦躁，慢慢赶路。就这样煎熬地走了半月有余，眼看越往北上童希病情确有好转，童唯城见状心喜，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古代的官道类似现代的高速路，是由官府开辟出来的一条较为平坦的双车道，地方与地方之间是绵延山路，偶尔会有村庄，但难以保证山路间是否安全。尤其是像今天下榻的村庄，离官道有一定距离，夹在两座高耸的山峰脚下，左右都是茂密的山林，若不是傍晚看见炊烟袅袅循迹而至，一行人恐怕要在野外露宿了。

　　所幸村民都比较淳朴好客，一行人很快就在其中一个村民的院子里安顿下来。简单用过晚餐，为了确保第二天路程正确安全，尽可能保证顺利，童唯城决定亲自去探探周围环境与明天的路线。此前凡是下榻到村庄的时候他都是这么做的。

　　入夜，村庄里灯火早已熄灭。一片寂静下月光懒懒地洒落在枝头，偶尔发出的虫鸣鸟叫显得尤其清晰清脆。春儿和那女医师帮童希喂药后也早早睡下，剩下那随从坐在院子门口，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黑暗中，本应昏睡的童希却缓缓睁开眼睛，在确定房里没有别人后缓缓坐起身来。就着从窗户洒进的月光，只见童希脸色苍白，脸颊上有两抹病态的红晕，眉头紧皱，眼神涣散。

　　没想到只是坐起来而已，头就这么晕。童希忍不住以手撑头，渴望以此稳定脑袋中的晕眩感。片刻，待那股让人恶心的感觉退却，童希才慢吞吞地摸索着从贴身内衣里撕出几块巴掌大的白色块状物。

　　把暖宝宝往边上一丢，童希扶着床找到了自己藏在首饰盒里的黑包袱。只有首饰盒才是每天必须搬进屋里、却不会被打开的最安全的地方。

　　想到轩辕庄里她的床上那些来不及收走的暖宝宝，童希忍不住捂脸。希望那些人也会不在乎地把那些他们绝对看不懂的东西丢掉吧。

　　是的，童希并没有病重。一开始她的确是发热了，也的确由于那些庸医而更加气虚，但是她在吃了现代带来的退烧药后已经退热了。后来那些“发热”是她在手臂、胸口、床铺贴上暖宝宝来营造的，再加上厚厚的被褥，让效力和持久度显著增强。反正没有人日夜守在榻前，吃药、擦身都是定时的，只要掐准时间撕下来就可以了。日本进口火热暖宝宝，居家旅行必备佳品，你值得拥有。

　　昏迷不醒则是她一直在喂自己有安定成分的感冒药、退烧药的缘故。不过也因为如此，她的身体慢慢真正地虚弱下来，再加上那些加了成分的中药让她不断上吐下泻、基本不能进食，再这样下去终究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不可挽救的伤害。

　　而上路之后她“病情好转”，只是因为在马车上不方便行动，她常常不能更换暖宝宝跟吃药而已。

　　按理说这么傻的做法换成别人是绝对不可能成功的。但是童希在轩辕庄里可以，因为这里满足了最大的一个条件：全庄上下对她都不在乎。主子们对她不在乎，所以下人们也就随便应付了事。饮食随便，住房随便，连看病都随便。那两个医师纵使有发现奇怪的地方，反正主子不关心，他们就不多嘴。尤其是在有人巴不得童希滚开的前提下。

　　但是这些童唯城都是不知道的，若是他知道，哪怕他召庄外任何一个有点医术医德的大夫来诊脉，都会发现童希脉象不是风寒，整日昏昏沉沉也只是药物所致。

　　眼看自己身体日渐虚弱，从现代带来的储备也所剩不多，童希觉得自己应该行动了。她必须行动。

　　她不知道现在身处何方，但从刚才的颠簸可以推断，他们应该是进到一座山的比较深的地方——天时、地利、人和。童希也不知道她现在跑出去会遭受什么，她只知道如果她再留在这里，她不仅一无所获，说不定还会赔上她自己。如果不把握今天这个机会，无论是在会武功的童唯城身边还是回到童府“治病”，都难以再踏出深门大院一步。

　　为了以防万一，童希来之前研究了所有出名的宫斗剧、宅斗文，在脑海里把情况模拟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才发现，那些女主在深门大院手撕敌人或出入自如、甚至自己做生意的桥段有多异想天开。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在这种家族里当“少奶奶”，只要你一进门，身边就被安插了无数的眼线，更厉害的是全庄上下的人心被早被收买，你的行踪有人盯梢，想要买通下人首先你得有财，其次你得提防这个人是否会将她的“买通”也汇报“上层”。蛰伏时间之长，手段之高，绝不是她这种只在脑内假想过的人可以匹敌。

　　每天顶着无数道若有似无的探索目光生活，听着别人状似无意的语言敲打，时刻注意言行不能被人有机可乘，在轩辕庄的每一天她的神经都时刻绷紧，连在自己房间里都不敢放松。

　　若不然，她也不会选择用这种下下策逃离。

　　童希握紧拳头，愧疚与理智在脑里拉扯，最终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她偷偷写下的自白信，里面交代了她如何“误闯”进童府、结识童月芙，童月芙病死之前向她交代希望她能代而尽孝的遗愿，以及她代嫁的始末。除了她出现的原因与方式，其他的她都全盘说出了。她不求童唯城理解与原谅，只希望他看在她替月芙承受了一些些苦难的份上放过她。

　　把信压在烛台下，童希背着包袱从窗口爬出，趁着夜色正浓、守卫打盹之际从侧门溜出来，朝着路的反方向往树林走去。

　　深夜的森林是寂静的，白色的月光透过层层重叠的老树枝投落到草地上，脚踩在枯叶上的破碎声音显得尤为清脆。但深夜的森林也是喧嚣的，风声、野兽声此起彼伏，树叶枝桠随风碰撞，光影摇摆，影影卓卓。

　　童希虚弱地靠坐在一棵需两人环抱才能抱住的粗壮大树下，借着月光掏出一块干饼啃着，大眼一刻不敢放松地巡视四周。

　　她不禁露出一抹苦笑。虽说不逃、她说不定最终老死深宅，但如今逃了，她却有点后怕了，怀疑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座深山。

　　最重要的是，她迷路了。对于一个在马车里“昏迷不醒”的人能对路有什么印象呢？呵呵。
　　狠狠地啃着偷来的干粮，童希一脸苦大仇深地瞪着天上的月亮。天上的月亮圆又圆，星星的眼睛眨呀眨，童小希在这里干瞪眼啊干瞪眼。

　　她从现代带了暖宝宝，带了感冒药，带了手机、ipad，但是没有带指南针；她提前学了字，却没有学夜观星象。。。为甚么？雾霾啊亲！

　　至于以树干年轮辨别南北。。。呵呵，童希环顾四周，树干普遍比她的大腿还粗，都不是她可以徒手劈开的。

　　等等，手机里有指南针啊笨！童希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的智商，同时急匆匆打开手机，熟悉的开机界面差点让她泪流满面。

　　童希抱着怀里那些仅属于现代科技的东西，像是受到了提醒，也像是受到了鼓舞，心里更是充满了对家的想念和向往。现在的她尚不能说突然充满了干劲与勇气，但是凭着这股向往，她感觉自己或许还能咬牙再撑一会，再努力一会。只要把事情完成，只要还活着，她就可以回家了。

　　既然出来了，有怎有回去自投罗网的道理！童希吃完最后一口饼，攀着树干撑起身体，把包袱甩在背上，朝西进发。她要赶紧再走一点路，离刚才那村庄、离那种压抑的生活远点、再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