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8、第 8 章

　　第八章
　　清晨的空气冰凉刺骨，早起的人棉衣还是主流，吹一口气就是一片白雾。太阳还没出来，天空白苍苍一片，看不太通透。
　　小区的老人已经起早锻炼身体了，三五个一队，或交谈天气，或论及子孙。退休的人，没有他们不关心的事，但也没有多少能扰了心神的事，人老了，就什么都看开了。几只宠物狗得了早起放风，兴冲冲地横冲直撞，碰到什么都上去嗅两下，似乎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可爱。
　　卧室内的空气很温暖，谢净早就醒了，蒋之诚睡姿不算难看，只是他的胳膊一直搁在她的腰上，她怕吵醒他，不敢乱动。
　　昨晚忘了拉窗帘了，卧室里有点明朗的样子了，三楼的高度，各种声音很轻易地传递进来，不吵，倒显得宁静。
　　她静静地躺着，眼神没有她以为的呆滞，看看天花板，这个条纹不是她喜欢的，但是跟房间的整体布局很搭，她也因此才选了它。看累了，再转头看看窗户，原来天空也不是一无是处，它也在变化，也没那么无聊，看看天空也挺心旷神怡的。平常的生活，在事故后倒显得美满了，她蓦地想起朱自清的一句话，“发烧的时候才知道不发烧时的清爽。”
　　谢净想着想着，又想到了父亲和季彦彰的官司上了，现在看来是没什么大碍了，权力就是好哇，官大一级压死个人，有人撑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了。她以前一直觉得，权力和钱财什么的都离她很远，她不需要为这些操心，平头百姓哪有什么愁事。可是，世事无常，灾难说来就来了，不是树想静就能静的。
　　又想到，如果任事态发展，父亲的事小，对方不追究赔些钱就是了，若是对方执意打官司，父亲以近六十高龄难道要去坐牢？季彦彰就更不用说，贪污受贿的罪名近些年处罚的都不轻，还有包庇罪，这就是徇私枉法，罢官都是轻的，说不好就进去了。季彦彰得罪谁了，或者碍着谁了，这么狠的手笔，谢净想想都觉得冷，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醒这么早。”
　　耳边传来低沉的男声，制止了谢净无边的想法。
　　“嗯，不想睡了。”谢净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声。说着，就要起身。
　　蒋之诚大掌一伸，握住谢净的胳膊把她向自己拉了拉，让她趴伏在自己身上，才懒懒地说，“我神志还不清醒呢，你陪我躺会儿。”
　　谢净静静伏了一会儿，推了推他的胸膛，“蒋之诚，你不需要上班吗，我要起来了。”
　　听着近在耳边的嗓音，蒋之诚的心情更加愉悦了几分，双手紧了紧，愉悦地抱了她几下，才不舍地松开她。
　　谢净本来以为的难堪并没有出现，她顺理成章地与蒋之诚同居了，左邻右舍都不熟悉，没有不必要的询问，她的公司平时蒋之诚都不去，也省去了相见的称呼和麻烦。
　　白天，两人都上班，中午有时会一起吃饭，都是蒋之诚在公司附近接她，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只捡不打眼的车子开，晚上，她回家做饭，蒋之诚回来吃饭会提前讲，不过是多了个人分享个人空间。蒋之诚人品很好，问话都问的恰到好处，不会让人难以回答。他生活习惯很好，就算是谢净有些洁癖的人也不会觉得他忍受不了，有时候喝酒了也不会乱发脾气，只是话多了些，而且也只最初的时候喝多了一次，谢净埋怨过他一次后，也就不怎么喝了。
　　谢净最近工作特别认真，一来烦心事没有了，全部精力都能放在工作上了；二来，总监之职到现在还是空缺，她也想拼搏一把，更加勤垦了。
　　中午吃饭，黄焉又来寻她，人没到声音先到了，“谢净，今天中午务必要陪我吃饭，你说说，咱俩有多长时间没一起吃饭了，我跟你讲，两个月了，你不是忙着工作，就是接了电话就走人。”
　　谢净抬头，抿着嘴笑看黄焉搞怪的表情，应承道，“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中午这顿我请了。你是大爷，我候着还不行吗！”
　　两人并肩往外面走，中午时间短，简单在附近的饭店饭馆打发了就行。黄焉指定了一家小炒，看出来不想宰谢净，只是寻常菜色。
　　“阿净，你气色最近越发好了，可别是有什么喜事没告诉我？”两人刚一落座，黄焉就马不停蹄地逼问。
　　看着黄焉煞有介事的表情，谢净也起了玩心，表情严肃道，“倒是有件大好事，我前儿个走路拾了一大块狗头金，估摸着没有十斤也得七八斤吧。”
　　看着黄焉先是表情认真地倾听，听到后面脸都有点抽搐的样子，谢净忍不住哈哈大笑。
　　“死阿净，你就是这么耍我这个一心关心你的好朋友的。刚刚还替你省钱，真是不应该。”说着，还装模作样叹了口气。
　　谢净好不容易停住了笑，刚要开口赔两句好话，就听到自己手机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
　　看看显示，是蒋之诚，她示意黄焉安静，才按了接听键，“喂”
　　“谢净，我到你公司门口了，你人呢？”低沉的男声传来。
　　谢净有些疑惑地问，“不是说了你中午有事不过来吗？”
　　“本来有事，提前完了，离你这儿挺近就过来了，怎么，不方便吗？”最后一句话有些试探。
　　谢净坦然，“跟同事一起吃饭，你方便一起吗？”
　　蒋之诚听到谢净的询问，顿时心花怒放，忙不迭道，“方便，只要你不嫌我拿不出手就好了。”
　　谢净收了线，看着黄焉那眼巴巴想问问题的模样，无奈道，“一会儿你想问的答案就来了，你再忍会儿吧，难为你了。”
　　听着谢净的取笑，黄焉也不顶话儿了，表情有些好奇，像要揭奖前的样子，着实可爱。
　　谢净一边淡定地欣赏着她的表情，一边像品极品茶叶似的品着手里的白开水，不知是品水，还是品人。
　　不过几分种，门口传来轻微的皮鞋摩擦地面的声音，频率均匀，有条不紊。谢净回头看，果然是他。
　　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转暖了，他上身一件圆领棕色细线织薄款毛衣，这件是谢净和他一起逛街时给他买的，他穿了很多次。下身一条黑色修身西装裤，线条笔直修长，衬得整个人高挺明朗了些许。手里托着一件黑色风衣，倒不显得难以接近了，闲适从容了许多。
　　蒋之诚一身贵气从容，行走间颇有威仪，气质更是较下馆子的众人出彩了不少，与周边的环境极为不搭，谢净有些后悔叫他过来了。果然，他一走近，其他桌的人都往这边瞅。
　　谢净一只白皙的小手拄着下巴，一只手端着茶杯搁在桌子上，神色平静地欣赏着眼前一人一景，心里觉得好笑。黄焉从蒋之诚进门，先是欣赏，然后狐疑，接着又惊讶，最后竟然石化了。
　　蒋之诚直接坐到谢净旁边的座位上，伸长了胳膊搂住了她的腰，将她往他的方向揽了揽。
　　谢净歪头斜睨了他一眼，警告他老实点，又用手指骨节敲了敲桌面，提醒黄焉回神。
　　黄焉深吸了一口气，似是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也不抬头看蒋之诚，只求救地望向谢净，眼里都是赤裸裸的请求。
　　谢净了解，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这是我男人”，便又低头喝茶。
　　黄焉眼神更惊悚呆滞了，喃喃道，“阿净，你这进度已经赶过我了。”
　　蒋之诚这才正视黄焉，微笑道，“你好，我是蒋之诚，谢净的男朋友。”
　　蒋之诚也被谢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语给惊到了，不过很快莞尔一笑，心情轻快。
　　黄焉缓了缓震惊的心情，正色道，“你好蒋先生，我是阿净的同事兼好友。”
　　耽搁了一会，菜也上齐了，几人都没怎么接着说话，只低头吃饭。黄焉时不时拿眼神瞟她，眼里都是好奇，谢净知她有话要问，也知道她现在不会问，有些理解又有些无奈，只让她专心吃饭。
　　席间，蒋之诚温柔地给谢净夹菜，一会荤的，一会又搭配些素的，吃饭和夹菜两不耽误，倒似这请客的主人是他了。黄焉见此，也漠视了，刚才的事已经把她所有的好奇心都用完了。
　　吃完饭，蒋之诚扫了眼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黄焉，只不甘心地握了下谢净的手，就回去上班了。
　　谢净低头抿嘴笑，蒋之诚平时吃完饭总要她到他车里坐会儿，说说话，或让谢净躺在他腿上闭一会儿眼，分离时总免不了离别吻。今日黄焉在，他再厚的脸皮也不能放肆了。
　　待蒋之诚的身影看不到了，黄焉立刻像打了兴奋剂一样，满血复活，激动地抓住谢净的手，连珠炮般向谢净发问，“阿净，他是我们上次吃饭跟谭总一起见到的那个人吗？据说还是我们公司新入股的股东呢！哎，你怎么认识他的，不对，你怎么跟他凑在一处了，不是你们怎么在一起了，这才多久啊，发展得是不是有些快了啊！”
　　谢净从容地说，“他追的我，表白了，然后我就答应了。”
　　“谢净！”黄焉整个人都严肃了，“你跟我说，你是不是有求于他，才委身于他的。”
　　说完，黄焉转头，眼神定定地看着谢净，这是她认真的时候。
　　谢净就知道会这样，黄焉平时大大咧咧，其实心里门儿清，什么事都看得明白，也不瞒她，坦然地交待了整个事件的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