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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森林深处的暴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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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上的行程转眼到了第七天。早上起来后,沐夕楠像前两天一样,懒懒的瘫在火车包厢里的沙发上,翻翻报纸,看看风景,再欣赏欣赏对座的美人。
惬意的时光真是转瞬即逝。
不知不觉中,火车包厢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啪”的一声,暖暖的灯光在小小的包厢中弥漫开来。许涟漪打开了包厢里的灯,又一个夜晚到来了。
这是这趟旅程中最后的夜晚。
真是……让人不舍。
花纹繁复的俄罗斯桌布上,骨瓷杯里的红茶,散发着袅袅的热气。
沐夕楠注视着逐渐上升的蒸汽,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许涟漪正在包厢里的洗漱间中洗澡。潮湿的水汽从门缝中渗出,混合着沐浴露的香气让人遐想连篇。
没过多久,许涟漪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长发,身上的穿着和进去时一样整齐。唯有微红的脸颊还带有些许入浴后的余韵。
和寻常人眼中的美人出浴的印象稍稍有些出入,全身上下从来没有任何死角。这样的习惯让沐夕楠不由得想起她的兄长沐松岩,无论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中,都保持着一丝不苟的衣着。
许涟漪走回座位,继续看她的书。虽然是最后的火车之夜,但是和以往也并没有什么不同。沐夕楠翻了翻行程表,发现火车会在今天这个晚上通过乌拉尔山。在今天下午,火车其实就已经进入了乌拉尔山的地域,火车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所包围,让人觉得仿佛驶入了隐秘之境。
对于沐夕楠和她的兄长来说,乌拉尔山是一个颇有纪念意义的地方。曾经山穷水尽的地方,现在想来也不经唏嘘不已。如果没有那个老人,这座山大概就会成为她和兄长的埋骨之地。可惜天色已经完全变暗,她是没法彻底看清这座著名的山脉了。
不理会沐夕楠突然爆发的少女般的感怀,火车继续慢悠悠的往前开,喀铛喀铛的晃荡节奏很适合催人入眠,夜渐渐的深了,沐夕楠就在那节奏中适时的开始犯困。
差不多到了快睡觉的时间了。火车到了九点就会熄大灯,自己也差不多该爬床睡觉觉了。
沐夕楠换了件宽松的吊带衫,光着脚爬上了卧铺,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从上铺居高临下的往下瞟,沐夕楠发现许涟漪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坐在下面。姣好的脸庞早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的夜晚。
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对。
沐夕楠在卧铺上慢慢的伸直身体。一丝丝微妙的异样感渐渐爬上了她的心头。床下的少女和以往一样宁静,但是却静的有些不大寻常。
她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光景。不对,是曾经无数次看到过这样的光景。
绝对的安静,仿佛猎豹在草丛中蛰伏着,准备给猎物致命一击。
她的兄长,在过去的十年,每次经过追兵可能的埋伏点时,也有着这样让人浑身发毛的安静。
“唰”的一声,火车的整个车厢的大灯全部熄灭,只留下几盏昏暗的夜灯。整个车厢也变得安静下来,在宁静的夜幕中,森林幽深的气息从窗户缝中慢慢渗入进车厢,她们正逐渐驶入真正的深山密林。
沐夕楠沉睡了六天的神经开始逐渐活了过来,在窄小的卧铺上,她开始缓慢的伸展身体。
忽然,有一声轻响。那声音细小而清脆,混在火车的运行声中一闪而逝。
沐夕楠的动作,渐渐停滞。
那是她无比熟悉的声音,如跗骨之疽一般铭刻在她童年的记忆中,三年没有听到,却依旧那么的耳熟。
那是弹壳落地的声音。
在那细小的声音之后,是长久的沉默。四周安静的仿佛刚才的那个声音只是沐夕楠的错觉。
沐夕楠小心翼翼的往下看,她的夜视能力很好,或者说被锻炼的很好。更何况四周并非伸手不见五指,在几盏夜灯昏黄的光线下,只要沐夕楠有那个心,看东西和白天时差不多。
她看到许涟漪依旧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沐夕楠不确定她是否听到了刚才那声特殊的声音,虽然相处了几日,她们依旧是陌生人。
这里的一切对沐夕楠而言都是陌生的,在听到那声轻响后,则一切都是危险的。包括和那名和她同吃同住的少女。
忽然,火车发出了凄厉的尖啸声,刺激人耳膜的金属摩擦声之后,是强大的物理惯性,沐夕楠啪的一声撞在了卧铺边的墙上。
是紧急制动。
虽然这个火车的行驶速度并不快,但是火车除了发生事故,轻易不会紧急制动,沐夕楠觉得自己要庆幸睡在火车行驶方向的一边,如果是在反方向,刚才那么大的力,估计非得被甩下床不可。
被紧急制动给暗算的当然不止沐夕楠一人,这下整个车厢都醒了,不同语种的谩骂从各个小包厢中传来,车厢重新变得嘈杂不堪。
然而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沐夕楠又听到了咔嗒一声。
这次又是上膛的声音了。
直到现在,沐夕楠还不能确定发生了什么。国际列车的车警是配有武器的,那么她所听到的声音到底源自哪里?
如果不是车警,那就麻烦了。
是普通的抢匪□□,还是有针对性的私兵,也不从得知。
如果是有针对性的,那到底是针对谁呢?
好吧,她就是担心是冲着自己来的。
并不是她有自恋的情节,虽然三年没有被人追杀过,但并不表示她没有被追杀的价值。也许是为了弥补她童年的缺憾,这三年沐松岩很少限制她的自由,但是私下里她听说他费了大力气为她扫清了很多麻烦。
不管怎么说,在情况不明的情况下,缩在一个地方不动弹绝不是明智的行为。沐松岩教过她,以动制静,先发制人,才是是应对埋伏最好的办法。
然而就在她抬起上身准备从卧铺上爬下来的刹那,一只手抓住了她卧铺外侧的栏杆,只听“噌”的一声,一个纤细的身影就从下面蹿了上来,然后就有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恰到好处的压住了她的身子。
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一秒,那么大的动作却没有发出刺耳的声响,那人一只手将她两手的手腕压在她的头顶上,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身体严丝合缝的压在她身上,用自己双腿的关节制住了她的腿关节。
沐夕楠整个人动弹不得。这制住一个人的方式简直就是兄长所提过的制住一个人的教学范本。
属于少女的体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实在是非常好闻的味道。
“不要动。”
依旧是那么清澈柔软的声音。是她的旅伴,许涟漪的声音。
沐夕楠被压在身下,暗暗腹诽,自己就是想动,也动不了好么。
许是察觉了沐夕楠的不满,许涟漪松开了捂住她的嘴的手,在她的耳边轻轻补充道:“是火车劫匪。”
劫匪么?
这趟火车之旅还真是丰富多彩,有艳遇,还有劫匪。
没过多久,外面的谩骂声逐渐变成了哭泣声和尖叫声。沐夕楠有些担心,如果只是抢劫些财物那不算什么,但是在上世纪那臭名昭著的中俄国际列车大劫案中,发生了不少惨绝人寰的事。尤其是这趟列车上还有不少女子,沐夕楠可不希望这趟列车变成人间地狱。
“会伤人吗?”沐夕楠轻轻的问道。
她知道眼前的这名少女知道些什么,但是她并不想去追究些什么,在她的家族的世界里,好奇心永远只是无用之物。
许涟漪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大概不会。”
不伤人的“劫匪”。可以和配有武器的车警相抗衡的“劫匪”。
沐夕楠决定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装木头人。
思维稍稍放松下来,身体的触觉就变得敏感起来。沐夕楠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压在身下,对象还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但是她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许涟漪对力道的控制极具技术性,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就被完美的压制住了,然而却没有失去对身体控制性的恐慌,一种奇妙的安心感从相触的肌肤表面传递了过来。
这是保护的姿态。
如同当年她的兄长,无论在多么凶险的情况下,他都会挡在她面前,所以她从不害怕。
乌拉尔山脉。这是危险的地方,也是安全的地方。虽然是适合劫匪出没的地方,却又是最不可能有劫匪的地方。
因为这是江家的地界。
她的兄长正因为如此,才放心让她一个人前来。
究竟是什么来头的劫匪,竟然敢在江家的地界为非作歹?
而这样一场奇怪的劫案,会以什么方式收场呢?不伤人,那么这群劫匪是真的只是冲着财物来的吗?
沐夕楠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双手,对许涟漪轻声说道:“我不会乱动,可以把我的手放开吗?”
许涟漪沉默了几秒,放开了沐夕楠的手腕,但是却没有从她的身上下来,依旧用全身压制着她。
沐夕楠轻轻转了转手腕,将手探到了自己脖颈处,抚摸了一下脖子上戴着的玉坠。玉坠藏在衣襟里,从外面只能摸出个大概的形状,那是一个平安扣,正确的来说是半个平安扣,和田羊脂玉籽料雕琢而成,在沐夕楠小时候被她摔成了两半,摸上去像是半个月亮。平安扣的主人并不是沐夕楠,她摔碎了人家的玉,玉的主人却将其中的一半送给了自己。
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沐夕楠记得不大清楚。但是这块玉伴随着她渡过了童年的风风雨雨,已然成了她心中的护身符。
沐夕楠觉得心逐渐安定了下来。
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了粗暴的砸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