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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家属登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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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彻夜未归的消息原来今天早上就在班上传开了,只是我一直沉浸在自己那个不祥的梦境里,无暇去加入任何一场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的小组讨论。
母亲在手机里微弱地声嘶力竭,“怎么了?怎么了?”
我从室友讶异的目光环绕里抽身出来,去压制母亲无所从来的焦躁,我拿起手机沉静地回答她,“哦,没什么,有个室友昨天晚上没回来。”
“一晚上没回来?干什么去了?”
母亲并不认识老三,我无法理解她如此关心这件事情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却还是问了站在地上的那个人,“老三昨晚干什么去了?”
在地上的人好像是回来拿钱的,正在像刚才捅门一样捅自己柜门上的锁,随口解答了我的困惑,“昨天下午老三有几个高中同学来找他玩,还到我们宿舍来看了看,你那时候也在的啊,晚上他们就一起出去吃饭了嘛,你这人……什么记性?”
昨天下午宿舍来了外人?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来着。
手机那端母亲的声音又响起来,她的卓越听力使她毫无阻碍地作为第三方介入到了这场远隔千里的对话之中。
“吃个晚饭怎么能吃一晚上呢?”
可我已经不想继续这种三者沟通的局面了,急于挂电话的我对母亲说,“可能在网吧包宿吧,妈,还有点事我先挂了。”
挂完电话我从床上爬下来。
地上的人拿完钱正在往自己的书包里塞,他的神色颇为紧张。我想问问他如此异常的原因,但转念一想,似乎这个问题与我毫无干系。
他要走了,打开门却又进来另一个。
他的书包还没有背好,从外面进来的人正好与他装个满怀,书包里的钱洒在地上。看起来似乎是两三千的样子。
“老四,你装这么多钱出去干什么?”
进来的人一边帮他捡地上的钱,一边问他,然后把自己手里的钱递给他。
老四尽量使自己从他手里拿过钱的样子不那么像抢夺,嘴里支吾着,“小玉……小玉要用的……”
我几乎都没有听清,老四已经夺门而去。
进来的人是一妹儿,他在我对面的下铺上仰面躺下,嘴里嘀咕着一个词:“种马。”
宿舍内一片宁静,我也好借机昏昏沉沉渐渐睡去。
直到门被人擂得震天动地。
一妹儿操遍能想到的所有亲眷拖沓着一双荧光绿色人字拖去开门。我亦挣扎着坐起来看这个敢于惊扰一妹儿的勇士。
一妹儿拉开门,食指已经竖起蓄势戳门外那人的额头。
然而,那个蓬头垢面眼神凄怆的中年妇女很显然让一妹儿退却了。
“你、你找谁?”
一妹儿拖沓着他的那双荧光绿人字拖像去时一样回。
我慌忙整理一下形容,“阿、阿姨好。”
那妇女却根本没有看到我们两个人,她径直走向了老三的床铺,她扑倒在那张床上,然后如疾风暴雨般开始呼唤老三的名字。
我知道作为男性或许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那时我从一妹儿的表情上确切得知,他和我一样,都处于庞大的惊惧之中。
我试图再去与那妇女进行对话,我叫她阿姨,她却成功地与这世界断绝了联系。
还好,敞开的门里又走出了一个男人。看到他时我想,三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终于能制住这邪性了吧。
那男人是很理智的,他进来先介绍那个已经失去理智的妇女,他说那女人是老三的母亲,我和一妹儿相视一眼,表示领会了。
紧接着他向我们介绍他自己,他说他是老三的舅舅,老三的父亲去年和他的母亲离婚了。
我和一妹儿同时做出很伤感的表情。印象中,老三的父亲还是那个可以给他提供源源不断金钱的伟岸官员。与此同时,那个可以在每每酒足饭饱之后豪爽地一掷千金的老三形象也就此崩塌。
该怎么办呢?
那男人接着说,离婚后老三母亲的情绪就一直不很稳定,所以请我们原谅她此时的行为。我们连连表示没有受到任何不良影响。
那男人点头,而后问我们,老三在哪里,他的母亲见到他情绪就会稳定下来。
一妹儿看我,我说:“他从昨晚就一直没有回来。”
那男人的脸上飞过一群乌鸦,“他去哪里了?”
一妹儿继续看我,我说:“昨天他高中的朋友来这边找他,他和那帮朋友出去玩了。”
那男人用和乌鸦的叫声很相似的声音接着问,“那麻烦你们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尽快回来。”
我看一妹儿,他已经在手机上戳戳点点了。
他放了扩音。
短暂地沉寂之后,愉快的声音提醒我们,对方的手机正毫无疑问地处于关机状态。
一妹儿挂断了电话。
那男人却一把抢过一妹儿的手机,笨拙地翻找着什么,最后停下来,“我们也打不通他的电话,他妈妈非说他在外面重新办了个号码就是为了不接家里的电话,还好,还是这个……”那男人把一妹儿的手机拿去给那瘫躺在床上的女人看,但很显然,他高估了一个号码的治愈意义。
那妇女依旧是双眼死气深沉地望向虚空的前方。那男人把该说的话对他妹妹说了三遍,然后把手机还给一妹儿,又说了几句抱歉。
那女人又开始哭泣了。不同于一开始的疾风骤雨,现下是阴郁地延绵,更有一种啮骨蚀心的奇妙功效。
那男人也终于露出惋惜之外的不耐烦,“两位同学,能不能麻烦你们出去找找,他妈妈今天如果见不到他,可能是不会走的。”
我和一妹儿对视,很显然,我们都听出了这句看似客气的话里有着很鲜明的威胁成分。
“不是我们不去找,是我们根本也找不到,你家那个大少爷通常情况下去的地方,都不是我们能想得到的地方,更何况这次还是跟他那些个高中同学一起,要问也得去问那些人吧。”
很好,一妹儿爱讲道理的性格并没有因为对面的是长辈受到彻底压抑。
而这话对那男人似乎也起到一定作用,他只能重又以恳切的语气对我们。
“那孩子并不常回家,法院把他判给他母亲,这件事情对他好像也有些影响……我们对他的生活几乎一无所知……本来今天也是不该这么突然来打扰你们,只是……只是他母亲昨晚做了个噩梦,大半夜地就开始闹,我这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把人领到这里来,想让她见见自己的儿子,就此定心。”
“噩梦?”我的脑子里仿佛有闪电划过,“什么噩梦?”
老三的舅舅似乎根本不屑于提,“他妈妈梦到他的脸被人砸地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