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雁无忧

205、第 205 章

　　欧阳照常去医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无忧一个人了，不过她现在腿比之前好多了，总体上也没有什么问题，甚至她心情好的时候还能练上一段时间的功夫。她在家也没有什么大事，欧阳每天早上走之前都尽可能的将家里要干的活都干完，不过后来无忧也着实心疼他每天起的太早了，就让他按照正常的时间起床，活要是干不完了她白天在家里没事，一点点的磨着干就行，好歹要保证睡眠啊，快四十的人了，身体不比年轻小伙子，要开始照顾起来了。虽然欧阳对她说他身体不好的事情表示质疑，甚至还当场跟无忧过了两招以示自己十分的健康，但是考虑到无忧每天一个人在家也无聊的很，所以到底还是留了点事情让她每天在家里可以磨洋工慢慢的打发时间，但是像劈柴打水这样的体力活，往日里无忧能做，现在是做不了了，他就会都解决了。
　　丁满正月二十准时回来的，带着新媳妇儿过来的，回来了之后先去的医馆，见医馆已经开了张，只是晏大夫还不能来，留在家里养腿呢，特意带着新媳妇儿和一些从家里带来的吃的过去探望了一下无忧，跟正好回家的欧阳一起。丁满算她小辈，娶了媳妇的事情，无忧听从欧阳的建议包了个红封，里面是半两银子，给新媳妇的见面礼。丁满的小媳妇儿模样大方的很，人也大方，只是作为新媳妇，来见的还是相公的老板和老板娘，难免有些羞涩。丁满本来是想将媳妇留在老家照顾老人的，但是他娘死活不愿意，好容易娶个媳妇，要赶紧趁机开枝散叶啊，丁满在城里的活计是个好活，老板人好，工钱给的这么高，肯定不能让他回家种地，那为了开枝散叶无论如何也要让他把媳妇儿带到城里去，说她老婆子现在身体还硬朗着呢，而且他妹妹嫁的也不远，让他不用担心。
　　于是乎丁满就开开心心的将媳妇儿给带来城里了，只是这样一来难免就有别的问题，他现在住的是医馆的后院，这医馆当初买的时候就只有那条街普通房子的三分之二大小，正经的屋子都用来储存药材了，欧阳挑着其中一间没那么窄的耳房给丁满住了，勉强能放下张床和一个柜子，连张桌子和多余的凳子都放不下，他现在成了亲有了家，将来还有娃娃，自然不能一家人挤在那个房子里，所以必须要在外面租赁屋子住。但是他去年刚来这边干活的时候是承诺过欧阳和无忧晚上是要守在医馆里的，毕竟医馆里面有些药材也贵重，晚上不留人的话丢了什么也是大损失，欧阳和无忧不可能时时留在那边，所以才招了一个能守店的他，现在要搬出去单住，他怕两个大夫不同意。
　　今天过来一来是想探望一下无忧，二来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跟他们俩商量一下这个事情，将他的考虑和顾虑跟欧阳和无忧说了，欧阳也想了一会儿。刚开始招丁满的原因，一个是他的确认药认的比较准，二来也是他晚上也可以住在医馆里守着医馆，虽然是包住，但是性质不一样，给他的二两工钱里面还有这晚上守夜的钱。但是现在人家成家了，也着实不好让他们一家人都住在医馆里面，也着实住不下，那整个医馆本来就不大，三分之二都做了大堂，小小的后院还得做药材的库房，丁满一个人住还好，凑合凑合能够，在加上他媳妇是肯定不够的。想了想，欧阳说：“你说的事情也在理，的确不能让你媳妇跟着你挤在医馆后院里，这样吧，你去外面赁房子住也成，但是隔两天要在医馆睡一晚上好守着点东西。本来晚上守夜是算在了你的工钱里面的，现在你不住在医馆里，想着你刚成亲不容易，这工钱我也就不给你扣了，还是二两银子一个月，早上开门的活还是你的，不过你要警醒点，虽然说是不住在医馆里了，但是每天早晚要好好查查东西，别等我们过去了你还没开门。”
　　这条件丁满当然是满口答应：“您放心，我打算就在医馆附近赁房子，绝不耽误咱开门做生意，这工钱我多拿也不好意思，您要不还是该减的减点吧。”主动让东家减工钱，他应该也是万阙城头一份吧。他在医馆干了这么久，小错误有过，但大体没啥毛病，欧阳和无忧跟他合作的也顺手，倒也不愿意扣这点工钱：“说了不扣了，你东家说话算话的很，万阙大小也是个郡城，居大不易，你们小两口刚来，且不说赁屋子了，锅碗瓢盆柴米油盐更是样样都要钱，手上多点钱也是多点路子。”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不过丁满还是很感激，主动说从隔两天去医馆守次夜变成隔一天就去一次，无忧在旁边一直听着，听他这么一说，开玩笑的说：“你这么说也不问问你媳妇同不同意，刚成亲就老让人家独守空房啊？”丁满的小媳妇吴氏之前一直就只是在听着他们说话没有开口，现在看无忧话说到了她身上赶紧表态：“同意同意，来之前我婆婆说了满子的东家是好人，还给钱帮我们成亲，让我千万别耽误满子给东家干活，晏大夫我没意见的。”这新媳妇倒是也实在的很。
　　两边都同意了，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丁满很快就在着手找房子的事情了，欧阳特意又放了他十天的假让他处理住处的事情，二月初一再来医馆干活。他在万阙待的时间长，人也认识，没多久就找到一处便宜租的房子，离医馆走路就一盏茶的功夫，比欧阳无忧两个人住的地方离医馆还近。找好了房子之后，丁满和吴氏就很快搬进了新屋子，不敢耽误功夫，花了两天的时间将家里的大件给置办好了他就赶紧去医馆干活了，剩下的柴米油盐琐碎小事都交给了吴氏，从回万阙到找到房子安顿下来，他们前前后后一共花了五天。虽然欧阳说了让他二月初一再去干活还开玩笑说正月他是拿不到工资了，但是欧阳和无忧已经给他行了很大的方便了，人得存着点感恩的心思，也得勤快点，所以他就赶紧回医馆了，晚上回家的时候问隔壁馒头铺的老板借了个推车，把之前放在医馆的一些琐碎东西运了回去，就留着几件晚上守夜时候要用的东西。
　　丁满回来了，医馆的生意也就算是彻底重新开起来了，不过是看诊的人数从之前的八个变成了五个罢了，而且不出诊了。阿芙早就开始干活了，她半点药材都不懂，在医馆里面也只是干杂活，不过她人勤快，也省了欧阳不少心，丁满的媳妇吴氏把家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安顿好了之后也会不时的来医馆这边帮忙，不过医馆的正事儿，像药材什么的她也帮不上忙，杂活的话有阿芙这个正经拿钱的人干，她干也不好，所以之后除了给丁满送饭之外她就不怎么来了，后来听丁满说她在什么府里找了个打短工的活，两夫妻也算是彻底在城里安定下来了。
　　医馆那边稳步运行，无忧在家里也是开开心心的，她的腿骨头长了一个多月，又养了整个正月，到了二月初的时候，无忧能明显感觉到腿好了不少，现在拄拐的话都不用把左脚的全部重心都转移到拐杖上，腿本身都能分担一部分重量，所以拄拐也没有之前一直压的那么痛了。她这也就是那块匾压下来着实太沉了腿伤的太狠，不然以她的身体素质和恢复速度，加上欧阳和她的医术以及不怎么在意价钱的药材的使用，这会儿早该好的彻彻底底了。不过现在这样也算是恢复的比较快的了，她的行动能力再次加强，就不用整体待在家里了，欧阳每天出门去医馆的时候她也拄着拐一起出门，拐个弯去市场买菜，一手拄拐一手提着菜篮子，到菜摊上就停下来，左脚半悬空的站着开始挑选，买好了之后再拄着拐提着菜篮子回去，成为了每天菜市场上十分独特的风景。
　　欧阳现在也不是早出晚归，每天能在医馆待三个时辰都不错了，毕竟无忧一个人在家，他倒是不担心她的安全问题，他是担心无忧一个人在家里无聊起来把房子都给点了，这绝对是她能干出来的事情。无忧觉得他这种担心完全是无稽之谈，她现在也的确上了年纪，跟年轻的时候不一样，虽然会有兴起的时候，但是大部分时间里面还是会有点担当的。能够自由活动，对于无忧这个被耽误了一整个冬天的人来说着实是太舒服了，虽然仍然是没有之前那么行动自如了，但是好歹是不用像之前那样去哪里都需要依靠欧阳了，那个人恶趣味起来也是有点没什么下限的。
　　她的左腿能够稍微承受重量的时候，她就再也不怎么用轮椅了。过了年之后雪就没有之前下的大了，就算是下也只是半夜下一点，到第二天早上就停了，地上积上薄薄的一层，跟腊月底那一场下到积膝盖的雪完全不可相提并论。这样“暖和”的天气下，无忧也是彻底用不上轮椅了，这么大的东西放在家里也是碍事，欧阳找了个时间，早上去医馆之前将轮椅推到了木匠老张那里，当初欧阳为了这把轮椅花了三两银子，现在老张回收这轮椅的时候象征性的给了一百个铜板，毕竟这玩意儿需要的人也少，欧阳也不在乎，他推过来的主要原因是这东西在家里占地方，总不能砍了烧了，多浪费材料。
　　这天无忧照旧出去买菜，不过倒是把大黄牵上了，留二黄在家里守门，平时她出门是不会带狗狗的，毕竟又不远，而且她的武力值也着实不像是在外面能遇到危险的人，牵着狗狗出去的话，不牵绳的话怕路人害怕，毕竟大黄看上去还是挺唬人的，牵绳吧，她一只手提菜篮子一只手拄拐，没有多余的手牵绳。不带狗狗出门是最好的选择，但是她又有不得不带狗狗出去的理由，没办法，这段时间有个人一直在缠着她，哪怕她已经明确表示了她不仅已经成亲而且年纪还可以当他的阿姨，甚至无忧都借着拐杖把自己说成了终身残疾，那小子也不改其心，每天定时定点的带着几个随从到街上堵她。
　　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自报家门说是万家的四少爷，去年冬月某日在街上见过她一面，惊为天人，可惜之后很久没有再见面，后来好容易重新见到，是肯定要把她追到手的。听到这种无头无脑的发言，无忧也是真的无语，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人未老心先衰，着实体会不到这种小伙子的感情。不管怎样，在外人眼里，她都已经是成了亲的妇人，万阙这地方民风如此剽悍的吗，连已成亲的妇人都可以被真爱追求？还是说只有万家风水不一样，有夫之妇也可以迎进门当当家夫人？可怜的无忧啊，腿脚也不好，跑又跑不掉，那万家的四少爷每天带着几个狐朋狗友定时定点的蹲守着她，无忧这辈子头一次遇到这么执着的人，不过也有可能是之前也有这样的人，但是那个时候她还是能跑的。后来她专门换了个地方买菜，比之前的那个菜市场要远上很多，但是头一天还好，第二天还是被他们找到了，甚至想跟着她回家，他们家门口每天都有各种理由上门求医的人，着实也不差他们这几个人，只要是来了，大黄二黄一样的撵。
　　这事儿她当然是跟欧阳说了，当个笑话说的，她几十岁的人了，怎么可能跟个小孩子较真。欧阳听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无忧是什么人他比世界上任何一人都要了解，如果说她是能看上那样的小子心性的人的话，他也不用苦苦等了这么多年才换来和她的长厢厮守。不过自己夫人天天被这么个登徒子给蹲守着，他心里也有一点隐隐的不快，所以提供十分实用的建议，让无忧之后出门的时候带上大黄二黄，虽然无忧仍然是跑不太掉，但是有狗狗吓着，那些人也不敢太为所欲为。至于让无忧从此之后都不要出门的这个想法，欧阳是从头到尾都没有产生过的，做错的又不是无忧，凭什么要承受别人错误做法的代价，无忧也从来不是那种躲躲藏藏的人，尤其是因为别人的事情而逼迫的自己不得不藏起来放弃正常的生活，那着实不是她的性格。
　　所以她十分从容的接受了欧阳的建议，只是牵狗绳仍然是一个问题，后来欧阳想了个办法，把绳子拉的长一点，拴在无忧的拐杖上面，这样既不耽误无忧的行动，也能把狗狗限制在无忧的身边。于是乎，无忧出门买菜的时候右手一个菜篮子，左手一根拐，拐上面还系着根绳儿，绳儿后面套着条大黄狗，虽然只有一个人，但是愣是走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大黄二黄是阿芙的公公鲁屠子拿土狗跟狼配出来的，比一般的狗凶狠，牵着出去的确很拉风，站直了直接到无忧的腰，带着凶相，一般人看到无忧这样的出行配置，都是下意识的躲远了一点，谁知道那绳子结不结实，万一栓不住狗跑过来了，咬一两口算谁的。
　　大黄出行寸草不生，无忧也懒得去比较远的那个菜市场了，就在离家比较近的那个市场上买菜去了。果不其然，还没到正儿八经卖东西的地方呢，无忧就在路边看到了万四和一直围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无忧也是觉得很神奇，她平日里早上起来的时间倒是跟欧阳的差不多一致，但是在家里磨磨蹭蹭，每天出门买菜的时间都是不一样的，也亏的这万四每天都能逮到她，这人每天都不用干正经事吗，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天天斗鸡走狗的，也就是万家家大业大能养这种富贵闲人了。无忧这段时间见到万四的次数大概只有欧阳可以比拟了，不过欧阳比万四胜的当然就是时间了，刚开始的时候无忧见到他还皱皱眉，现在直接当他是陌生人，牵着狗直接从他面前过去了。
　　万四着实是喜欢无忧，从小斗鸡走狗风流倜傥从十五岁就开始寻觅美色一直到现在二十七八岁，纨绔该干的事情一件没少，而且浪子回头的戏码是绝对不存在于他的字典中的。他爹娘本来还指望着娶个媳妇，成家立业，就能让他收心，之后虽然不指望他能顶立门楣，最起码也不要整天在外面飘着。万家四少的亲事倒是好说，哪怕整个万阕都知道他是个纨绔，但是万家有钱啊，万四虽然不是长子继承不了家业的，但是好歹还是个嫡子，只要健健康康的，嫁过去了之后最起码富贵是少不了的，官家嫡女不好娶，但是寻常人家的闺女或者官家庶女还是能娶得上的。于是他十八岁的时候，就按照父母之命娶了媳妇，婚后他倒是也的确安分了一段时间，但是跟他爹娘预料的不一样，安分了那么一小段时间之后他的玩心又复发，和他的狐朋狗友继续在万阕城斗鸡走狗流连花街柳巷，继续成为青楼楚馆的常客。
　　万家家大业大，娶的媳妇倒是也不是小家之女，万四长的还算是风流倜傥，他爹娘运作了一下，给他安排了一个小官的嫡女做媳妇。那媳妇儿倒是也烈性的很，整个万阕都知道万家四郎是个什么尿性，嫁过来的时候就跟父母约定好了，给万四三年时间，如果他能够改邪归正，她就在万家好好过日子，但是如果到时候万四还是那么个纨绔样子，她就和离回娘家，她就当为了父亲的前程付出了这三年的光阴。万四果不出她所料，三年过去，丝毫未改，反而更加变本加厉，一个月有二十天都不在家里睡觉，留宿红尘之地。三年之期一过，她立马收拾东西回了娘家，托她哥哥给万家送去了一张和离书，不过为了不惹怒万家，她将和离的理由写的是她三年未有所出，所以自请下堂。不过她也是个聪明的，回娘家的时候稍稍的散出了点消息，说是万家四郎天天都在青楼里面待着，四少夫人伤了心，回娘家待着，这样的消息一出，哪怕后来和离的原因是她自请下堂，但是舆论仍然是站在她这边的。她娘家好歹是个官身，民不与官斗，而且这件事情明眼人都知道错到底是在哪一方，万四就差没有直接住在青楼里了，万四爹娘也是绝望了，都没有直接经过万四的同意，他还没有从青楼里面回来，他爹娘就已经做主签了和离书，放他媳妇儿一个自由了。
　　本来以为平白无故丢了个媳妇儿，能让万四痛定思痛好好反省一下，结果发现这人就是个天生的纨绔，人生中从来没有回头这个字眼，没了媳妇儿对他来说就是没了束缚，更加的肆无忌惮了。他爹娘已经彻底放弃他了，想要再给他娶个媳妇吧，万阕城现在哪家有名有姓的人不知道他们万家四少的名声，那些无名无姓的小人家，万家虽然不是官身，也是这万阕城里一等一的头脸人物，万四好歹是个嫡子孙，万家也的确看不上那些小人家。后来干脆就放弃了这个事情，这人到了这个岁数，心性早已经定了，哪里能够轻易的掰的过来，反正将来饿不着他，就这样随他去了，只要他不杀人放火，这个人已经是彻底管教不了了。
　　就这样，万四虽然还没有被万家完全放弃，但是也的确不怎么管他了。就这么一个除了出身可以说是一无是处的人，人生的意义就是醉生梦死，就算是让无忧相信他是真的喜欢她，这喜欢对无忧来说也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这人的喜欢很大程度上必然是来源于见色起意，无忧是阅美无数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的绝色，气质高冷如斯，让他起了什么征服欲什么的，再正常不过了。市场的人见这纨绔的万家四少爷见天的跟着无忧，有跟他们夫妻关系比较好的摊主就趁万四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跟无忧说：“晏大夫，您往后出门还是稍微避着点吧，这万家的小少爷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前几年的时候他强抢了田老翁的孙女，万家人花钱把这事儿了了，说是将那女娃子买进府里面做了丫鬟，但是没多久那女娃子又回了家，见天的就在家哭着，没多久就投了河，田家去报官，结果万家拿出了卖身契，说那女娃已经是万家的人了，而且她自己投的河，跟万家没有任何关系，田家打官司完全打不赢，只能认了。万四是个混不吝的，万家又有权有势，您和阳大夫都是好人，别被这样的人渣占了便宜，您还是在家躲一段时间吧，不行的话我天天绕点路买了菜给您送过去。”这摊主姓朱，年纪小，无忧叫一声小朱，之前老娘中风差点没救过来，那时候欧阳无忧他们还没有开始限制医馆看诊的人数，这人将老娘背了过来，欧阳扎了几针，几副药下去倒是将他娘救回来了，虽然瘸了一条腿，但是好歹人还活着，所以之后他就将他们两个看作救命恩人，没少白给无忧新鲜的菜。也就是他还敢明着提醒一下无忧了，其他很多人看到万四已经是敢怒不敢言了，虽然这人明面上已经被家里放弃，但是到底还是万家嫡子，出了什么事情都有万家帮忙兜着，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着实也是惹不起。
　　无忧谢过了他的好意提醒，这万四着实是个人才，纨绔做到这个地步也算是祖师爷一样的人物了。这天万四也老远看到无忧走过来了，这人是真的好看，哪怕拄着个拐走路一瘸一拐的也比这整条街上的人都好看。这人他彻彻底底的打听过了，多年纨绔，整条街的狐朋狗友，打听个把人轻轻松松，知道她姓甚名谁家住何方，甚至知道她早已经是有夫之妇，年纪能比他大上不少，但是他不在乎，纨绔了这么多年，风流了这么多年，他早已经锻炼出来一条只看外貌的准则，有这脸蛋这身材，别说她是有夫之妇徐娘半老，就算是半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板里他都不在乎。对于此等美人，人是需要有耐性的，这直肠子的人难得的首先放弃了用的最熟练的强取豪夺的戏码，而是打算好好的赚取一下美人的芳心，最起码也要先礼后兵一下，这段时间他正在努力的贯彻这一点。
　　他将无忧打听的彻底，家在哪里医馆在哪里都一清二楚，之所以每天都只是在她去买菜的时候“偶遇”，不是因为他不想去她家门口守着，他的确去过几次，谁知道那门口几乎每天都有人在守着，一打听才知道都是来求医问药的，欧阳虽然已经去了医馆正常营业，但是那边每天的名额只有五个，着实抢不到。听说这个女大夫的医术不比阳大夫差，又想着女人到底心软好说话一点所以都聚到了这边打算求无忧，但是他们如果站的离门三尺远还好，如果再靠近门一点，院子里面那两条大狼狗就开始狂吠，叫的人心肝颤。万四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被两只大狗吼的不知道东南西北，那架势像是但凡他赶破门而入，它们就能直接撕下他一大块血肉下来，万四少爷何曾受过这种不受待见的待遇，去了两次之后就不再去了，派了个人在无忧门口蹲守着，无忧一出门就赶紧跑着去通知他。
　　由于过分勤快，万四有一次甚至直接撞见了欧阳。他一直都知道无忧是有夫之妇，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将无忧的夫君放在心上，不过一个穷大夫，还是外乡人，在万阙这个地界上，他也得罪不起他一个万家的四少爷。但是跟欧阳对视的那一眼，这么多年混不吝在万阙横行霸道连官府都不能直接处办的万四居然从后脊梁生出了不少冷汗。欧阳生的更好，眉眼五官如同上天精雕细琢赏赐下来的，而且年龄阅历长万四太多，气势上带来的碾压感格外的明显。只是到底没有跟欧阳近距离接触，而且混不吝的性格的确天不怕地不怕，加上色胆包天，哪怕曾经只一眼就油然而生的恐惧感也没有阻止他继续跟踪无忧。
　　无忧牵着大黄一步步走近，看到万四，她心中倒是没有厌烦，这世上很少有纯粹的人能够让她厌烦，大部分的人都是牵动不起无忧任何的情绪变化的。说实话，无忧皮相如此，一直以来慕少艾爱皮相的人着实不少，但是能厚脸皮毫无羞耻道德心的这样骚扰一个有夫之妇甚至明确表示只是露水情缘如万四少这样的人，无忧这大半辈子也只遇到过这么一个，也着实是其中特色。根本不做停留，径直从万四面前过，大黄虽然感觉到主人不怎么喜欢这么个人，但是它被教养的很好，在外面，除了主人有危险或者有命令外，不可以随便乱叫，只好乖乖待在无忧的身边。
　　今天无忧牵着大黄出来倒是让万四小小的吃了一惊，她家的两条大狼狗万四也有耳闻，着实凶悍，以一己之力就可以将他们家的大门守的严严实实。他家也养了狗，不过不是为了看家护院，这在他们家是仆人干的活，那狗是他娘养来打发时间的，小小一只通体雪白，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说是从番邦运过来的，格外通人性，人靠近的时候从来不叫，他娘不止一次说过养只狗都比他听话。每次听他都在心中腹诽，他娘这话肯定是纯说着气他的，他虽然自认万阙第一大纨绔，每天除了斗鸡走狗横行霸道之外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干，但是他对他娘算是真的没得说，虽然不经常着家，但他发誓每次他娘有个什么事情，他跑的比他哥快多了好吧。
　　话扯远了，回到现在，眼看着前段时间无忧见到他的时候好歹还跟他说些“公子请自重”之类的话，这段时间见到他基本上都是跟今天一样的状态，就是头也不抬直接走过去，仿佛视他为无物。他等了这么久，怎么可能让无忧这么顺利就走了，赶紧伸手拦下她：“晏姑娘。”无忧如今三十多岁，同她交往的人，基本上只会有这么几种称呼：大夫，妹子，晏姐，姨，婶娘，夫人……到她这个岁数了，还被人家叫做姑娘，也真的是有点寒颤。尽管他已经伸手拦下来了无忧，但是无忧的动作根本没有受他的限制，眼见着此路不通，拐杖用的飞起，绕了一圈直接从他身边过去了。她这么个腿脚不灵便的人，哪里能跑得过万四一个身强体壮的大小伙子，还没跑几步路就又被他追了上来：“晏姑娘，别着急走啊，聊聊天嘛。”
　　一副风流样子，无忧上下两辈子加在一起，见过的人着实不少，风流纨绔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没有少见，中州那么个地界，虽然无忧十几年前回去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里待着，无缘得见这天子脚下的纨绔盛况，但是她十岁之前，虽然还是个小姑娘，而且很少出门，但是在中州这个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有权有势人家的纨绔子弟，天子脚下，普遍是不敢玩的太过火的，不过总有站在金字塔上面最顶尖的人，比如前国舅的小儿子，如今太后的幼弟，那也是个从小就会玩的，云忆那样基本上没怎么出门的人都能碰见他的风流行径。那萧家的小少爷估计是整个天晟风流纨绔的天花板了，哪怕现在一大把年纪了，无忧在中州那几年也没有少听他的风流韵事。跟那萧家的小少爷相比，万四这样只有钱没有权的，着实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无忧理都不想理他，径直往前面走，万四这几天也习惯了无忧的冷漠，这人一张冰冷的脸，性格也跟气质十分相像，就没有主动跟他搭话的时候，他一向将自己的原则定义为主动，所以她走他也走，叽叽喳喳的在她旁边说话：“晏姑娘今日出门晚了些啊，是家里有什么事情吗，今日打算买些什么菜呢，吃没吃过早饭啊，要是没吃的话我请你去前面酒楼吃八宝鸭，老齐家的八宝鸭做的可地道了，这菜之前是南方菜，晏姑娘在南边待了那么久，应该会喜欢吃的。”见无忧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身边根本没有他这么个人似的，他也不在意，任重而道远嘛，他们后面跟着万四的几个跟班还有小厮，浩浩荡荡的往市场去，一大群人十分惹眼。
　　“你也别老不理我啊，你喜欢什么跟我说，万阕这地界还没有我弄不来的东西。你腿脚这么不方便，何必每天早上这么辛苦的出来买菜，回去还得煮饭，你跟我说一声想吃什么，我让老齐每天派人给你送吃的就行，或者你每天出来跟我一起吃饭，吃啥喝啥都行。”他在风月场上混习惯了，之前每天跟无忧见面的时候还说些风花雪月的话，什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汉有神女，寤寐思服”的，那个时候她还没有现在这么的烦他跟着她的这件事情，他说了半天，就换来了无忧一句：“我已经成亲了，而且年纪比你大了六七岁，你换个人玩吧。”后来就再也没有理过他。万四这种纨绔，书也没有好好念过，之前在无忧那边说的风花雪月的话，也只是在风月场上混出的经验，自己肚子里面是没有那种墨水的，眼见着怎么说无忧都不理他，他也就懒得花心思去想那些好听话来，怎么土怎么来，反正无忧也从来没有认真听过他说话，要不是腿脚不好跑不快，这女人怕是有多远跑多远了。不过这么明显的厌恶，万四觉得无忧没有每天躲在家里而是每天出门买菜顺便“偶遇”他这么个烂人，这女人也是蛮厉害的。
　　不管他说什么话，对于无忧来说，跟旁边的风声没有什么区别，都比不上旁边摊贩的叫卖声，摊贩叫卖无忧还得听两耳朵，毕竟如果有什么菜便宜卖了的话，每天欧阳给她买菜那几个铜板里面就可以抠出来一点，虽然是攒半年都攒不下来一壶好酒喝喝，不过买点解馋的小零食吃还是没有问题的。万四在她身边已经晃荡了小半个月，对于他这么一个没有什么耐心的人来说，的确已经算是比较上心的了，这么个冰川美人，的确是对他的胃口，他愿意在她身上耗时间。各种风月场的手段他都已经试过了，嘘寒问暖投其所好什么的，都已经试过了，想送点什么东西吧，打听了个遍也没有打听出来无忧这人到底喜欢点什么。
　　他就在无忧身边晃荡着，无忧视他为无物，按部就班的停在顺眼的摊子面前，挑着菜。今天早上欧阳早上出门的时候说，说今天要去宁和堂进药材，应该是要晚点儿才能回来，让无忧在家里小心一点，如果有事情就让人去医馆喊他。他没说在外面吃饭，就是会回来吃晚饭，自从医馆重新开业以来，欧阳每次都是半下午回来，然后做晚饭他们两个人吃，午饭的话，阿芙会在医馆里面做，刚开始的时候他还拜托阿芙跑腿，每天给无忧送点饭，后来无忧腿好太多了，也不让阿芙来回跑，反正每天都要去买菜，她要么就在外面耽误久一点在外面吃，要么就回去自己随便鼓捣点什么吃，反正也不麻烦。今天欧阳要晚点回来，等他再回来煮饭的话就很晚了，她打算晚上自己在家里做饭，等他回来的时候就可以吃现成的了。
　　菜买的差不多了，无忧就转到了卖肉的那里，自从家里养了大黄二黄之后，他们家不管是谁买菜，基本上停留的最多的都是这里。这家屠夫都跟他们夫妻两个混熟了，每天都给他们留一点猪的边角料，偶尔有卖不完的大棒骨也给他们剩一点，知道他们买这些东西是为了喂狗的时候还心想他们家这条件也太好了吧，连狗都吃的这么好。今天无忧一来，虽然对她旁边那个看上去寸步不离的万家四少爷有点心有戚戚焉，但是还是按照习惯给她拿了用绳子绑好的猪下水：“今天有人买了心肺，所以只剩下了肝和肾，给您搭了两个大棒骨，晏大夫您看这样行不？”喂狗狗的话，有骨头最好，无忧两只手都占着，借着他的手上下看了一下，觉得还可以就点头，然后又跟他说：“小钱你再给我割半斤花的。”花的就是五花肉，她今日心情比较膨胀，甚至打算尝试一下红烧肉。小钱手起刀落砍下一块肉，上称一称六两半快七两，按六两算的钱，无忧付了钱之后拿着肉走了。
　　结束买菜，今日有老伯便宜卖了她两个萝卜，加上本来就有的剩余的钱，她回去的路上还买了根糖葫芦。虽然手十分不方便，但是无忧也没有耐心等到家了再吃，右手拄着拐，拐上还牵着狗绳，啥也干不了，左手还可以发挥一下，尽管篮子很重，但是她还是将篮子滑到了手肘处挂着，然后拿着根好容易买到的糖葫芦，半晌才能艰难的啃上一个，太不容易了。见她啃的实在艰难，察觉到有机会的万四赶紧上前去说：“我帮你拿篮子吧，给你送到家去，这样你吃东西也方便。”无忧还是将他的话当作耳边风，自然也不会回答他，万四也不知道无忧是没听到还是听到了也不想回答，他也从来不是个会想很多的人，于是乎就要直接上手去抢无忧的菜篮子。
　　这一下子仿佛终于是将无忧给叫醒了，他动作出其不意，无忧躲的却十分及时，连菜篮子的边都没有让他碰到，而且终于像是把无忧拉回了人间，这人终于抬眼看了万四一眼。万四比她高，她得抬头看着他，但是哪怕是仰视，她的眼神也冰冷的很，语气跟她的眼神一样冰冷：“万四，你再碰我一下，我就放狗了。”
　　说着，像是突然听懂了主人的意思，本来一直很安分的大黄也突然开始对着万四龇牙咧嘴，充满敌意，仿佛只有无忧一声令下，这凶狗就能扑上来咬万四一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