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禁》袁非道

21、无可替代

　　两个人瞎聊着喝完一听啤酒，舍友说无聊不如玩会儿游戏。
　　但是网费是一年一交，去年的早在暑假就到期，今年的网络中心还没上班没法交。
　　俩人试了下无线网，卡的游戏人物一步三顿，一个技能拖拖拉拉的放完，队友们都跑的不见踪影。
　　“去网吧吧。”舍友抄起钱包合上笔记本，“慢的我都快砸桌子了！”
　　林越看了下时间是五点半，抱歉道：“不行，晚上我还有事情，去不了。”
　　“啥事儿啊？”舍友着急的拉住他，“没有你这个奶，我一个输出排副本得等好久啊！”
　　“那你也练牧师呗。”林越拍他肩膀，“我真有事情。”
　　“切！”舍友一脸鄙视的独自去了，留下林越一个人在宿舍刷网页。
　　说实话，这种感觉不太好。
　　任时行没说定时间，自己就得一直待命。况且早晨睡懒觉起的晚，十点多才吃的饭，中午就没再吃，到这会儿早饿的前心贴后背。
　　随手翻翻旁边还有本古龙，但是饿的没看两页就受不了，于是下楼打算先餐馆垫一垫。
　　食堂还没开门，食堂旁边的小店倒是开了几家，但是看招牌是什么卖奶茶卖油炸快餐的，没胃口，林越又从宿舍区的侧门出来，那边靠近住宅区，倒是有些家常饭馆。
　　挑了一家没去过的，点了一份烧腊套餐。
　　店里没啥客人，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板娘拉着脸，影响了客源，所以只有林越一个人坐着。往常遇到这种情况，林越一般是不会进来的，因为在饭点时客人不多就说明店里口味不受欢迎。但今天实在太饿，而且担心一会儿任时行过来接，其它店等久了来不及吃怎么办？
　　结果让林越没想到的是，即使只有这么一个客人，上菜竟然也是慢的要死。催了两次忍不住要走时，才终于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端上来了。
　　林越立刻抄起筷子大口扒饭，却在嚼了几下之后觉得不对味儿。
　　“老板，你这味道怎么有点怪？”
　　“有什么怪？”
　　“说不上来……”林越又吃几口，“是不是天热不新鲜了？”
　　“怎么会？”老板娘又把配套的例汤送过来放在他手边，“都是当天的，可能是药材的味道。”她指指面前小碗里的龙骨汤道：“这里面加了中药的。”
　　“不是，我是说饭菜……”
　　“腊肉是特制的，就这种味道。”
　　“哦……”林越饿着肚子，也懒得再去多想，匆忙吃完饭，又猛灌几口汤，然后任时行的电话就来了。
　　林越走到校门口，是任时行自己开的车，于是开门坐到副驾上。
　　结果正拉安全带时，一个没忍住：“嗝~”
　　任时行回头看他。
　　林越目不斜视的解释，“刚才喝了点汽水……”
　　“嗯……”任时行调转车头，很给面子的圆谎，“烧腊味的汽水~”
　　林越窘了一下，又道：“太饿了……所以就……”
　　“没关系。”任时行瞥他一眼，“正好我们要去吃的是西餐，量少我还怕你吃不饱。”
　　量少是实话，但是你多点一些怎么会吃不饱？
　　林越不知道他这是在给谁放台阶，也许是两个人都有。
　　下班高峰期，稍微有点堵车。林越不知道是车内冷气太足还是缺氧的缘故，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胸口也闷的像是堵着什么硬物般难受。
　　“怎么了？”任时行察觉他脸色不太好。
　　“有点闷。”
　　任时行把车窗降下，“好点了吗？是不是晕车？”
　　“不知道。”窗外的热浪扑进来，混合着汽车尾气，感觉并没有好多少，“我以前也不晕车。”
　　“就快到了。”任时行又把所有车窗都打开。
　　“嗯。”林越不知道怎么的，感觉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热，胸口堵塞着一股浊气似乎在缓缓上移要冲口而出。他想着可能是嗳气，却又怎么也出不来，就堵在那里，好像是摁住命门一样，都开始让他觉得心慌气短。
　　脑袋更加昏沉，还隐隐的发胀，林越用胳膊撑住，却在手心碰到额头时猛的吓了一跳——
　　竟然一片湿凉！
　　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渗出来的汗水。
　　“林越！”
　　任时行把车子停在路边，伸手过来摸他额头，也惊了一下，又碰他脸颊，却是微微发着烫。“我送你去医院！”
　　林越才刚想到可能是刚才吃的饭菜有问题时，就猛觉胃部一阵绞痛，他脸色惨白的解开安全带，“我要下车……”
　　然后没等停稳，就冲下去在路边灌木丛呕吐起来。
　　但非常恶心的是，明明感觉要吐出来了，却实际上并没有，只是一阵一阵的干呕，折磨的林越都弯着腰快站不起来
　　任时行从路边小店买了瓶水给他，林越缓了缓，有气无力道：“可能是我刚才吃的饭有问题……”
　　“过敏还是变质了？”
　　“可能是坏了……”说话间林越又转过身去呕，依然是什么都没有，叹口气，“难受死了，要是能吐出来就好了……”
　　“我看看附近的医院在哪儿。”任时行打开手机看看地图，“有点儿远，不过路口过去有个诊所。”
　　结果俩人到了诊所，还没来得及跟医生讲明情况，林越就奔进了卫生间，几分钟之后出来没说一句又跑进去。
　　任时行只好先帮他说，医生初步判断是食物中毒，但还要先验血才能确诊。
　　可是林越出来没一分钟又急急的要去厕所呕吐，吐的脸色都白成一张纸，吐的整个肠胃都快翻过来，吐的他都想伸手进去把那些绞痛不止的器官给一把扯掉算了！
　　不过才短短的半小时，来来回回跑了十几次，不止是食物，连胃液之类都吐了个干净。最后一次出来时，林越整个人就跟虚脱似的站都站不稳，一个一米七七的大小伙儿，却仿佛被榨干似的弯成了干瘪的小虾米。
　　惊的任时行直接将人抱起来快跑送到诊所医生面前，结果对方一看林越都陷入昏迷甚至有轻微抽搐的症状了，吓的赶紧催促道：“快送去医院！快去医院！
　　　林越真是没想到，自己吃个饭，居然还给吃到重症监护室了。
　　护士出去叫任时行，林越看着门口，送进来一个刚做完手术的人，脑袋全都裹着纱布，被血迹染的没剩几处白的。嘴上戴着呼吸机的管子，头上插着导血管。
　　林越正愣愣的看着时，脸上不防被人用手指捏了一下，回头，是任时行在床边坐下。
　　“看什么呢？”
　　“……没看什么。”顿了几秒，林越又说：“听说ICU死亡率很高。”
　　“嗯。”任时行点头，然后伸手轻抚林越的脸颊，“我在外面等的这几个小时，已经死了两个了。”
　　话音刚落，门口又乱哄哄的送进来一个，满头满身的血，感觉像是严重车祸的样子。林越回头，从门上的玻璃看到外面痛哭不止的家属。
　　“没告诉我爸妈吧？”林越问。
　　“哦……”任时行恍然清醒似的，“都没想到这一茬……”
　　“那正好……不然他们要被我吓死了。”
　　靠墙那边又突然忙乱起来，林越回头，发现是那个刚送进来的车祸病人，又被推出去了。然后就听见门外，家属们撕心裂肺的哭泣声。
　　“又死了一个。”
　　任时行说完见林越脸色惨白，又安慰他，“你和他们情况不一样。”
　　“哦……”
　　可还是怕怕的……好像死神就在身边觊觎，准备随时出手夺取自己的灵魂。
　　“我可以去普通病房吗？”
　　看着旁边那些在生死边缘游走的病人，林越觉得异常压抑，更何况刚才又亲眼看见死亡的真实发生，真的只是那么一个瞬间而已。
　　“我去问问医生。”
　　　　任时行去了，没一会儿就回来。
　　林越看到他表情就知道不可以，却还是忍不住问：“可以吗？”
　　“不行，还要再观察，说要等天亮再检查没问题才可以转病房。”
　　林越安静的瞅了一会儿天花板，说：“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像睡了一觉，只是没有做梦而已……可能，人死了也就是这样……”
　　任时行看着他，没说话。
　　“如果真的死了……”林越歪头思考，“好像挺可惜的……”
　　“……都还没有出人头地……还没有赚很多钱……”
　　“……还没有……好好的谈个恋爱……”
　　停顿许久，又像是想到别的什么，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道：“不过即使有了这些，好像也并不能怎么样……”说完皱起眉毛，陷入了对人生意义的思索。
　　护士过来说探视时间到，任时行起身将林越摆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却在松手的时候突然被紧紧握住。
　　“没事的。”他只好用另一只手抚摸林越的头顶，“我就在外面坐着。”说完又指指门上的玻璃窗，“你抬头就能看见的。”
　　林越看着任时行出去了，然后闭上眼睛。
　　好想爸爸妈妈啊，还有那个不听话的林妹妹。
　　多想看到他们的脸，听到他们的声音。
　　但还是等明天去了普通病房再去联系他们吧。不然他们也会像外面神经紧绷的家属一样，惶惶不安。
　　可是真的好想念……
　　原来血缘就是这样的力量，在你最脆弱的时候想要它给予你无限支持和温暖。
　　无可替代。
　　因为无法对任时行诉说自己的恐惧，只有在家人面前才能坦诚的软弱。稍微回想一下自己昏迷时黑天暗地的呕吐，那种器官扭曲的感觉仿佛身体已经跟灵魂被分离，到最后身体虚脱大脑都无法控制肢体的时候，仿佛已经看见了死神阴险的笑容，仿佛听见他在惋惜的轻叹。
　　到这种时候，才深刻体会那些视死如归的英雄是真的勇士！
　　因为往日也觉得自己貌似挺胆儿肥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现在真的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恍然看见黑白无常的铁锁链，摸到了催命判官的大毛笔，于是冷汗涔涔而下。
　　不过呢。
　　虽然血缘的浓厚关系无可替代，但有个人在身边陪，总好过孤单一人。
　　林越睁开眼，望望玻璃窗那边，任时行正拿着手机在讲电话，好像是察觉自己在盯着似得，目光向这边移过来。
　　林越躺在床上默默的看他一会儿，然后又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