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刀续缘》喧嚣海涛

3、第三章

　　（三）
　　林诗音坐在李寻欢的床边，深深的看着床上仍在熟睡的人，他因她而酗酒伤身；他因她而积郁成唠；他因她而隐居关外；他因她而重返中原；他因她而折磨了他自己整整一十六年！这是她的表哥，是让她爱了一辈子的人。
　　昨天傍晚，龙小云和杨孤鸿终于从冷香小筑上走了下来！看着他们虽然疲惫不堪但却轻松的表情，林诗音知道表哥没事了，表哥又回到她身边了！她让所有的人都去休息了，大家都累了好几天了，应该好好歇一歇了！然后，她独自走上了冷香小筑，陪着熟睡的表哥直到天明。
　　“诗音，诗音……”床上的李寻欢突然动了一动。
　　“表哥，表哥你醒了？”诗音试探着轻声唤道。
　　李寻欢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诗音。”
　　“表哥，你觉得怎么样？胸口，还疼吗？”林诗音把李寻欢扶起坐着，又拿一个软枕让他靠上。
　　“我没事了，我好多了，胸口也不疼了。”李寻欢说道，“表妹让我好好看看你，我好象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表哥，我也是。”林诗音的眼角不由得溢出了一滴泪。
　　是呀，在这短短的几天里，他们经历了生离死别，经历了莫大于心死的哀痛，经历了希望之灯忽起忽灭的折磨。终于他们又看见彼此了。于是他们就这样深深的看着对方，仿佛几千年，几万年都没有看过了，他们的目光彼此痴缠，就象他们已经痴缠了一生而必将继续痴缠下去的情孽、情债、情缘！他们就这样沉迷于对方痴痴的目光中。
　　缓缓的，他们靠近了，终于印上了那仿佛已经远别了千年的吻。他们吻的细致，吻的缠绵，吻的忘了天地万物，吻的忘了自己的存在。他们在彼此的怀抱中吸取力量与温暖，他们在彼此的深吻中追求关怀与那追求了一生，也痴守了一生的，爱。

　　“林姑娘，快正午了，少爷醒了吗？我煮了点人参鸡粥，给他补一补。”铁传甲的声音从门外想起，把彼此缠绵的二人叫回到现实中来！
　　“啊，醒了，醒了，你进来吧。”林诗音急忙应到。
　　“少爷，少爷你好点了吧？可真把我吓死了！”铁传甲问道。
　　“我好多了，这几天累了你了！”李寻欢含笑回答。他不难看出，铁传甲满脸的忧急与欣喜，满脸的疲惫与倦意。
　　“少爷看你说的，只要你没事，我铁传甲就是死了，见着老太爷我也有的交代啊！”铁传甲的声音又哽咽了，“你，你看我这是怎么了，你好了，我应该高兴的。”铁传甲头一次因为自己哭而觉得有点尴尬，“那，那什么，林姑娘您喂少爷喝吧，我，我先走了”铁传甲放下饭碗就落荒而逃了！
　　看着这个忠心耿耿、如父如兄的仆人，李寻欢的眼中也盛满了感动。
　　“啊，对了诗音，我的内力怎么象是强了许多，这是怎么回事？”李寻欢吃完粥，立刻问道。“我中了寒冰神掌，能好起来已属奇迹，怎么会，怎么会……”李寻欢隐约中感到自己似乎又欠下了一笔还不起的人情债。
　　“啊，这……说来话长，表哥你刚好，还是再歇一歇吧。”林诗音刻意回避问题，她不想给表哥太大压力。
　　“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用什么灵丹妙药治好我的寒毒的？”李寻欢打趣道。
　　“是……，”诗音不知该怎么向李寻欢解释。
　　“娘？”诗音正不知如何是好时，铃铃走了进来，“啊！李叔叔你好了，太好了！娘，大舅舅说有事找你，要你先下去一下。”
　　“好，你下去告诉梅大哥，我就来。”诗音吩咐道，“表哥你再睡睡，我一会再来找你。”林诗音说完转身出了冷香小筑。
　　屋里只剩下李寻欢一个人，他心里有一大堆的问题：为什么自己身受重伤，又有肺疾，再加心脉耗弱，怎么可能又一次奇迹般的活了下来？为什么自己似乎平空增加了近四十年的功力？为什么诗音对自己的问题刻意回避？还有小云、杨孤鸿、唐蜜呢？以他们的性格，知道自己醒了，是不可能不来看望的。还有梅大先生找诗音会有什么事呢？

　　“梅大哥，你找我？”林诗音走进大厅，就发现梅大已经等在那里了。
　　“诗音，李探花好些了吗？”梅大问道。
　　“已经好多了。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林诗音沉吟道。
　　“我其实是来找王怜花的，他要我准备的事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近日就可以开始了，我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我的药庐？”
　　“王前辈让您准备什么，他……，还有什么事吗？”林诗音问道。
　　“怎么，王怜花没跟你们说吗？”梅大问道，“他这次回来其实是……”
　　“我回来是为了研制药物的，这件事我没说是为了等李寻欢好了一起说。”不知何时王怜花走了进来。
　　“李寻欢没事了吧，我看他今天就可以下床了，不过为保险起见，在多休息一日也没什么？他现在多了四十年的内力，以后发飞刀动武就不用再小心翼翼的了，最起码不至于每次力战或劳心后都会病发！不过，还是要量力而行，不能出现过分耗损真气，缺了真气护住心脉，他的身体还是很危险！毕竟真气这东西只能做到保护，我们还是先要想办法去除病根。对了，龙小云和杨孤鸿怎么样了？”王怜花很喜欢那两个青年。
　　“多谢前辈惦记着，小云有铃铃照顾着，杨孤鸿也有唐蜜陪着，铃铃说他们已经没事了，元气也早就恢复了，就是还有点累，这会还睡着呢！”林诗音笑着回答，她对于小云不但能真正放下对李寻欢的仇恨，并且还这么拼命的救活他，实在是打从心底里高兴！
　　“那好，正好也让这两个年轻人再休息一下，明天辰时，你让他们在大厅等我，我会说明我这次为什么回来，我现在先和梅大回药庐商量一些事。”说完王怜花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日，辰时。所有的人都已在大厅等候，王怜花和梅大还没有来。林诗音已经把经过情形都告诉给了李寻欢，当然龙小云和杨孤鸿并没有把那一夜两日的惊险告诉给任何人，他们不想让大家担心，也不想给李寻欢更多的压力，所以李寻欢知道的只是他二人连熬了一夜两日救他而已。但这些已带给了李寻欢莫大的震撼和深深的感动，震撼于至今尚无一面之缘的王怜花前辈竟然肯为自己舍却四十年的功力；感动于龙小云、杨孤鸿的劳苦相救。
　　“对不起呀，我来晚了！”梅大声到人到，已举步走了进来。
　　“哎？大舅舅，怎么就你一个人，王前辈呢？”铃铃问道。
　　“王怜花不来了。”梅大说道。
　　“不来了？”所有的人都一惊，不是王怜花说有事相告，让大家等在这里的，他怎会不来了呢？
　　“王怜花前辈不来了，可是因为在下？”李寻欢问道。
　　“李探花果然心思过人，王怜花说了，李探花病体痊愈，这里毕竟要有一群人，罗里罗嗦的谢不完，他老人家经不起这么费事的程序，不如在我的药庐里躲清净，也要你们千万别去找他，他说人老了怕吵、怕闹、怕麻烦，让我替他把事情告诉给大家。”梅大解释道。
　　“王前辈的恩德，岂是我们简单几句道谢就谢的完的，那就烦请梅大哥替我们转告就说我们‘大恩不言谢’了！”林诗音深知王怜花是不愿给李寻欢太多压力。
　　“大舅舅，那王前辈到底要您代传什么事呢？”铃铃问了所有人想知道的问题。
　　“主要呢，是有两件事，”梅大回答道，“这第一件就是《怜花宝鉴》！”
　　“《怜花宝鉴》？”众人不解。
　　“王怜花说呀，本来他要把他毕生所学传给一个人，这个人必须绝顶聪明，人品又好，这样才能继承他毕生心血，又造福后人！”梅大说道。
　　“所以，当年他就选中了文武双全，又好打不平的李寻欢？”唐蜜问道
　　“不错。但他没想到诗音为了让她的表哥成为一个平凡人而没将《怜花宝鉴》交给赶考回来的李寻欢；更没想到，事隔多年后，李寻欢仍然被《怜花宝鉴》所累，惹了这一大堆麻烦事上身。所以王怜花说了，让李寻欢对于他度功之事不要过于感激，这本是他欠李寻欢的。”
　　“王前辈这么说，我越不知该怎样感激他了，偏偏我李寻欢老是欠下还不起的人情债。”李寻欢感叹道。
　　“王怜花说这些年他在海外悟出了一个道理，想当年他还冥顽不灵之时，曾多次与沈浪沈大侠交手，结果都是大败，他一直都不明白，自己文武全才、易容占卜、星相医药无所不能，为什么老是败在沈浪手下呢？这些年他与沈浪也时有切磋，每次也都是他败，时间长了他终于悟出了这个道理，那就是：分心则乱，贪多嚼不烂！这本是初学武者经常被师父提点的一句话，而他却在六十多岁上才发现，当什么事进入最高境界时也是这个道理！他一生所学庞杂繁乱，他又好强，想将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所谓：‘人力有时而穷。’都想做好，自然就都做不好了。不过王怜花毕竟是武林中不世出的奇才，他毕竟将自己所学的各门都钻研到了一流境界，甚至可以说是颠峰，然而要与武林中真正只精钻一项，并已入化境的人来比，在专项上他始终差了一层，这一层也许并没有多深，多精，多难，而王怜花却是再也跨不过去了。之因他脑子里有太多的东西，每次思考时总是在互相干扰，以至无法做到真正全心全意的专。他说李寻欢之所以能够做到‘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就在于他对飞刀做足了专！”
　　“可是，李寻欢的轻功、兵刃也不差啊，他不能轻发飞刀之时一直是以扇子做兵器的，他也没现败相，更何况李寻欢也是琴棋书画无所不会的，这难道不叫分心？”唐蜜不解的问道。
　　“是，我当初也曾有此一问。王怜花说，李探花幼年学文，为的是考取功名；琴棋书画是为了修身养性，也是这写文人不得不会之事。所以其志不真正在于此，志既不在此，就做不到钻，做不到研，至多只能做到好，做到妙。然，与真正精研此道之人还是不能比的。至于李探花的功夫，他的轻功，他的兵刃，学起来实际上是飞刀的辅助，飞刀越强，其余越强；其余越强，飞刀也自越强，所以李探花还是做到了专。”梅大解释道。
　　“原来如此，只因李叔叔其他武功修习的最终目的也是飞刀，所以他的用心还是专一的！是吧，大舅舅”铃铃问道。
　　“那唐蜜为什么，轻功和面具都做到那么好？”杨孤鸿打趣道，其实他早就知道问题的答案。
　　“那就要看她怎么把这两件事的目的联系到一起了。”铁传甲也帮着杨孤鸿敲边鼓。
　　“你个死甲虫，臭甲虫；死小鸟，臭小鸟，你们不就是想说我的最终目的是要当飞贼吗！我告诉你，我那叫侠——盗！”唐蜜揪着杨孤鸿的耳朵，一连串的叫嚷把大家都逗乐了，连李寻欢也开怀而笑，林诗音看着轻松而笑的表哥，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所以呢，王怜花这次将《怜花宝鉴》分写成几册，嘱咐我把医术篇赠与诗音；将刀法篇赠与龙小云；将剑术篇赠与杨孤鸿；将易容和轻功篇赠与唐蜜；将内功篇赠与李探花。王怜花说了本想将暗器篇赠与李探花的，但李探花飞刀、暗器一项早已是真正的行家，就是他自己也未必挡得住例不虚发的小李飞刀！所以不能在行家面前现丑。李寻欢身子不好，需要强大的内功护住心脉，所以他以内功篇相赠，并且以昨日一日之功，把之修改为适合阳派内力之人修炼的内功心法。他说希望你们大家能明白的他的心意，善用此书！”梅大一边说一边把几本薄厚不一的书册分给众人。
　　各人拿着王怜花所赠绝学，都不禁深深的感动，大家都感到那上面沉沉的情谊与希望。
　　“李寻欢还是那句话‘大恩不言谢’！只能说，一切记在心上了。”李寻欢说道。
　　“烦请梅大先生转告王前辈，就说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希望。”龙小云说道。
　　“那，大舅舅，王前辈要你说的第二件事是什么？”
　　“啊，对了，差点忘了，其实这第二件事，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对于你们来说实际上是一个好消息。”梅大开心的说着。
　　“什么好消息？”林诗音问道。
　　“这要从王怜花为什么会突然回归中原说起！王怜花和沈大侠夫妇一同出海，寻找仙山，实际是厌倦江湖纷争，想过几年清净日子。不过，仙山是没找到，到让他们找到了一个民风十分淳朴，而且生产远比中原落后的小岛。于是，他们就在那里长住了下来，教他们一些男耕女织的技术，日子也过得颇为自在。谁知岛上从去年开始，流行一种病，全岛居民十之三、四都病倒了！王怜花空有一身医术，奈何这岛上除了高树巨木就是麻藤荆棘，它就是不长草药，偶有几味也是全不对正。王怜花连思了几中或可治病的法子和思路，都困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王怜花只好千里迢迢赶回中原，一是采备药材，再也是研制救命的药方。你们可知道是什么病在岛上风行？”
　　“这……，世上流行之疾甚多，我们那猜的道。”铁传甲说道。
　　“这岛上有流行病，对于我们能是什么好消息？”杨孤鸿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李寻欢听了杨孤鸿的话，只觉脑中灵光一闪：“好消息……？梅大哥，岛上这病莫不是——肺痨？”
　　“招呀，果然还是李探花神机妙算！确是肺痨，我之所以说是好消息，就是因为王怜花既然已有思路，那药方就一定研制的出来！到时李探花就也可以免去久咳之苦了。哈哈……”梅大笑道。
　　“真的？”除李寻欢外，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问道。
　　“哈哈……”梅大连连点头。
　　这个消息的确是个好消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带给人们莫大的惊喜与快乐！林诗音几乎激动的说不出话来，面前的表哥突然一下子真实了起来，以前她总觉得面前的表哥不真实。是的，是因为他的病，以前老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病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永远的离开自己，而这次他们之间的希望终于来了。
　　李寻欢自然也是十分的快慰，他虽然不怕死，但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亲人因此而伤心，他不怕死，但他希望他所关心的人都好好的、快乐的活着。他是那么希望能再有十年的时间来陪伴表妹，来补偿自己曾经给她造成的那些伤害，补偿他给她的那么多年的等待！他本以为再也不可能了，而现在心里的期盼终于要成真了！
　　“梅大先生，”龙小云激动得“噗”的一声跪在地上“既然王怜花前辈不允许我们去面谢，那就请你替王莲花前辈受我一拜。”然后，小云就真心诚意的磕下头去，他感谢王莲花给了他挽回错误的机会，他感谢王莲花给他弥补遗憾的机会。他是那么真心的感谢，只因他已将李寻欢当做自己的父亲一般看待，只是他还叫不出口。
　　“好啦，好啦，”梅大伸手拉起了龙小云，“你们拜也拜完了，谢也谢完了，我的事也办完了，我可该走了。啊，对了王怜花说了，他研制药方期间要你们千万别去打扰他。”
　　“梅大哥，刚来就走，你不留下吃午饭吗？”诗音留客道。
　　“啊，不了，王怜花叫我快点回去给他打下手呢！啊，对了，李探花你送我出去吧，王怜花还有话要我单独对你说。”梅大说道。
　　“好，那我送梅大哥出去。”李寻欢客气的回答。于是二人一起走了出去。

　　“梅大哥，王怜花前辈还有什么话让您嘱咐在下的？”李寻欢陪梅大直走到了兴云庄大门口，梅大还没有说，李寻欢就只好自己问了。
　　“是……这样，王怜花说，他这些天夜观星相，发现东南夜空，女姹之星爆亮，武林中必将又一场大事。但此时吉凶难料，不好明言。他说李探花虽然志在田园，意欲退出武林，淡出江湖。但希望李探花到时能看在他的面子上，助江湖恢复平静。”梅大如实转述王莲花的话。
　　“好，李寻欢自当尽力！”李寻欢郑重的回答。李寻欢不得不答应，虽然他早已厌倦了插手江湖的是是非非，但他欠不得人情，他是那种真正涌泉相报滴水之恩的人。何况王莲花不但救了他，而且给了他能够补偿诗音的希望，这，才是最重要的！
　　“好，李探花一诺千金，那我这就回去告诉王怜花去了！”梅大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