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是女装癖》湮菲

4、第四章

　　初夏的时节还残留着些许春末温暖的湿气，即使到了正午，阳光也不会特别灼热。一夜暴雨过后，残败的丝瓜藤在温煦的阳光下逐渐恢复了绿意，散发着勃勃的生机。

　　这是一年当中最舒适的季节，如果沁凉的丝瓜藤下没有一个躺在摇椅上饭来张口的大少爷，这样的日子对落祯而言，无异于休假般的享受。

　　“翡翠鱼丁，桂花干贝，荷塘莲香，鸡丝汤面？”

　　“那是什么，秋少爷。”落祯眨着茫然无知的眼睛，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笑容，望着凌尹秋道，“小祯自小没读过什么书，秋少爷若是考我文法，那真是太难为我了。”

　　凌尹秋盖在《道德经》后的脸沉默了片刻，继而又道：“红豆膳粥，豆沙梁高，莲花卷，三色糕？”

　　落祯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满脸的艳羡对凌尹秋说：“原来书里都写着这些好东西呢，听名字就觉得好好吃啊。秋少爷全都吃过吗？小祯还以为这些名贵的点心，只有皇宫内院才有机会见到呢！”

　　凌尹秋第二次沉默了下来，这一次比上一次长久得多。过了好一会，他才悠悠拿下遮挡太阳的书卷，露出一双漂亮迷人的桃花眼，在阳光底下，仿佛空气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那你会做什么，本少爷饿了。”

　　落祯的眼神飘忽到了头顶的烈日，望着一轮金灿灿的太阳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大概……就炒个鸡蛋吧。”

　　“很好。”凌尹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宽慰道，“鸡丝汤面，立刻去做。”

　　“秋少爷！”落祯站了起来，神色间满是为难与局促，她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实话，“秋少爷……实不相瞒，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做。洗衣不会，做饭不会，打扫不会，服侍不会，就连去井里去打一桶水——我都提不动。”

　　凌尹秋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难色，他慢悠悠从躺椅上坐起来，凝视着落祯理直气壮的眼睛，失笑道：“那你为何到这里来应聘婢女？”

　　“因为薪资高啊，谁不知道飞鸿山庄凌庄主出手最大方了。”

　　如此磊落与坦言，凌尹秋竟觉无从指责。他幽幽地叹了口气，藤叶的光影落在眉梢和鬓角，在朱红泪痣的左右徘徊，竟恍惚间浮起一丝柔软的忧郁：“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枉费了本少爷一番热心，还以为当了一回好人。”

　　“实在对不起，秋少爷……”落祯垂下眼眸，尽力不去看凌尹秋失落的模样。

　　只要证明自己确实没有一丁点用处，凌尹秋就不能再打着婢女的幌子强求自己留下来了。当然，若这个花花公子连这层掩饰都懒得继续，那就只好用另一种更简单的策略。

　　果然，凌尹秋并不认为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婢女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他只是失落了一下下，很快就又恢复如常。挂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伸手叠于脑后，凌尹秋重新躺了下去：“无妨，小祯儿。本少爷既然答应要关照你，自然不会只是心血来潮。”

　　他悠然道，朝落祯投去一个俏皮的眼神，像个孩子似的，满心都是坏主意：“何况我与大哥有约在先，才第一天就自动认输，岂不让他看扁了我。今后我有何颜面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吃喝玩乐，潇洒快活？你说是不是？”

　　无耻……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凌司鸿摊上这么一个扶不起的弟弟，也真是挺不容易的。难怪江湖中人人都说他行事手段过于强硬，就像逮着人发泄怨气似的。

　　“秋少爷和庄主究竟约定了什么，难道与我有关？”

　　回想起凌尹秋忽然答应了什么以后，凌司鸿转向她的目光，落祯就感到浑身都不自在。那种审视的目光好似要将她从里到外都看得通透，一丝一毫的角落都不落下。

　　那时凌司鸿的表情十分惊讶，惊讶之后又渐渐转为了妥协。那副模样就好像看到游手好闲的儿子终于带着无名无分的妻子进了家门，发誓要重新做人时，为父的心情。

　　只是这个可能放在凌尹秋和自己身上，显然没有可能。

　　一个初次相见的普通丫鬟，一个包藏色心的浮夸少爷，不论放在哪个时代都注定了是一出关乎伦理与道德的悲剧。

　　果然，凌尹秋依旧用他特有的，轻飘飘的声音回答道：“小祯儿不必多心。这是男人之间的约定，跟女人无关。”

　　咦，落祯还以为，他一定会故意问“小祯儿希望本少爷是为了你吗”，并且说话时还要抛几个勾人的媚眼。没想到凌尹秋轻描淡写就带过了，口风意外得紧。

　　“总而言之，小祯儿你就安心地留下来吧，不必担心谁会赶你走。”凌尹秋微笑着对落祯许诺，似乎是为了彻底打消她的担忧，说话时眼神格外的温柔，温柔得就像情人一样，“只要你不怀二心，本少爷都会等你。”

　　落祯伫立在原地，久久都不能呼吸。千万种思绪一齐在脑海中翻涌，令她犹如被抽去了血液般肢体僵硬。

　　不怀二心？凌尹秋为何会冒出这等字眼，莫非他发现了什么？

　　等等，若连凌尹秋这等人都发现了的话，那凌司鸿岂不也早就发现了？发现到什么地步？难道那个眼神的真意是……

　　“不用这么感动，小祯儿。”凌尹秋见她目不转睛望着自己，似有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却无从诉说，不由噗嗤笑了起来。

　　他自摇椅上起身，走到落祯身前，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柔声道：“快去给本少爷做点吃的，不会的话，让厨房里的吴妈妈教你。乖~”

　　额头被轻轻点了一下，落祯却显些跌倒。

　　“吴妈妈……”她呢喃着这个名字，记忆也跟着一起翻涌。

　　“她是个善良可亲的人，不会拒绝的。”

　　耳边凌尹秋的叮咛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模糊的轻纱，就连他挂在唇边的那一抹笑容也彷如扭曲了起来。落祯目中逐渐浮起一丝畏惧，她悄悄地退出了凌尹秋触手可及的距离，在对方佯装不解的注视下，一步步被推向了陷阱之路。

　　“是，少爷……”

　　落祯走出凌尹秋的住处，耀眼的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远远地有个人影正朝自己走来，与昨夜雨中奔袭而来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充斥着阴肃的杀气。

　　不用多想，落祯便猜出了来人正是凌微，被凌司鸿召回肃清潜入庄内的奸细。

　　高大的身材健实而匀称，行步间所透出的沉稳之气，与他的主人一样暗藏着一股凌人的气势。迎面而来的身影就像一座山缓缓压来，教人不由地心生敬畏。

　　凌微走到近前，目光一扫落祯，便恍然笑道：“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婢女吧？”

　　落祯定定地看着他，手心已冒出了冷汗，僵硬地点了点头：“是，凌管事。”

　　凌微似乎有些意外她竟一眼认出了他，但他并未深究，只温和地一笑道：“听说秋少爷指明要你去服侍他？”

　　落祯凝着他的目光掠过一丝迷惑。既然被识破了身份，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何必还要惺惺作态？

　　见她沉默着不说话，凌微的笑容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他朝身后的宅院掠过一眼，笑意中浮起了一丝无奈：“小祯是吗？既然入了飞鸿山庄就好生在这里安心吧，少爷和庄主都是好心肠的人，不会亏待你的。”

　　他一面说，一面觑着落祯的脸色，不知为何这个小丫头脸色十分苍白，好似受了巨大的惊吓。习以为常的凌管事无奈地叹了一声，抬起手方要拍拍落祯的肩膀，就见这个安静温顺的女子忽然退了半步，藏于衣袖的手仿佛做出了某种自卫的举动，一触即发。

　　凌微抬在半空的手蓦地停顿，那积蓄的一击也及时停止，堪堪隐于袖间。一道厉光闪电般自凌微眼底划过，迅速消弥于乌眸之中。他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负手于后，面带歉意对落祯道：“是我冒犯了，姑娘不必紧张。”

　　听到他的话，落祯才恍觉过来，顿时有些懵然。

　　凌微好似全然没有发觉方才那一瞬的异动，他越过落祯瘦小的肩膀望向身后的庭院，温和的笑容里满含感慨：“秋少爷许久都不曾指定婢女了，这一次倒让我有些意外，因此特地来看上一看。”他的目光转回到落祯身上，只轻轻地扫了一眼，十分的礼貌，“想必姑娘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会深得秋少爷的青睐吧。毕竟……秋少爷答应的事，可不是儿戏。”

　　“答应……答应了什么？”落祯终于回过神，怔怔地问。

　　凌微却露出了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似笑非笑道：“主人之事，做下人的只管多做，莫要多问。可懂？”

　　落祯只好点了点头：“是，小婢知道了。”

　　凌微满意地颌首道：“那你就继续做你该做的事吧，别偷懒了。不懂的地方可请教言言，我不在府上，她便是主管。膳食方面，厨房的吴妈妈是两位少爷的奶娘，口味习惯她最是清楚。还有别的不明白吗？”

　　落祯摇了摇头。

　　凌微道了声：“好。”便绕过落祯，大跨步地走了。

　　直到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绿荫小道后许久，落祯才不敢确定，又不得不确定了这个事实。

　　他真的……只是来看她一看而已。

　　“小祯儿，本少爷的鸡丝汤面呢？不要放葱！”

　　身后，凌尹秋饥肠辘辘的催促声里满载着焦急。

　　他也是真的……只是让她去做碗鸡汤面而已。

　　——天哪，她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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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血拼结束，乖乖回来码字了……每年都免不了掉进商家森森的套路中，心好累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