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是女装癖》湮菲

28、第二十八章

　　落祯见他挨近自己身边，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这少爷就是置若罔闻。可一看到凌尹秋那双幽眸中满含的伤心之色，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秋少爷，女儿家怎会不喜欢成熟稳重的男子呢？”落祯并不想为了讨好而欺骗，如实道，“一个男人若既英俊，家世好，人有本事，又洁身自好，不沾花惹草。就算他性格差了点，那也是完美的夫婿人选，怎会不令女孩子心动。”

　　“你说的这些，本少爷……本少爷绝大部分也能做到。”凌尹秋捂着受伤的心口，挣扎道。

　　“而一个男人能够成熟稳重，就会给人无限的安定感。当你站在他身边时，会不由自主地相信，就像天塌下来，也有他为你顶着。”

　　“这个本少爷完全能够做到。”凌尹秋眼前一亮，恢复了一点信心。

　　“当然还有一点……”落祯的脸上又浮上了一抹羞涩，她垂下眸子，拨弄着自己纤秀葱白的指尖，含着怯意喃喃道，“当年的毛丫头如今已是待字闺秀，而当年的讨厌鬼，现在也已然是个魅力四射的优秀男人了……再相逢时，那种感情，总归要比萍水相遇的更深一些。”

　　“这……”凌尹秋顿时语塞，彻底跌入了深渊。

　　活该——他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出了凌司鸿那一声有力的嘲笑。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可如今算不算已经晚了？他只觉心仿佛蓦然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没有力气去挣扎。

　　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让落祯很是不知所措。可她又不认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谁知这少爷今日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便只好沉默地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发呆。

　　车轮滚滚而动，马车里出奇地安静，就连那马儿也疑惑地甩了甩鼻息，在马夫一声驾喝声中长嘶而起，载着几多的欢乐，几多的悲愁，向着未知的命运奔去。

　　自诩风流，耽溺声色的男人满怀心伤；心无旁骛，一心求真的女子收好了春思。他们都没有领悟到，当一个女子能够泰然自若地说出对一个男子的仰慕时，那便不再是爱，只是敬。

　　安都与允州毗邻，风景却是各有千秋。允州乃经济要道，街市繁荣，河道宽敞，而安都就像一处美丽的行宫般地处幽静，山清水秀。司徒家的人早早就在城门口笑面相迎，尽足了地主之谊。落祯下了车不禁感叹道：“司徒公子当真有心，都让我不好意思了。”

　　凌尹秋心情仍然郁闷，但沿路的美景与周到的招待，还是让这个大少爷舒爽了许多。

　　“司徒氏不愧乃世家之风，比我大哥那套要婉约得多。”凌尹秋浅然笑道，“就是不知这前面等着的，是不是也让人这般如沐春风。”

　　落祯见过司徒逸一面，对那翩翩公子颇有些好感，但凌尹秋这么一说，着实有些扫兴。这世间总会有一些令人温暖的人，不是谁做事都要去权衡利弊。

　　在引路家仆的带领下，两人很快就见到了司徒逸。那日流燕街里匆忙照面，落祯并没有好好看过他。此时，只见他身着一身整洁的白衣，外搭一件透白的轻纱长褂，如墨般的长发整齐束于脑后，立于青山碧水之间，宛如遗世独立的谪仙。

　　不愧为允州屈指可数的美男子之一，和凌尹秋这般妖气重重相比，司徒逸干净得宛如天边一朵白云。

　　“凌公子，久候大驾。”司徒逸唇角微微地含笑，躬身迎道。

　　饶是凌尹秋再怎么不屑，在笑脸相迎面前，也只好整了整衣襟，回礼道：“司徒兄，多礼了。家兄诸事繁忙，只好派我代劳，望司徒兄莫要见怪。”

　　司徒逸摇了摇头，脸上虽有些遗憾，但听闻凌尹秋称他为兄，竟十分高兴似的，抿唇笑道：“凌庄主素来繁忙，何况这般小事，亦不敢劳动他大驾。凌兄肯赏脸前来，在下已十分欢喜。他日有缘再聚流燕街，还望凌兄指点一二。”

　　好啊，原来是未经世事的公子哥，想向身经百战的禽兽讨教经验。落祯对司徒逸的印象一下子跌落低谷，心里就是想不明白，这些身家良好、要什么有什么的少爷们，怎么一个个就爱不学无术。

　　凌尹秋闻言也微微错愕，大概如司徒逸这般干干净净，又规规矩矩的大少爷，会出现在流燕街已让他大为意外，这般坦然又虚心地求教声色，可真是出人意表，一语惊人啊。

　　可同好相逢，岂不乐哉。他脸上最后一点残留的臭脾气也烟消云散，忙谦虚道：“司徒兄过誉了，都是一些消遣之事，指教不敢当。他日相聚，还望赏脸一起去喝一杯。”

　　“如此甚好，一言为定。”司徒逸一口应下，这时才发现凌尹秋身后时不时探出的脑袋，目中又是一喜，“想不到姑娘也来了，那日匆忙，都不曾相问姑娘芳名。”

　　落祯被点到名，有些受宠若惊，她自凌尹秋身后出来，对司徒逸欠身行了一礼：“司徒公子，小女子多有冒犯，望公子恕罪。”

　　司徒逸连连微笑着摆摆手，却是对凌尹秋说：“我那日便奇怪，为何一个婢子会出现在流燕街，想来凌兄定然相当喜欢她，才会带她一起出来玩乐。”

　　凌尹秋的脸上浮起了一丝尴尬，落祯也同样尴尬。只是两人尴尬的原因，却不尽相同。

　　凌尹秋牵起落祯的手，对司徒逸道：“我得重新向司徒兄介绍一下，这是我远房的远房的表妹，白落祯。那日戏称是婢子，只是开个玩笑。”

　　这说辞让落祯脸都黑了，不动声色地在凌尹秋手心里掐了一记。别说的好像在玩什么不可说的游戏似的，万一别人误会了，让她的清白往哪儿放？

　　司徒逸似懂非懂，一双清亮的眼眸里渐渐放出了某种光芒，他恍然一锤手道：“原来如此，在下受教了。”随后转身对落祯躬身行了一礼，毕恭毕敬，“白姑娘，请原谅在下失礼之举。”

　　落祯一点都不在乎失礼不失礼，她只想知道这思路清奇的公子哥究竟明白了什么。

　　握着她的那只手紧了紧，耳边又传来凌尹秋那低低的笑声。落祯回眸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眼波中暧昧流转，不觉也红了脸，只想找个草缝钻进去。

　　“凌兄，在下已布下粗茶，还望凌兄莫要嫌弃，今日不妨先以茶代酒，以结兄弟之好。”司徒逸微笑着侧身引路，他身后的花厅中隐约可见一位婀娜的影子正在布盏沏茶，纤纤玉手，柔婉巧灵，只远远的一个剪影就已如此夺人注目。

　　那一定就是飞莺了。

　　凌尹秋对美人向来都是一呼即应，半点也不犹豫，当下便拉着落祯，在司徒逸的热情引领下向着花厅走去。

　　鲜嫩的轻纱，随着林间卷来的微风轻轻飘舞，她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一般，轻盈而温柔。司徒逸当先走进花厅，对那女子微微地颌首，她也停下手中的事，仰起脸来对司徒逸含笑以礼。

　　落祯跟在凌尹秋身边进入花厅，正好看见她抬眸微笑，脚下不由地就顿住了，甚至连呼吸都不自禁凝滞。

　　她约莫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正是少女芳华，那双如湖水一般清澈动人的眼眸缓缓转到落祯身上，又重新垂首，轻轻地欠身致礼。她并没有起身相迎，却非但没有让人感到失礼，反而在那温柔至极的垂眸中，心情宛如秋水涟漪一般荡漾。

　　“御花娘倾城之姿，果真名不虚传，无怪乎当年一笑倾倒了九五至尊，连后宫三千佳丽也黯然失色。”凌尹秋不由自主地吸了口气，似乎在平复那一笑惊艳所袭来的冲击。

　　“凌兄，请。”司徒逸含笑道。

　　不用他说，凌尹秋已迫不及待地盘膝入座，可心中再怎么焦急，他却硬是装出了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只因在飞莺面前，任何冒失的举止都会令人感到羞耻。

　　落祯挨着他坐下，忽然看见飞莺双颊绯红，掩起罗袖，含着一丝羞怯垂下了眸子。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出了什么洋相，正尴尬间，目光忽然往旁边一瞟，果然看到凌尹秋正含情脉脉、目不转睛地盯着飞莺，只把人家姑娘看得面红耳赤。

　　她平心静气地坐下来，不经意间从桌子底下伸过手，不小心在他手臂上狠狠地掐了一记。

　　凌尹秋痛呼一声，怨怼地扭过头来，落祯却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不知何故。

　　“凌兄，白姑娘，这位便是飞莺。”司徒逸对他二人介绍道，说着向飞莺交换了一个温柔的眼神。

　　飞莺便款款起身，一身轻纱飘飘欲仙，宛如出尘的仙子，向二人欠身一礼：“小女子见过凌公子，白姑娘。”

　　凌尹秋急忙拱手回礼道：“姑娘不必多礼，今后就是一家人了，多多指教。”

　　都不知道，他想让人家指教什么。

　　飞莺羞怯地垂下头，温柔得就如一只破壳而出的雏鸟，柔软无力。她并不多话，也全无半分风尘之气，那眼波流转，当真我见犹怜。

　　落祯却也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心情有些别样的复杂。当飞莺的眸光落在自己身上时，她才僵硬地回礼道：“姑娘多礼了。”

　　众人寒暄过后，司徒逸转向飞莺柔声道：“飞莺，我有些事要与凌公子商议，你先去歇息吧，稍后我会差人叫你。”

　　他可真是体贴入微，甚至都不舍得让飞莺坐下再站一次。他们二人含情相望，都似出尘的谪仙般不可方物，才子佳人都不足以形容这一对璧人。可是今日，却是司徒逸要将飞莺送走的时刻。

　　飞莺应声退下，再无其他言语。这姑娘纵然有万分的仙气，也不过是尘世中最无力的浮萍，只能任人搅拨，随波逐流。

　　“可惜了，真是可惜。”凌尹秋一直望着飞莺袅袅而去的倩影，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如此佳人，理当相配司徒兄这般翩翩公子，给我大哥，无异于一朵鲜花插在了……”

　　落祯杵了他一下，凌尹秋才顿口道，“插在了朽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