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洞向小短篇》王亓

2、医生

　　医生看着眼前的男人，枯瘦得像个骷髅，眼睛像甲亢病人一样突在外面，眼眶下有厚厚的一层青黑色，皮肤显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就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一样。医生用笔敲了敲桌子，开口：“那么，我们就谈谈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这件事情。”
　　是的，案发现场，这个出现在案发现场的男人并不是凶手，但是做出了一件让大家都无法理解的事情，他穿过警察的封锁线，进入案发现场，然后躺在地板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受害者曾经躺过的地板上，身体与描出的白线重合，脸上是一种像是吸毒后的满足与享受的表情。
　　而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连续五起，有凶杀，有车祸，有自杀，有意外坠楼死亡，还有一例突发心肌梗塞死亡。这个男人都在死者曾经躺过的地方躺下，直到警察把他带走。
　　男人咧了咧嘴，像是在笑：“医生，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但是……那的确是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的体验！”
　　“哦？”医生悄悄打开录音笔，说：“你能说详细点吗？到底是怎么样的情况？”
　　“你不用录我的音，不管是谁来问我，我都会如实回答，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去享受这美妙的滋味”男人的声音沙哑的像是声带即将裂开：“本来我也是不相信的……”
　　“不相信什么？能重头开始讲吗？”医生抬头打断道。
　　男人又咧了咧嘴，黑黄的牙齿露了出来：“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一篇帖子，讲的是人类死后灵魂会经历自己从小到大的回忆，但是这段回忆的过程会在他死的地方进行，如果在这个时候，躺在他死去的地方，放松放松……你就会感到一种奇异的快感，并且体验到那个死人一生！”
　　“哦？然后？”
　　“我本来也是不信的，后来邻居家的老人在遛狗的时候心脏病发死掉了，我因为好奇，就趁着晚上没人，躺了上去。”
　　医生看着他的眼睛，说：“嗯……然后你就感到那种快感？”
　　“不！不！最开始并没有，我一个人躺在地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我觉得这样挺傻的，正准备起身，就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从尾椎骨直窜到头顶，全身都变得酥麻，渐渐地我发现身体动不了了，然后就是一股不属于我的记忆，从小到大，飞快的流过，我这才知道原来隔壁那个每天只知道遛狗看报纸的老头从前竟是参加过长征的红军，我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那种饿得想把自己吃了的感觉！没有水没有食物，喉咙干得快要裂开，血锈味从喉咙最深处传来，想吐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眼前一直发黑，看着身边的战友一个又一个的倒下死去，甚至萌发吃到多年并肩作战的战友的尸体的欲望，地上的虫子草根甚至泥土都是最美味的食物！这样的感觉你是不能体会的！不能体会的！！”他有些激动，暴躁的扯了扯身上的束缚衣，又坐回座位上，舔了舔开裂的嘴唇，继续道：“这些记忆时快时慢，重要的地方都很缓慢，有些地方都被一极快的速度掠过了，当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记忆才进行到他抱孙子。”
　　医生看了看男人，又用笔敲了敲桌子，在病历表上写下：疑似重度幻想症、躯体化、重度神经衰弱、需要药物治疗 。
　　“那，也只有痛苦啊。”医生推了推眼镜，看着男人，竟是有点好奇那种饿到极限感觉：“哪有快感呢？”
　　男人笑了笑，开口：“呵，医生你难道不好奇吗？那些我们没有机会体会到的感受。”
　　“例如？”
　　“看着自己多年的老友，慢慢把刀子捅入腹中，血液慢慢流逝，身体开始发冷。从楼顶坠下，风吹过身体，看着地面临近的绝望。汽车碾过身体，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破碎声。万念俱灰，把一瓶安定送入喉中的平静……你都不好奇吗！你难道都不好奇吗！这些体验！这些别人用生命换来的体验！……生命？”男人忽然没了声音，呆呆的看着医生，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咧嘴一笑：“医生，你知道，我现在最好奇的是什么吗？”
　　“什么？”
　　“死亡，死亡，死亡到底他娘的是个什么玩意！死掉后，死掉后，死掉后又会经历什么？医生，你不好奇吗？”男子的脸变得扭曲，眼中充满狂热，像极了来自地狱的恶魔。
　　……
　　结束那一天的咨询后，医生又重新听了一遍录音，竟是有些好奇，那些自己不会体验到的感觉，不过他也只是笑笑，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告诉自己，那只是幻想症而已。
　　过了很久，那个男人都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再次被警察抓起来了，是药物起作用了吗？
　　医生并没有多想。
　　三个月后
　　医生偶然看到一则新闻：“某男子在一家出租房内残忍的杀死了自己的情人，并且在情人的尸体上躺了三四天，房东发现该男子时，该男子早已奄奄一息，脸上却是一种餍足的表情，现正在XX医院接受治疗，某心理医师透露该男子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已被隔离……”
　　医生眼神暗了暗，此时手机正好响了起来：“喂？”
　　“医生，钱已经到账上了。”
　　“嗯”
　　“医生，其实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弄死他的？”
　　“哦？你也想和你丈夫一样？可以来体验下。”
　　“呵，不用了。”
　　医生合上手机，看了看春光明媚的天空：“还，真是有点好奇呢！”
　　死亡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