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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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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我成仙的缘由,记得那日多云,我躺在草地上,不知为何,就想如同游鱼戏水一样的,在云中游戏,自由穿梭。
之后不久,我有幸被师傅挑中,入了师门,收徒那日师傅曾问我,“你为何想修仙?”
我道:“我想要摸一摸云,在云中,像鱼儿在水中一样。我听说若是修了仙,便是能飞的。”
师傅只当作孩童天真,笑道:“赐你道名符云,从此往后,再不可牵挂尘世间的琐事。”
深山里的修行非常清苦,我有很多师兄弟,师傅起名随意,符玉符禄符尘,取过就忘,以至于直到他坐化离世,都未曾再想起叫过我的名字。
我照旧一成不变的每日在高崖上打坐,吸取山中灵气。倒也未曾想过会突然羽化成仙,魂魄飘至天庭,高堂之上玉帝不在,只面前一位白发老人问:“凡间新飞升的小子,御庭正好缺一名掌管司务的小仙,可如你意?”
我摇头。
“哦?那你可有什么心仪的职位?”
我指指天宫外环绕的云,道:“并无,晚辈修仙,只为这云。”
白发老人似并不放在心上的点头道:“如此,从今往后凡界的云由你掌管,以协助风雨雷电四大天神为职责。”
就这样,我终于得偿所愿,以天为被以云为铺。虽说职责是协助四大天神,但是才方飞升,神魂尚且不稳,能力低微。每每接到诏旨要前去某处落雨时,风神都会无视我自顾将云朵吹往该去的地方。
我每日只尽情穿梭在云朵中,打滚儿睡觉在云中四处遨游。
偶然一次,在风神不知情的情况下,我恰好就躺在被狂风挟卷着的云层中,像被包进了棉絮中的小虫子,我四处上下左右翻滚,还险些因此坠入凡间。
风神黑着脸,恼火的命令风儿将我拎起,“你不知躲开吗?!”
我只好拱手作辑道歉道:“抱歉抱歉,小仙睡着了,没注意到风神大人大驾光临呀!”
风神无语。
我还在回味方才的刺激感,眼巴巴的看风神,“风神大大……还想玩……”
风神默默的看了我好一会儿,然后给了我一个白眼。
等到很久以后,我听说传闻,才知那时天庭就已人尽皆知新近飞升来的小仙,是个躺在云朵上,从来不起床的大懒虫。据说是睡着觉修成仙的,却不知为何不去好好当个睡神,大约是因为云朵里躺着,能够睡得更舒适吧。
我日复一日随着云朵游荡,时光飞逝,不知不觉间我与四大天神的也算蹭了个脸熟,相处融洽,赏月饮酒时也捎带叫上我,让我尝尝那来自天宫深处酿造出的上好佳肴解解馋。
不想,一起喝酒的次数多了,电神坏心眼的撺掇另外几人,合伙劝酒将我灌醉了套话。
我不知情,只当是自己运气真如此差,回回酒令都输,一直喝到意识不清,雷神试探问道:“大懒虫,你可还记得你的名字?”
我打了个酒嗝,口胡道:“什么名字?尘世的……名字吗?”
“对,你从凡间飞升,怎么会没有名字呢?”
“有……有啊,谁说没有。”我摇晃脑袋。
“这可奇怪了,你为何从未提过自己的姓名。”雨神摇摇手中竹扇,“就连我们都不知,只以小仙、懒虫的喊,你难道不知,天界提起你,都只能以云中仙来代称?”
我头晕,头随着竹扇左右晃,“身外之外,区区小事何须在意。小仙曾有幸得师傅赐名为符云,以符为本,以云得道,是为符云。”
“哦?以云得道?”风神眯着眼瞧我,“这可真有趣,怎么个以云得道?”
我便认认真真的将幼时的事再重复了一遍。
雷神听得大笑,雨神又再度扇扇竹扇,电神作出惊叹模样,风神沉吟了许久,转头望向三人,“看来……说的没错……”
他们小声的讨论起来,我努力想听懂他们谈论的内容,奈何声音入了耳,就像进了泥泞,行不通畅,断断续续。
“道心竟……纯粹……”
“……只怕……”
“只怕……只怕什么?”我撑着脑袋问风神。
风神冷哼一笑,“只怕,你早晚要神魂俱灭!”
我只当他是吓唬我,毫不在意,风神总是黑着脸,我不止一次的猜疑他的爱好是否就是吓唬人,不然怎么明明都是熟人了,每每见到我都还是一副臭脸呢。
趁着酒意,我自认为狡猾的一笑,伸手,一巴掌呼到了风神脑袋瓜子上,拍了几下,“真乖,真乖,都懂得担心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风神恼怒的一挥手,我看见了雨神下巴快脱臼的表情,随后跌跌撞撞吹到了九霄云外。
哈,哈,真畅快!
我总算不需要勉强自己不醉倒下,将身体埋进云朵里,沉沉的睡去。
*
敖承很久以前,曾听说过一个传说。
传说中,丽山是人间和天庭的天梯,在丽山的山顶,在那云雾缭绕的仙境里,住着一位美丽的仙子。
他迷茫的看着云雾缭绕的四周,这一刻仿佛真的身处于仙境,他伸出手,缓缓的,在抬手就能触摸到的上方,在厚厚的云层之中,垂下的一片白色袖袍,和隐藏其中的,修长的、骨节分明的,男子的手。
他伸出手。
握住了他。
*
我睡得不知天昏地暗,忽然间感觉手上有什么东西,连忙甩掉,翻了个身。
敖承被甩开手,吃了一惊,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何笑了起来,大声喊道:“嘿!你是谁?云里的那位!听的到吗?”
我不耐烦:“干嘛!”
敖承大笑:“你为什么要缩回手,我方才差一点,就将你拉下来了。你会被我拉下来吗?你是鬼?还是妖?还是仙?”
我被他故作的大嗓门吵醒了,懒洋洋躺在云朵里,随口道:“你猜?”
他又问:“你若是被我从云里拉下来,还能回去吗?”
我歪头思索了一会,“大概,能吧。”
“为什么是大概?”
“那当然是因为没试过咯!自从飞升,我还未曾下过凡间,也不知该怎么下去,更不知下去后该怎么上来。”
敖承大喊:“这么说,你是仙人咯!”
我掏掏耳朵,“你不用喊得这么大声,你说小声些,我能听到。”
敖承傻笑。
这傻子。我心想。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觉昨夜被风神恼怒一拍,竟飞到了天山来,还不巧被登山的凡人瞧见了。
可是宿醉后头很痛,撞得虽然舒爽,酒醒后就发现浑身酸痛,以至于我动都不想动一下了。
“仙子,你叫什么?”
“符云。”
“我叫敖承,仙子。”
“……”
“仙子你在云里做什么?”
“睡觉。”
“仙子你今年多少岁了?”
“几百岁了。”
“几百岁?”
“……”
“到底是几百岁?”
“忘记了。”我懒得动脑筋,将我出生的年号报给他,“你帮我算吧。”
他算了一会儿,吃惊道:“仙人!!你都快一千岁了!!!”
唉?
唉唉?
我愣了一会儿。
“啊……这样啊……”我嘟囔,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凡间的师兄弟们,飞升的过于匆忙,以至于道别的话都没能好好传达。
“现在凡间是什么样的?”
我这么一问,瞬间敖承像个小麻雀一样,兴奋的叽叽喳喳叫,直说得口干舌燥才停下来,慌忙从随身行李里翻出了酒袋。
“仙人,你喝酒吗?”
我头疼,“不喝。”
“为什么?”
头疼,“因为昨天才喝醉。”
“仙人也会醉吗?”
“因为仙人也是人。”
“仙子,我以后还能经常见到你吗?”
“不能。”
“可是我还想再见你!”
“你何曾见到过我?”我费劲翻个身,“你不过是对着天空,做了个梦罢了。现在你快要梦醒了,我走了。”
敖承手握着酒袋,痴痴的望着头顶的云层,“符云,符云!明年,我还能再做同样的梦么?”
我想了想,最终也只是敷衍道:“这个嘛……不清楚呢。”
天下之大,我跟随着云儿四处游荡,后来雨神找到了我,“你酒还未醒?”
我眨眼,“醒了啊。”
“那为何不回来一趟!”雨神笑,“搞得其他几个一直怪风神把你吹不见了!”
我笑,“您看到啦,我平安无事,哈哈哈哈哈哈哈。”
其实是不敢这么快回去。
“你是怕风神揍你吧。”雨神一副心知肚明模样,“老虎的脑袋你都敢摸,真瞧不出你的胆量竟这么大。行了,你继续躲着吧。我回去替你报声平安就是了。”
“多谢。多谢。”我一脸感激。
送走雨神后过了不知多久,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天山的小孩,虽并不认为能见到他,却还是去了。
没想到就碰上了。
“你在这儿等了多久?”我道。
“没多久,符云,你真的来了!”
我恍然大悟:“今天是去年的今天?”
“是啊。”敖承道,“你不知?”
“仙人是不算时间的。”我说道,其实也不尽然,也有些仙人在意时光飞逝,而大多数,都已模糊了时间概念。
“那明年,一定要准时来呀。”敖承道。
“我不来,又有什么关系。”我不在意。
“有的。”云层下方,敖承轻声道,“我等不到你,会难过。失去你,我会难过。”
“你并不曾得到过我,又怎么会失去我呢。更何况,人终究是要失去一切的。”我道,“生来两手空空,去也两手空空。”
“就不能留下些什么吗?在这世间。”
“嗯?”我想了想,“你想名留青史吗?”
“我好害怕,被你……被时间遗忘。”
我笑他:“时光是记不住任何人的。能够记住的,想要记住的,不过是人自身。”
敖承沉默了一会儿。
“我会记住你。”他不知为何笑了,“虽然等我死后,你可能会忘记我,但我会记住你,符云,我会记住你的。”
我逗他,“你都不曾见过我,如何记住我?”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似胆怯,又似不安道,“那么,符云,你愿意让我看你一眼么?”
我也不知为何,原本逗他顽的,没想到一时心中一动,竟然真的探出半个了半个身子。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敖承。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目间有少年人的稚气和强装大人的镇定,他定定的看着我,一双黑得不太纯粹,带些褐色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长什么样?”我问他。
敖承似乎看得入迷,像听不见我问话似的。
虽然我想不通一张脸能有什么好看入迷的。
过了很久,等到我都不耐烦了,他才终于移开眼,笑道,“你方才问了我什么?”
我从云端缩回身子,“我问你,我长的什么样。”
“人样。”
似乎是被自己的话逗乐了,敖承笑的很开心。“你长的很普通,就像我见过的那些普通百姓一样。”
“然后?有什么感想?”
“心满意足。你知道吗,符云,和你聊天真的很开心。”
“为什么?”
“大约是因为你是仙人吧,仙人是没有欲望的,不是吗?你什么都不在乎,和你聊天,我说什么都行。”敖承道,“我讨厌人。”
“你也是人。”我道,顿了顿,“我也是。”
从此,我多了一位友人,每年这一天,我都会去和他联络感情。
隔着云层,我们再未见过面,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他会说他的所见所闻,搜集一些有趣的事情来讲给我听,我也偶尔说些自己的事,说说雷神又干了什么调皮事,风神又把我吹跑十万八千里。
兴许是因为把一年的话都攒在了一天,大多时候我们都会聊的很投入,他有时会带两坛酒,我们一人一坛,各自饮酒,互相倾述。
你知道,习惯养成后,再想要改,就很难了。
我并不曾去计算过我与敖承的见面次数,但大概估摸,应该也有三十余次了。
在这期间,敖承的声音从少年到过渡期,到成年男人,再到中年男人的低沉声线,回想起来,才惊觉人一生是如此短暂。
我坐在云端,始终等不来敖承,我终于尝到了期待的滋味。也体会到了敖承曾对我说过的“你若是不来,我会难过。”的滋味。
他出事了罢。
我本无权插手凡间俗世,尽管如此,我还是去了敖承的住所。
凡间历经风雨沧桑,似乎变了许多,却又好似没变多少。战火缭绕,城中百姓四处逃窜,我看到火光,人影,还有更多的鲜血。
最后我终于找到了敖承。
他安静的坐在王座之上,身旁有人焦急的向他说道:“奴才不走!就算是死,奴才也是要死在您的身边的!”
“去,上山,你只需对着天空大喊,就说,敖承今年不能见你,走吧。”
“奴才不走,若真有那什么云中仙,您怎么不去求他,求求他,求您一命!”那人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主子……我跟随您这么多年,您打小就往山上跑,可这么多年了,您快醒醒吧,您何苦这般临死了,还要……痴痴挂念一个不存在于世间的人呢!”
我无措的看向敖承,他只摇摇头,笑道:“仙凡有别,我怎能让他因我插手凡间的事而受责罚。”
那小厮哭喊道:“既如此,您难道!难道就不想让那个人知道,您有多么的爱他吗!!”
“不、想。”
“他是云,自由自在的云,怎能被束缚呢。”
“若我也是仙,能陪着他一起游云就好了。”
他突然笑起来。
良久,我只听敖承冷淡的,用不屑的语气道:“不过区区凡人的爱,再爱,也不过如此。但若是仙人动了凡心……怕是就没那简单了,会因我而死的。”
我始终无法忘记敖承的这最后一句话。
每每想起,不知为何神魂就会似被看不见的丝线束缚住一般,无法动弹,又痛的难以自拔。
这么痛,这么痛,可比的了敖承自刎那一刀痛?定是比不了的。
我心知不妙,忍着痛,回到了天宫,碰上了风神。
风神一见我就大惊失色,我从没见过他黑脸以外的表情,也没想到能有幸见上,遂朝他露出得逞的笑。
他将我带去我从没见过的地方,有人围在我身边,他们面孔模糊不清,我痛的全身发抖,身边人的似乎也是手无足措。
我是要死了吗?
模糊间我这么想到。
仙是不会老的。
但仍旧会死。
抛却了皮囊从凡间飞升的人,只剩下魂魄被不断凝练。不像人,死后入得黄泉再得轮回千百次,仙人只会因魂飞魄散而死,一死,便永远消失在这世间,绝无轮回的可能。
也因此,在天宫中,可以说是谈劫变色。
仙人过着安逸的生活,却每年仍会有仙陨落。
每个人都自有劫数,难逃,度得过,便能再活下去。
“……情劫……道心……”
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大喊。
只是听不太懂他的意思。
我觉得有点累,就放任自己睡过去了。
也没过多久,我醒过来,身上的痛似乎没那么严重了。
风神守在我身边,见我醒了,大声骂我:“你个兔崽子,懒得连床都不愿意起,怎么会沾上情劫?!!!”
我不好意思道:“还不是因为你一巴掌把我扇到了天山,就碰巧遇到了个登到山顶的凡人咯。”
风神吹胡子瞪眼。
站在他身后的雨神道:“小云儿,情劫倒还不算最要紧的,你现在可不能动摇,一不小心可是会魂飞魄散的。”
动摇?
我疑惑。
雷神道:“你的道心,动摇了。道心乃成仙之根,当日大殿上白毛老头第一眼见你,就说你道心过于纯粹,只一点,只这一点动摇,就是全部。”
怎么会。
我的道心。
我成仙的理由,不就是我的道心么。
可我……我都不想要了。
只是这样一想,神魂马上撕裂般的开始痛起来。
“静心!静心!”
“符云,你忘记你的初心了吗!!”
……
我心里冷笑。
初心。
初心。
哪里还能记得起任何东西。
敖承的话,那一刻敖承的音容相貌就反反复复回荡在脑海里,除此之外再别想塞进去什么其他东西。
我忽然想,情劫的可怕之处,其实是在于,明知自己深陷情劫,却仍心甘情愿继续深陷其中,直至被情网团团包裹,至死方休吧。
*
望乡台边。
敖承将手中物事递于孟婆手中,孟婆看也不看收起。
“我不想忘记我爱的那个人。”敖承道。“你不看看那东西值不值这个要求?”
“能带着死的,又怎么会是凡间之物。”孟婆嗤笑,“可怜,可怜的凡人,被七情六欲主宰,喝吧,喝下这碗孟婆汤,你若是真心要记住,一碗汤又如何能抹得掉你记忆?”
敖承接过汤。
*
其实风神黑着脸苦口婆心的样子看起来非常的碍眼。
他总是不嫌啰嗦的问,“你在想什么?”
他问我,我就会老老实实的回答,“想敖承。”
“一个凡人,有什么好想!我宰了他!”
我笑:“他已经死了。”
“那你说,一个死人,有什么好想的!”
我闭上眼,“我也不知道。除了他,我好像再想不起别的。”
风神叹气,“你的道心已经被丢到十万八千里了吗?”
我撇撇嘴,搂住怀里的云,“还没有。”
“怎么又想起来了?”
“万一……”我说,“我是说万一……我还能再见到敖承呢,我还不能死。”
风神道:“拉倒吧,就算是再见到,也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说不定下辈子,就投成头猪了呢。”
我傻笑,“猪也行啊,我养它!”
风神无语,默默朝我翻了个白眼。
我想他肯定心想着:这傻孩子,没救了。
“无论如何,你道心变了神魂不稳,你最好清楚这一点。”
“嗯。”我朝风神傻笑。
“记清楚!”
“嗯!”
“你他妈记得住就有鬼了!!”风神看样子恨不得一巴掌抽死我,“你说你,上千年了,你以为道心是这么容易改的?这是根基!!!!这是你的根!”
“没关系,习惯嘛,不就是拿来改的吗。”我笑,“来,首先陪我去天山吧。”
“去干嘛。”
“习惯。”
“改了!!”
“哪那么容易改!!”
“刚刚不是还说习惯就是拿来改的吗!!!”
…………
我曾经对敖承说过,时光是记不住任何人的。能够记住的,想要记住的,不过是人自身。
所以我之所以保持这个习惯,理由其实再简单明了不过。
我心知肚明敖承不会再出现,即便寻到了他的来世,也再不是那个我认识的敖承。
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
雨神曾经为我看过神魂的情况,我虽然神魂已经稳固,暂且没有魂飞魄散的威胁了,情劫却仍在。
那日日飞速生长的情丝攀爬在我神魂之上,令我只是想念,都痛不欲生。
“你想如何?”他问我。
我回道:“等。”
雨神道:“你怎知你等的到?”
“我知,我等不到。”我说。
……
“他这一世,投胎进了将军府上,你若实在想念……”
我笑:“我等不到的。我知道。”
敖承就是敖承。
转世的人,经历不同,阅历不同,人生自然截然相反。
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敖承。
*
那日,少年神色匆匆,不顾父母的反对,独自一人登上了丽山。
“符云,今日是约定之日,我如约来了。”
“我来了。”
“你已经忘记我了吗……”
“想来也对。”
少年不停自言自语。
我侧躺着,懒散道:“谁让你来的?”
“符云,你在!?”男孩惊喜跳起身,“谁让我来?我不知,是我的上一世吧。”
“哦?”我往外瞧了一眼,“将军家的小公子,不好好在家里玩耍,跑来作甚。”
“更何况,你认识我吗?你连我的面都未见过。”我嘲笑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见过。”他否认,“我见过你。”
“你凭什么肯定我会忘记你呢?你没有见过我的心,假如你见过,你就会明白,尽管我只见过你一面,却已经将那一面刻在了心底啊。”
我看着他。
“这样,也不过是因为你前一世的功劳。与你是无关的。”
他笑:“对。上一世,你让我见了你一面,这一世,你也同样让我见了你一面,不是吗?小云云。”
我翻了一个大白眼,“你知什么是喜欢吗,别任由你上一世乱折腾,敖承是敖承,你是你。”
少年倔强道:“可我花了十五年时间,才决定来见你。的确,我不是他,我一定没法像他一样的那么爱你,可符云,我说过了呀,我说过了呀,你已经被他刻在我的心底了,我已经没办法忘记你了。”
他笑道:“就是这样,明年的今天,我还在这里等你。”
……
我缩在云层里。
情丝牢牢裹住神魂,一定是因为太疼了,所以我才会连眼泪都忍不住吧。
将军府的小少爷一眨眼,就长成了大将军。
他战死在沙场的那一天,我没敢去看。
我始终在想敖承死去那天,他说的最后那一句话。
他的表情那么冷淡。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肯这样冷酷的对待自己呢。
他一定很冷,哪怕我能上前抱抱他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我又痛的哭起来了。
“怎么哭成这样?”
不知为何,耳边突然冒出了敖承那熟悉的声音。
“好痛。”我哭喊着。
“你怎么了?”他焦急的声音传来,有人伸手,抱住了卷缩成一团的我,“怎么了,怎么了?”
风神大嗓门的吼道:“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你个龟孙子,虽然你是挺争气的做将军也能封神但是你要是敢不跟符云结仙契解了这情劫,我还是要宰了你!!”
我愣了愣。
偷偷从手臂弯抬头往上看。
微光中,我看到敖承那双黑得不太纯粹,带些褐色的眼睛愧疚的看着我。
他说:“对不起。”
我说:“没关系。对不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