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4.电光石火刀剑笑 ...
-
4.
远忆初觉得自己做了个冗长的梦,但一觉醒来却什么也记不得了。眼前陌生的乌黑顶蓬让她猛地坐起身来,她能感到自己血液急剧涌到大脑。下意识地想从枕下摸枪,可是却被强劲的拉力阻止。她的两只手腕被分别束缚在榻旁左右两根柱子上。
大帐里只有她一个人,篝火还在熊熊燃烧,时而发出柴火噼啪的弹响。身上的衣服还是自己的连体夜行服。让她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现实。
过了一会儿她才确定了眼前的情况、松了口气。她不是没希望过这只是个梦。夜郎、汉国、刘彻。完全不可能与她的生活沾边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而如果这真的还是个冷兵器时代,她完全失去了作为训练有素的特工,所优势的一切。她现在可能拥有的武器,就是那把配(和谐)枪,庆幸之前一弹未发,还有十五颗满满的子弹。
但她的□□M92F不知被缴获到哪里去了,他们可能展开对这个莫名事物的探索,希望他们没有发现解开保险再开火,就可以瞬间杀死一个人。就算他们发现了——希望他们没把枪口对着自己的脑袋扣动扳机。还有一枚手榴弹,这两个别在腰间的器物应该一起到了这个地方。也希望他们别受好奇心的挑唆拔了拉环左顾右盼。
她叹了口气,现在只希望接下来的试练是自己擅长的东西。
如果是400m、800m实弹射击就好了。她心里自嘲地想着。在此之前她完全想不到自己这么天性乐观,这种时候还能带着戏谑的心情。
她动了动自己的腿,发现已经没有骨节摩擦的异样,想必是有过正骨的过程,疼痛也缓解了不少。原来那个药不只是让自己老实点别乱跑,还有麻醉的功效么。这可比麻沸散的出现还早一个时代。额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一个完整的睡眠之后她的眩晕也没那么明显了。
门口传来一阵对话的响动,听声音应该是震御在说话。接着那人掀开帐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进来的巫医快步用火把点燃了已经熄灭了的几丛木柴。帐内亮堂起来,震御一直未开口,只是用黑色的眼睛看着自己。
“看来好些了。”还是那种已经洞察一切、不由分说的陈述句。他上前解开拴在柱子上的绳子,手上用了很大的力气抓住远忆初的手腕以免她逃跑。绳子刚刚松开,震御动作极其迅速地反绕在远忆初的两只手腕上,重新捆绑在身后。
他的动作很重,远忆初甚至能听到清晨未活动开的肩膀上,骨头咔嚓一声表达不满。男人动作之快根本让远忆初来不及做任何抵抗。完全没有拖泥带水,像个训练有素的特工—— 她的同行。绳子恐怕和那种水手结一样,远忆初暗暗用了用力,完全挣脱不开。
外面的日头已经很高了,晌午时分。震御走在前面,黑发随意束在脑后,有几股编起缠上了些发饰。绕过了几个大帐,有很多经过的兵勇向震御行礼。而远忆初走在他身后,被两个卫兵左右两侧押住。过膝的衣服牵牵绊绊地让她行动不便。
震御停住了脚步,面前是一片空场。周围是高树,再延展便是密林。空场零星有些植被,十分鲜艳,不过大概是练武之所,被人踩踏久了的地方寸草不生。见震御到来,马上整齐地列队,环绕在空场周围,只留了个缺口待震御进去。等他们走到中央,那个缺口立刻被士兵调整队伍填补。
如此训练有素的军队、自成一派的繁荣文化,在历史上竟只言片语潦草略过,未免可惜。
她的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闪光,顺着方向看去——
在那侧的中央坐着一个人,周围站着几个服饰和其他士兵不同的守卫——多同。他正百无聊赖地抚摸肩上的金雕。金雕的脸上带了个皮质的面甲,在后侧几根长羽威风凛凛。金雕正用极佳的视力左右环顾警戒着。另一只手里举着两个号码牌,是种挑衅也是威胁。
远忆初的膝盖只在剧烈活动的时候还有些疼痛,总的来说她不得不怀疑这里的秘药已经超过了现代医学。她的战靴没被缴获走,真走运,因为战术靴有着减震的特性,让她膝盖的负担大大减轻。她分明在那个为王者的眼中看到了轻蔑,他撑着脸斜靠在座椅上。
从人群当中走出来一个女人,眉目之间充满英气。脸上涂了些图腾形状的彩绘,长发高盘,和其他夜郎人一样带着野性。她大步走到远忆初面前,她手上的粗绳被解开,旁边的守卫提着一个装满白兔的笼子,然后递给她一张弓,箭筒背在身后,其中几支弓箭,女勇士也是同样数量的箭簇。兔子被放在地上,其中几只兔刚一碰地便开始逃窜。
震御低声道,“厮杀狩猎。捕猎更多、或击败对手。”远忆初挑了挑眉,震御斜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未发一言向多同的方向走去,立在为王者的身后。女勇士笑得充满自信,高扬起下巴。远忆初皱紧眉头,林饮生死未卜,她虽死又怎能言败。
女勇士抱拳,迈开腿猛跑起步一个侧翻便抵达最近的一棵树。她的动作毫无赘余,三两下便爬到一个粗树枝的制高点上。从身后的箭筒里拔出一杆,长臂舒展,将重弓拉了个满怀。属下的兔子如瓮中之鳖,疯狂逃窜也被女勇士尽收眼底。弓弦一声弹响,白色的羽毛混杂几屡乌色,弓箭从上方斜冲而下,直中其中一只在逃跑的兔子。
周围人皆欢呼起来,传来一声战鼓的击鸣。此时十数只兔已向四周散射开,离中心跑了有一段距离。远忆初迅速搭好弓箭,箭尖直指一只慌不择路四处乱撞的兔。远忆初放手的瞬间已经料到不好,弓箭的射速和子弹差太远,她对移动的目标产生了误判——这枚箭射了个空。
远忆初咬紧牙关,整个人染上凶狠的戾气。她复上箭扯开弓,瞄准一只较近的白兔,孰知女勇士已经熟练地将另一只弓箭上弦,瞄准了同一只兔子。两个人距离那只兔的距离相似,甚至女勇士因为有垂直的距离而更远些。
远忆初放箭的时候已经看到有另一支箭,从另一个方向几乎撕裂了空气般、如子弹携风,先于自己的弓箭击中了目标。这样的速度,可见女勇士的拉力有多重。
因震惊她瞪大了眼睛,随即皱紧眉。
实力差距太明显。
周围已经传来嘘声,原来不管哪个民族哪个时代,鄙夷的声音都如此相似。远忆初放下拉弓的动作,女勇士从树上一跃而下,长弓扛在肩上,笑得轻蔑。远处多同微昂下巴和震御交谈,不时大笑,定是在嘲弄,也似乎是在宣判自己和林饮的结局。但那些声音渐渐地麻木起来,嗡嗡若耳鸣。呼吸声沉重地回响在耳旁。
余光看到女勇士在渐进,她把目光侧穿过去,冷如深冬。似乎回到那次被三四个人围起来的绝境,涌起了强烈的求生欲望。远忆初突然笑起来,弯起嘴角,迈步向女勇士走去。
女勇士一愣,不知她的目的,脚步微微停滞,方向也作了变化。两人呈一圆周状,试探地迈步,眼光一刻不离开对方。奔走逃窜的兔群被四周的兵士拦住去路,又折返回来自投罗网。
远忆初走到方才女勇士攀爬的那棵树下突然动作,将弓箭斜挎在肩,滇南地方的树木皆笔直高大,这棵树看起来年代古老,树干粗至几人环抱不能。远忆初腰腹一用力跳到半腰,膝盖因为猛然发力一阵剧痛,但她无暇顾及。爬树定是杀手必修课,她长臂一伸抓住方才女勇士站定的树干,另一只手解开腰间的长带快速系在树上。
女勇士见远忆初熟练的动作,自知刚才轻敌,迅速停住脚步摆好架势瞄准下一只兔。
远忆初却并未结束动作准备射击,她拽紧手中的襟带试了试力道。然后迅速变向,双脚蹬住树干猛的发力,长带如钟摆,将她拉扯住进行了一个大摆动,远忆初迅速放长手中的绳不断接近正在瞄准的女勇士。周围兵士皆惊愕,有些人直接下意识提醒出声。
但为时已晚,远忆初已从正上方飞身而下骑在女勇士肩膀上,摘下肩上的弓箭用弓弦勒住她的脖子。坠落的坐力险些让女勇士跌倒在地,远忆初借由腰腹力向后仰,开始旋转弓,任由弓弦绕在女勇士脖子上旋转一圈。女勇士已被勒的面色发紫,但她仍未放弃,借力重重向后一倒把远忆初摔在地上滑出很远。这一下摔的她七荤八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亏了她凭经验躲开着力点,不然她肯定已是筋骨俱断。
她的弓还留在女勇士脖子上,而箭筒里的弓箭也在刚才的飞跃过程中洒落无几。女勇士蹲在地上干咳,知道远忆初已无武器,恢复过来之后面带愤怒与得意地向远忆初走来。远忆初费力地起身,但久久未能站起。手一直抚着脚踝。
女勇士已经走到一尺左右的距离,远忆初猛的抬头手中用力一挥定睛一看已是从军靴后跟取出那枚刀片捏在指尖。刀片舔过她的脖子瞬间留下一道血印但太过清浅未致命,趁女勇士分神,远忆初一个扫堂腿,女勇士惊呼一声向后跌去。远忆初就势平衡住她扯住她的前襟,一把将她面朝下按在地上。动作熟练流畅地坐到她背上,将她双手交叉别再背后用膝盖压住,手中的刀片抵住她的脖颈。
周围一片寂静。
远忆初眼中的杀气震慑天地。
多同已坐直身子良久。脸上不复调笑,浅色的眸中充满惊愕。
万物静止,仿若天地停止往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