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後为大》层层

2、天池祈寿

　　“天佑大翊，军顺民和，阳泽福荫，千秋一载。懿香太后，行德兼睐，喜麟花甲，咸兹肃飒。君臣之道，祁南山之寿，子卿之望，呈天池之碌。”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翊帝瑶台作揖跪罢，台下跟随的文武百官纷纷边齐声呐喊边伏身叩罢在地。

　　翊帝微微侧头颔首，一旁静静侍立的太监总管会意，拂尘清扬，尖锐得犹如尚未变声的男音响彻天际。

　　“恭迎圣火！”

　　只见一队金盔软甲的侍卫簇拥着一团火把由远及近而来，翊帝在太监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注目前方。

　　“皇上”

　　太监近前，凑过了半个身子。

　　“天色不豫，不如杂家就快点开始吧。”

　　翊帝微微点头，示意身边皇后。

　　皇后会意，手持金钵甘霖，布洒于太监周身。

　　“你且去吧。”言毕，恭敬退下。

　　总管太监谢完礼，接过来人递上来的火把，便小心翼翼地朝圣火鼎走去。

　　彼时，翊帝携皇后，连同文武百官，反身转向东边，背对火鼎，长跪作揖，等待祁寿最后一个环节的礼毕。

　　翊国地处中原北境，到这晋仁帝一代，已承袭十三世。

　　现任翊香皇太后是这位晋仁帝的生母，现今已有六十高寿，翊人普遍短寿，因而太后高寿如此，在皇族中也算是难得的人瑞，而这六十大寿天池祁寿，自然显得更为隆重。

　　向东叩拜三步，跪拜作揖十三步，即为初礼毕。

　　按制，皇帝连同百官现在只需要静静等待火鼎中的圣火点燃，反身再次跪拜即为全礼毕。

　　天池位于白头峰之间，山高风大，虽说只是八月中旬，但按制参加祁寿的官员为表孝廉之心，都只能着素日官服，半点毡帽都是添加不得的。

　　是日，出发时尚存的半点炽阳，早在未及天池的半路上被乌云遮蔽了日光，而此时，团团相互牵连的浓云墨雾更是让不少人心生狐疑今年的八月仿佛要比之前都要冷一些。

　　“皇上，依臣妾看，这天怕欲有甘霖骤降。”皇后附着耳畔，对翊帝轻声道。

　　翊帝纵然担心，但他此刻心中所想却并非这阴晴不定。罗祥速来手脚利索，怎么今天连三跪九叩大礼已然礼毕，他手里那火鼎仍未引燃。

　　“皇……皇上！奴……奴才该死！请皇上饶命！”一声惊恐之音打断了翊帝的深思。

　　他岂会听不出来，这哭喊着饶命的不是别人正是为他去引燃火鼎完成为太后祁寿最后也是最重要一步的太监总管罗祥。

　　猛然转身，只见罗祥哭丧着脸，颤颤巍巍地手持着早已熄灭冒着青烟的火把，连连叩头求饶。

　　“废物！你是不是活腻了！来人啊给朕拖出去杖毙！”翊帝顿时急火攻心，这帮狗奴才尽是连这等小事都办不好！

　　“皇上！皇上饶命！实在是方才一阵大风带过几片雪花飘落在了火把上才不小心熄灭了圣火，请皇上明察！”侍卫们架起罗祥的左膀右臂不由分说便要拖他走。

　　“死到临头还要胡说！八月大伏天里哪里会有什么雪！赶紧给朕拖出去！”

　　翊帝已然怒不可遏，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众人的变化。

　　“欸！这……”

　　“真的是雪……”

　　“是啊，好像真的是雪……”

　　顿时，只觉手背一阵冰凉，低头一看，晶莹的雪片不落痕迹地慢慢消化在翊帝的肤皮之上，翊帝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御林军且慢！”众臣纷纷错愕乱如无头之蚁之际，一枚人影恍恍惚惚间从列阵中走出，台前跪下，“皇上，臣恳请皇上大赦天下！”

　　“大赦天下？呵……”

　　翊帝剑眉轻挑，满脸尽是不悦之色。

　　“敢挡朕令，想必爱卿一定是有十足的把握来说服朕了？”

　　言下之意，此番行为实在莽撞，已然惹得龙心不悦，若待会所道之理并不能十分说服他，那今日想必是要给罗祥陪葬定了的。

　　上前一步，行跪拜之礼，众人才纷纷看得清楚这说话之人正是此次祁寿盛举的总管，当朝钦天监，蔡念彬。

　　“启奏陛下，臣夜观天象，紫薇暗淡，天枢星北移，乃凶兆是也。”

　　“凶兆？”翊帝眉头一锁，“此凶兆主何人？”

　　“回禀陛下，据臣观微，乃钩陈六星耀月，御女四星承冲所致。圣上福泽庇佑，中宫自然和顺，只是非宣不传，疆土之大又难惠及人人，所以……”

　　蔡念彬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抬头瞥一眼龙颜，不再说话。

　　“还卖什么关子，有话直说！朕恕你无罪。”

　　“谢陛下！依臣来看，此星象主后宫凶兆，后宫第一位便是太后娘娘。”

　　“母后？”翊帝大惊，一并皇后二人面面相觑。

　　“太后寿辰，蔡监司是非要在今日胡言乱语折煞她老人家么！”

　　突如其来的厉声呵斥，从耳后传来，说话的正是当朝丞相史康琢。

　　“微臣不敢，但微臣更加不敢欺君或是蒙骗圣上。微臣职责所在还望丞相大人见谅。”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都不要吵了。”翊帝面色已然稍显烦躁，忽降冬雪且雪势又渐趋凶猛，驻停在此处进退维谷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蔡卿说说，怎么好端端的会有凶兆主于母后？此兆何解？”

　　“启奏陛下，想必陛下也知道最近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时不时会有些小痛小病……”

　　“想必蔡大人的医术应该没有太医院的太医要强吧，太医都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偶感风寒，蔡大人没有必要故意夸大至此，未免有咒诅之嫌吧。”

　　“丞相大人，纵使您给臣一百颗脑袋，臣也不敢妄自咒诅太后娘娘。”蔡念彬不动声色，却没有再给史康琢任何可以插话的机会，“臣纵观朝野上下，最终也找出了这个凶兆的源头。”

　　“此人是谁？”

　　“幽国前朝命犯谢采香。”

　　“真是越说越离谱！幽国早已经被咱们大翊所灭，你现在却要陛下大赦天下，连同那个前朝余孽一起放了，蔡念彬你是何居心啊！”

　　丞相史康琢冷冷笑道，双手却早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努力压制着仿佛马上就可以喷薄而出的怒火。

　　满朝文武百官皆噤声，没有一个敢插上半句话的。

　　一方面，丞相史康琢权倾朝野，估计除了蔡念彬，没有哪个会傻到想和他作对的。蔡念彬平常也是冲撞惯了的言官，其他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另一方面，翊国灭掉邻国幽国也并非一帆风顺，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每谈及此，翊帝也总是讳莫如深。

　　此事既然涉及到幽国前朝公主，识时务的自然是能不沾边便不沾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