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前世很嚣张》君无故

6、现代篇六（修）

　　绵绵春雨一连下了好几日，似乎毫无停歇的迹象，本已渐暖的仲春忽又被这场阴雨染上了几分料峭。

　　每值夜阑更深，阴寒之气便达到鼎盛。阴阳相生相克，此消彼长，白昼阳盛阴衰，黑夜阴盛阳衰。是以每到夜间，便是阴灵生物大肆活动的时段。

　　这些阴灵生物与阳灵生物一样，物种繁杂，形态各异。两者虽同源却又截然不同，阴灵生物极难孕育，故而数量无多，且寿命极长。

　　众多阴灵生物中与人同源的便是鬼了。有些人死于非命，若导致灵魂残缺不全，便无法抵达轮回隧道净化并转世。这些残灵最终或彻底消亡，或结丹成鬼。

　　鬼的猎食范围甚广，由于每只鬼的成因不同，所食之物也不尽相同。譬如食气鬼、食法鬼、食血鬼、食风鬼……可谓千奇百怪，甚至还有食便鬼，即专门食大便热气的鬼。

　　故而在鬼界，鬼也和人一样分三六九等，评判的标准自然以所需食物来定。有些人生前尊贵无比，死后却偏偏生成最下等的鬼。按鬼界的生存法则，这类结了丹且不甘“下流”的鬼，大可通过猎食更高贵的元丹来晋级。

　　作为一只鬼，季無言无疑是幸运的，他靠寇小荞的元气而生，可谓出身高贵无比。

　　但正因为如此，尚未结丹成形的他便被惦记上了！当然，一同被惦记上的，还有寇小荞。

　　这夜有两只食气鬼悠哉悠哉荡了几条街，怎料一点人气也没捞着，实在饿得飘不动只能相扶前行。

　　其中身形肥胖的一只边走边骂骂咧咧起来，“他娘的，今儿个真是见鬼，怎么连半个人影都没碰着？”

　　另一只挽着他胳膊的小个子嗤笑道：“哪有半个人影给咱碰……诶？大哥你瞧，前面飘着的……好像是只宗气鬼吧？”

　　大胖子顺着小个子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道幽蓝色的晃影飞掠如电，最终停在一扇高楼的窗前。影止光灭，遥遥看去只余一抹暗影。

　　胖子眯眼打量了片刻，忍不住啐道：“他娘的，还真是见了鬼！这丫竟敢擅闯本大爷的地盘儿……活腻歪了不！”说着便要跃身而上，最终却是被小个子拽住。

　　“大哥别冲动，人家的灵力可比咱强……何况咱此刻体虚，就算二对一也不见得有胜算！”

　　那胖子听罢多了几分思量，一脸苦瓜相，瞅了瞅悬在那扇窗前的宗气鬼，极不耐地冷哼一声，抖落绞缠在臂弯的胳膊继续前行。

　　走过一个垃圾箱时，一只垃圾鬼从箱口探出头来，龇牙咧嘴地向他打招呼，“胖哥好！”

　　他嫌恶地瞥了一眼，骂道：“他娘的，就知道吃吃吃……还不赶紧给本大爷找人气去！”

　　那垃圾鬼对他一派唯唯诺诺，忙不迭称是，随即爬出垃圾箱一溜烟儿消失在幢幢楼宇间。

　　宗气鬼自然也留意到下方的情形，斜眸睨了片刻，便继续凝神去感应他的猎物。里面的可是一只高贵的元气鬼，他必须要守着这只雏鬼结丹，趁其元丹初结灵力最弱时杀之，取其元丹为食。

　　至于他旁边的女人，那充沛的元气看起来也相当不错！

　　宗气鬼如此暗忖着，不觉勾唇无声邪笑起来。

　　寇小荞此时已睡得人事不省，全然不知今夕何夕，但季無言已微微感应到异常。他老僧入定般盘坐在寇小荞床前，十分警惕地盯着那灰蒙蒙的一片，唯恐会有何物入侵，惊扰了好不容易睡着的某人。

　　然而，那东西虽一直在，却并未入侵，季無言全神戒备地守了一宿，直至寇小荞醒来。

　　睡到自然醒的寇小荞在被窝中哼哼唧-唧地扭着，咸鱼大翻身后懒懒地掀开眼皮，赫然看见床边立着个欣长人影，所有的瞌睡立时被惊飞。

　　季無言一瞬不瞬地看着蛹子里扭来扭去的人，见她翻过身睁开眼，便笑着抬袖微微一揖，甚为礼貌地打招呼：“主人早！”

　　反应过来的寇小荞先是一通腹诽，随即无奈地丢过去一记白眼，曼声应道：“早……”尾音拖得老长还颤了几颤，听起来格外意味深长。

　　季無言已然习以为常，垂袖裣衽，勾唇莞尔笑得荡人心神，“睡得可好？”

　　“没人入梦，自然睡得好！”寇小荞答完又磨蹭了半晌，方才依依不舍地掀了被子起来，靸着棉拖去开窗。

　　光亮并不影响季無言的视觉，在他的眼里，始终只有这灰白交错的一方小天地。此间所有的物品他都看得见虚影，但就是不能彻底看个清楚。

　　季無言的目光随着寇小荞移动，落在那灰蒙蒙轻荡着的帷幔之上，双眉紧蹙眸光明灭不定。他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附近，不过早已不在帷幔之后。到底会是何物？又意欲何为？是冲着他而来，还是冲着他主人？

　　寇小荞背对着他，对他的表情变化毫无察觉，她兀自拉开窗帘开窗通风。扑面的新鲜空气挟裹着春雨的鸷寒，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在风中瑟瑟地呆了片刻，寇小荞转身绕过季無言匆匆去换衣服，正要脱去睡衣又恍然意识到不妥，便回眸看了一眼神情复杂的某只，叹了口气抱着衣物出了卧房。

　　原本感觉不到寒冷的季無言猝然感到从脑后袭来一阵阴寒之气，不禁脊背生寒，顿觉浑身无所适从，俨然有一双阴鸷至极的眼睛正端详着自己。

　　镇定如他，此刻亦有些惶然。季無言蹙眉捋着自肩头垂落的一缕长发，思忖片刻后决定去找主人，遂抬步朝她消失的地方走去。

　　待寇小荞打理好自己出来，一眼瞥见季無言在她卧房门口做广播体操，于是驻足饶有兴致地观赏起来。但见这货一脸苦相，如雄鹰展翅一般来回挥动着双臂，时不时还对着空气挠一挠。

　　瞅了半晌，寇小乔不觉满腹狐疑，这家伙到底在干嘛？

　　又瞅了一会儿，她实在瞅不出个究竟，索性走上前去将他拽回房间，关上门后来回审视他问道：“你在那挠什么呢？”问完自顾自去放衣服。

　　季無言展颜而笑，就如孩子看见母亲一般黏去过，“默之在挠墙，主人为何能穿墙而过？”

　　他答得风趣，问得更风趣，寇小荞“噗嗤”一笑，眄了眼狗皮膏药似的某只，“那里何时来的墙……”话语蓦地顿住，细细回味他的话，道，“你是说……有一道墙挡住了你？”

　　时至此刻，寇小荞似乎有那么点明白，为何她的灵宠招不来也挥不去了！合着这家伙竟是只“困兽”……

　　季無言何其聪明，当即恍悟那道墙只困住了他，对寇小荞而言是不存在的。他郑重地点点头，“确有一堵墙阻隔，就默之适才所探，应是一壁弧墙！”

　　胡墙？糊墙？护墙？那到底是什么鬼……寇小荞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瞬间阵亡过亿，她茫然地眨眨眼，“大哥，请问‘糊墙’是何意？”

　　季無言被她叫得一愣，又被她瞠目歪脖的逗趣模样逗笑，随即敛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有弧度的墙，如此这般……”边解释边抬起双臂划了半圈。

　　寇小荞一听，在心里猛翻了一阵白眼，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头如捣蒜。

　　随后，二位就这“弧墙”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讨论，然而一番研究无果，讨论只得终止。

　　季無言寻思着，困住他的这一片灰白大概与他的葬身之地有关。而寇小荞对此却一筹莫展，毫无头绪。故而，此次讨论无疾而终。

　　寇小荞的逍遥日子随着又一个周末的结束而终止，因着次日要早起上班，她早早地便爬进被窝里睡着了。

　　季無言百无聊赖地在庞大“蚕蛹”旁领悟新技能——变装，这项新技能简直比飘移还奇妙。他原本只是嫌恶自己这身儿灰不溜秋的衣袍太久没换，又实在无衣可换，不免哀叹。没想到他正想着自己生前喜爱的一些服饰来，身上的服饰竟如变戏法一般随心而变。

　　这神奇的变装技能再度引他上瘾，简直停不下来。当然，一如上次那般，他吸食的元气很快便被耗尽，以至于刚换上单薄的里衣，如何也变不出花样来了……

　　幸而寇小荞就在身侧，季無言兴致不减，匍匐在她枕边小心翼翼地吸食起来。隔空取食虽慢了些，却也不影响什么，忆及自己初有意识之时扑倒她就啃的情景，季無言竟有些忍俊不禁。

　　正想着，突然感觉体内蓦地腾起几股物什，他当即大骇，以为又要遭受那经脉寸断之痛。可惶然一瞬之后，发现胸腔内并无痛感，那蹿起的物什似乎是井然有序地徘徊在胸腔内，如同漩涡一般，对吸入的元气欲求不满。

　　他愣怔地感受片刻后，再度俯身贴近熟睡之人汲取元气。其实他此前犹疑过，自己这般吸食主人的元气是否会对她造成伤害，本想尽量节制，然而据他观察，主人的元气不仅毫无衰减，反而愈发炽盛。甚至只需靠近她，自己便能果腹。

　　对此，季無言表示实在匪夷所思。

　　在他看着眼前女子愣神之际，体内那物什竟猝然搏动，几疑只是幻觉。但那久违的搏动感再次清晰传来，直达手指脚尖，未及他彻底反应，感觉已再次消逝。

　　季無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灰白的女子一点点染上生动的色彩，那一抹朱唇简直动人得不可言喻……哦，差点又忘了自己是一只鬼！

　　正惊愕间，忽觉脊背陡然生寒，季無言近乎本能地回身振臂劈去。然刚一旋身，尚未看清身后之物，胸腔已被一只三尺余长的赤/裸手臂洞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