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谁复仇？》陈铁柱

2、无论缘由

　　我的生活乏善可陈——修炼，读书，修炼，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修炼是为了更加强大，强大到足够完成一切，让我足以心安而亡。至于读书，那是我的个人爱好——可笑，我居然也有可以称之为爱好的东西啊。

　　我曾经为了变成书中所写的那样深沉的人而试图思考，却得出了我应该去死的结论，譬如种种理由不必赘述，大约只是因为太过……孤独，并且我确实没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如果一个世界连杀人都不受法律或是道德约束，尤其是对于修行者而言，即使是看似最柔弱最无辜的修士，都手染鲜血，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对于我们而言，这是一件无比自然的事情，然而向内部思考，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强者为王，而弱者又欺压更弱者，这仿佛理所当然，然而这又有什么呢？不想为豺狼所食，那就必须比豺狼更加强大，或者是，成为其中的一员。我曾经那么害怕的场景，于现在的我而言，不过是如同拈花一枝这般简单而又平凡的事。但总有不同的，当苦难加诸于自己身上时，总是与目之所见耳之所闻有所不同的。

　　阿莫。

　　闲极无聊时，我在心中创造许多人物，同我对话，共赏朗月秋风，阿莫就是其中之一，我们在悬崖的边缘晃荡着双腿，而没有任何恐惧，在某个隐秘的小山洞里，我们互相依靠着，不言不语，当我拭去兵刃上鲜血时，她用悲悯而温和的眼神看向我——她知我在这件事情上并无道德观念，她是我心中善意的总和，于是我本身便失却了善意。

　　有一个问题时时困扰着我：一本修仙小说里的主角满脑子都是没什么意义的问题，并且毫不顾及剧情发展只任凭其在小世界里死去活来，那么这玩意到底配不配叫修仙小说？

　　如果人人都白衣不染尘那样活着，那么这世界崩塌将近在咫尺——不，应该说，它是如何存在下来的，才是最大的问题，虽然这个问题无需回答——因为它就快毁灭了，连同提问者一起。所以我即使知道就在咫尺的山脚之下，有外门弟子在种植植物；丹峰的天火大阵中，有人以稀薄的灵力勉强护住身体，日复一日向面前的丹炉中投入草药，而成品只是连品级都没有的伤药；而我每日端坐层层幔帐之中，深切地感受着心中的刀剑即将刺破胸膛让我千疮百孔，却又伤不到他半丝半毫，然后假装成永远不会担忧伤神，与同门为善同应当亲近的师兄开合宜的，能够拉近距离的玩笑，在师父面前借着稚嫩外貌撒娇，就如同所有的幼小的孩子那样，不谙世事一般天真愉悦着的小师妹一样，这样看似不同的我们，都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都只不过是，活着。

　　活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虽然我并不那么喜欢它，父亲母亲死去了，在那天后，我亲眼看师父屠尽了全城魔修，人杀人，狗咬狗，万物有灵，至于美不美，我又怎敢妄断？至于我一定要复仇的缘由，无非是，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没有人教给我人为什么要活，所以才找到了这一个理由。比起以死亡支撑自己活下去的人，我的这个理由，似乎要更加……有人情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