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二十年》歌笙为卿

5、第五章

　　提招的事家薇没有再提，直到五月一号的下午，家薇打电话过来。
　　“我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
　　“你既然有了主意，就按照你想的做。”彩慧了解家薇，家薇是个敢想便敢做的人，拿定的主意是不会随他人而轻易改变，所以多说无益。
　　家薇沉默了半晌，“我……”
　　“放轻松，放轻松。”
　　听到家薇轻轻叹了一口气。
　　“马上就打过去么？”
　　“等会儿，我先想想该说些什么。”
　　“也好，Good luck！”
　　家薇“哎”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然后到了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家薇真打了过去。
　　首先听电话的并不是善选熠，而是善选熠的爸爸，在询问了家薇要找谁之后，说道:“他在的，你等一下我去叫他。”
　　善选熠家很安静，所以脚步声听的很清晰，只听到他父亲走了一段距离之后停了下来，敲了敲门，“出来一下，有你电话。”
　　这时家薇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心“怦怦”直跳，手也在抖，家薇想试着调整一下语气，才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电话那边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有人拿起了电话，“喂？”
　　是善选熠，是善选熠，真的是善选熠！
　　真实的好似不真实。
　　“呃……是善选熠吧？”虽说是明知故问，但却是无奈之举，原先想好的词都忘了，此时大脑一片空白。
　　“对。”
　　“你要去参加……提招考试了，吧？”话说的算是完整，却已经完全变调了。
　　“嗯，明天去考试。”善选熠那边有“哗哗”像是翻报纸的声音。
　　“呃……”
　　“你是？”善选熠很是时候的把话语权接了过去。
　　“我……”家薇并不想暴露身份，只好胡扯了一句电视剧里出镜率很高的台词，“我是谁并不重要……”
　　“……”不知道善选熠那边是什么表情。
　　“你一定要好好考！加油！”
　　善选熠的回答很肯定，“嗯，好。”
　　“呃……那就这样吧，再见！”
　　家薇快速的挂断电话，再这样撑下去恐怕就要窒息而死了。
　　“怎么样？还顺利吗？”晚些时候彩慧打电话过来询问进展。
　　“还好，没出什么大岔子。”
　　“善选熠是个什么态度啊？”
　　家薇摇摇头，“听不出来，但他的声音蛮好听的！”
　　“那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电话打是打了，可真的回到了学校，家薇却开始躲着善选熠，这种反常的举动让晓龚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看不过去了。
　　“有什么好躲的？你那义无反顾的劲头呢？”
　　家薇不理，依旧各种躲。
　　“对了，”坐在前面的女生转过身来，问家薇，“你那位去考试了吧？”
　　“那……哪位？”
　　“就是善选熠啊。”
　　家薇十分讶异，这位女生性格很内向，一个月都听不到她说两句话，平时除了学习，其余一概不沾边。
　　“啊……啊，是，你怎么知道的啊？”
　　“你说的啊，”女生戴着圆圆的眼镜，笑起来挺可爱的，“我每天都能听到你在谈论你那位。”
　　“啊……这样吗？”家薇一直没在意过这样的事，“是不是很打扰你啊？”
　　“没有啊，还挺有意思的，”女生打开了话匣子，“怎么说呢，看到你吧！就好像看到了另个时空。”
　　家薇眨眨眼，听不出褒贬。
　　“你身上有股特别的感觉，跟别人不大一样，班长也这么说的，讲实话，我很羡慕你呢！”
　　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评价，还是从一个不善言谈的好学生嘴里说出来的，家薇很是受宠若惊，“啊……啊”了半天。
　　“啊什么啊呀？”晓龚戳戳家薇的脑袋，“你脑袋是进水了还是天气热直接成浆糊了？你知不知道你和他相处的日子已经在倒计时了。”
　　“我知道……”
　　“知道个鬼！”晓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知道你还躲？如果他提招过了的话就不用再参加全国统考了！”
　　“嗯，”前排的女生朝家薇点点头，“对的，要是考上就可以离校了。”
　　“那很好啊，”家薇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一定没有问题的。”
　　旁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家薇是怎么想的。
　　家薇的心性并不似她做事风格那般豁达，相反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又多愁善感，谁知道这平静的表面她在背后照了镜子练了多少次？

　　这份伪装的平静一直持续到提招结果出来，拍过毕业照没过多久，有天晚上放学，彩慧在回宿舍的途中遇到了熟人。
　　“你们在聊什么？”彩慧当时心情不错，便凑了过去。
　　“提招啊。”
　　“提招……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啊，”其中一个熟人耸耸肩，“我们班这次考的一塌糊涂，就考上了几个。”
　　“没想到班长竟然落榜了！就差几分好不好！”
　　“别提了都，我们班有个成绩暴好，这次也落榜了……”
　　几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而彩慧却突然反应过来，忙抓住那熟人的手，问她:“是成绩出来了么？”
　　那个熟人许是被彩慧的举动给吓到了，目目的点点头，“是……是啊。”
　　“什么时候出来的？”
　　“今天下午刚出来的。”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旁边几个女生齐齐指向校门的位置，“都贴在公告榜上了啊，你还不知道啊？”
　　“肯定啊！”彩慧把手里的东西往其中一熟人的手一塞，转过身就往回跑，“麻烦你把我东西带回宿舍。”
　　“你……”听见熟人尖细尖细的声音，“那还要不要带饭啊？”
　　“不用！”彩慧头也不回的往前跑，也不知道她听到没。
　　重新跑回班上，家薇还没走，彩慧来不及解释直接走过去拉着家薇的手腕便往门外走，“你没走正好……先跟我来一下。”
　　“那……我书包还没整理好……”家薇伸手想拿书包。
　　“等会再说。”
　　“可是……”
　　“书包跟善选熠哪个重要？”
　　家薇立刻收声，乖乖的任彩慧拉着往前走，边走边急切问，“善选熠怎么了？”
　　“提招成绩出来了！”彩慧拉着家薇避开上上下下的人群往楼下走，“我也是刚听别班的人说的，听说这次很多人都考砸了，你那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啊……”
　　“不会吧……”
　　“你最好是做好心理准备。”
　　“不担心！他不会有问题的。”
　　这个语气，是笃定。
　　这是要有多自信才敢才能说出这种话？恐怕就连是善选熠本人也不敢如此信誓旦旦吧？
　　翩翩少年，天下无双。善选熠在家薇的心里终究与旁人是不同的，承认他的不完美，同时更承认他的不完美也是另种美，无所谓对错，只要是善选熠做的，都是对的，只要是善选熠的，都是好的。
　　说到底，感情这种事，和理智真没太多关系。

　　公告榜前聚着一大群人，家薇一边说着“抱歉，让一让”一边努力往里边挤。
　　彩慧没有跟着，人太多，还是选择在站在不远处观望就好。
　　“看到了！看到了！”
　　家薇站在公告榜前朝彩慧招招手，看着红榜上善选熠名字，忍不住哭了。
　　在看到善选熠名字的那一刻，家薇的心里是欣喜的，可欣喜的尽头是感伤，榜单上虽然写着的是名字，可就在这一笔一划之中，两人的命运被分隔开，从此天各一方。
　　我们，还是分开了。

　　提招结果尘埃落定，半数人喜半数人忧，正如传的那样，落榜中不乏许多成绩优秀被老师相当看好的人。
　　这种事么，不可否认的确有运气的因素在里面，但最主要的还是付出了足够努力和原本便优异成绩吧。
　　波波头女生告诉家薇，说十一班在传善选熠是这次提招十班最大的一匹黑马。
　　“黑马？呃……听起来还不错。”
　　十班和十一班有两三门课老师是共同的，有老师上课不知怎的说到了此事，“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善选熠这次居然能考出这么高的分数。”
　　“那不是好事么？”
　　“怎么说呢？”波波头女生摇摇头，“可……说出来那语气……不对头啊。”
　　家薇当时没当真，“随他们去，就当褒义来听。”
　　这种事私下说说也是无可厚非的，也算是考场上的谈资，谁能阻止别人不谈论呢，但是如果造谣并随意传播，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没过多久有天下午放学，家薇有事，所以晓龚就在车库等她，正巧碰到了十一班的几个人（后来知道的），有男有女，其中一个曾是晓龚的同学，关系还不错吧，很多人认识她，据说她性子泼辣，在年级里算得上小有名气。
　　看到晓龚就跟她打招呼，平时见面少，遇到了自然不免要嘘寒问暖一番，晓龚问她怎么这时才走，然后她就说什么补课，拖课怎么怎么，咋咋呼呼的声音很高，后来说着说着不知怎的竟然扯到善选熠了。
　　“我们得要好好努力啦，争取做黑马！”
　　说完，一群人哈哈的大声笑起来。
　　“平常看善选熠挺一般啊？”有人这么问，“这次够生猛啊！”
　　“嘁，你羡慕不来的。”
　　“就是，你还不知道他家背景吧？大的很，谁知道他怎么考上去的？”
　　“开后门呗！”
　　晓龚不做声，知道牵扯到善选熠的事不能参合，于是使劲拽了拽女生的衣服，让她别再说了，可那女生却丝毫没有明白到晓龚的意思。
　　只能说，她悲剧了。
　　“你是应该好好读书，不然可真的是一无是处了。”
　　家薇的声音也蛮高的，虽然没有阴脸，但她的眼神不对，绝对是要发火的前奏。
　　女生看了看同伴确定家薇指的是自己，“……神经病！”
　　“这个词用在你身上才妥帖！不过像你这种满嘴喷粪的族类，用神经病来形容真是糟蹋了这个词。”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女生一听立刻就怒了，扬手就要打家薇，旁边的人忙来拉，边拉边劝，“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看你是欠揍！”女生指着家薇就开始破口大骂。
　　家薇冷笑了一声，“我今天敢站在这里，就不会怕你！”
　　“行啊！今天非教训你不可！”女生气急败坏的指着其中一同伴，大吼了一声，“打电话给我哥！”
　　“一对一单挑，我不介意！”
　　晓龚吐吐舌头，好像没几个人知道家薇是空手道高手。
　　“莫.....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人是你！”家薇突然就提高了声音，“善选熠怎么了？是扒你皮抽你筋喝你血了还是杀你全家扒你祖坟了？你要在背后造谣坏他名声？”
　　“我造什么谣了？”
　　“你看到他走后门了？你亲眼看到了？”家薇质问。
　　“我……”女生回答不上来，但嘴上一点也不饶，“又不是我说的……”
　　“你刚才不一直在这样说吗！你了解他多少？说话不过脑子，长在头上难道是摆设么！”
　　说到了解善选熠，整个学校恐怕找不出一个比家薇更甚的人了，其他暂且不论，单说成绩，估计十班的班主任都没有家薇清楚善选熠的情况，毕竟班上几十号人呢，善选熠的每一点变化家薇都是看在眼里的，说起他的成绩，当然比旁人更有底气。
　　“你……”女生有些愣神但也不甘示弱，冲家薇吼道:“我说……又怎么了？不能说么？再说我说他又没说你！”
　　“说他就是不可以！他的成绩都是他努力得来的，实至名归！别人没有资格诋毁他！你有这说三道四的时间，不妨放在学习上，成绩也会好很多！自己不思进取却也看不得别人努力，见别人优秀便恶语相向，阴阳怪气，不但无知更是人品卑劣低下的心理病态！你自己可曾反省过你自己？天上不会掉馅饼，所有的光鲜背后是要付出成倍的努力的！”
　　家薇的气质并不萝莉，本来就有些御姐的倾向，此刻的气势更是咄咄逼人，把所有人都怔住了。
　　女生咬牙切齿的瞪着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脸憋的通红，家薇瞟了一眼旁边的几位，那几位立即知趣的移开视线低下了头。
　　“你给我记着，这是第一次，我还能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如果再被我听到，你就别怪我让你太难堪！”家薇没有指名道姓，应该连带着也在警告旁边几个人。
　　那女生许是自知理亏，虽然脸红一阵白一阵气的牙牙痒，但后来也没再说一句话。

　　“你那些话是早就想好的吧？”
　　当时彩慧就怀疑了，在那么生气的情况下还能把话说的如此连贯利索，思路清晰，定是事先想好无疑了。想来家薇早就介意了，只是一直在等机会吧。
　　事后也见过那个女生几次，但每次她都是绕道走，估计心里有阴影。
　　家薇的神情黯淡，“善选熠这才刚走多久，要是知道被别人这样说，他心里也不好过吧。”
　　啧啧啧，这种话也只有家薇能说的出来，善选熠是优秀没错，但不见得人人都喜欢他拿他当宝啊。
　　彩慧嘴上没说，心想家薇说话怎么总爱说一半呢。

　　善选熠离校的那天天气很好，五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夏季的影子了，但气温还算适度，即使走在阳光下也不会觉得燥热。
　　家薇一边踩着楼梯一边数着台阶，实际平时不爱做这事，只不过今天一时心血来潮觉得蛮好玩。
　　数到六楼时猛的一抬头，目光不偏不倚正好就落在善选熠的身上。
　　就像当年一样。
　　善选熠侧脸的线条很好看，他穿着草绿色的毛衫，淡淡的颜色让他看起来既干净又安静。
　　他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平视远方，东边没有教学楼，而是一片很大空地，站在阳台上望过去，颇有一种“登高览尽繁华”的意境，但不知为何，此时的气氛不是豪迈，而是惆怅。
　　他在想什么呢？
　　一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可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打断了，因为这时善选熠似乎注意到了家薇，撇过头来朝家薇微微点点头。
　　他的目光柔和而平静，却有种独特的吸引力，看的家薇脸红心跳，慌忙点点头回应后便逃跑似的上楼去了。
　　回到座位上时心还在“怦怦”得跳的响，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家薇真是既羞愧又窃喜。
　　“怎么？碰到善选熠了？”
　　“呃……嗯，”家薇在抽屉里找等下课上要用到的课本，“你看到了？”
　　“我不用看，看你就知道了，”同桌丢下笔，指了指家薇的脸，“你脸上写着善选熠三个大字呢。”
　　“有么？”家薇摸了摸脸。
　　同桌撇过头，揉着太阳穴不再搭理家薇，低头继续写作业，可还没写几个字，就听见家薇“哎？”的一声便没了下文。
　　“又怎么了你？”
　　家薇却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就往门外跑，一直跑到楼梯口处才停下来，伸着头张望六楼的阳台，可此时已经空无一人了。
　　“我怎么感觉不对啊。”家薇回来后跟彩慧说。
　　“怎么不对了？”
　　“说不上来……”
　　彩慧摇摇头，“你啊，就是想的太多。”
　　下午两节课后，有同学从外边回来，进门就问:“放学了么？”
　　“放什么学？才几点？”前排的同学打趣他，“你是发烧了吧？”
　　“没有啊，”那个同学指了指门外，很认真，“真的，我看到不少人背着书包走了！我还以为提前放学了，不信你们自己去看啊。”
　　听到这么说，班上很多人都跑出去看了，但家薇却坐在座位上没动。
　　“什么情况？”彩慧问。
　　“提招生离校。”
　　“什么？”彩慧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是善选熠告诉我的。”
　　家薇早就察觉气氛不对，中午因为家里有事耽误导致开校迟了，而那个时间点，没事绝对不会待在阳台上，善选熠朝自己点头打招呼的时候眼神不同往常，以及他目送家薇上楼，这些家薇都是明白的。
　　“那你不去看看么？”同桌在做几何题，拿着尺子量角度。
　　“不用。”
　　“不是吧你，”同桌抬头看着家薇，“最后一次了，你都不去送送啊？”
　　家薇摇摇头，“如果我能送到他，他中午也不用站在那里等我了。”
　　说完，家薇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了，那种无声的流泪看的彩慧和同桌心里都不由的感伤一片，很长一段时间说话都不敢提到善选熠，直到出现十一班事件。

　　“现在听不到你总把十班十班挂在嘴边都不习惯了。”
　　善选熠离开后，家薇便不再关注十班，倒是常常站在阳台上平视着远方。
　　“我以前总是觉得学校怎么怎么好，十班怎么怎么好，其实都是因为有他在，他在哪里，哪里就好，就像光一样，只有他在的地方，那里才会发着光。”
　　“你是想善选熠了吧？”
　　想啊，可又能怎么样呢？
　　“可能换个新环境就好了吧。”家薇没有正面回答彩慧的问题。
　　这种心理是侥幸。
　　想象与现实永远无法完全契合，即使现实再接近，也终究不是想象，况且在生活中，更多的是想象与现实背道相驰。
　　离别与相思在某种背景下是相生相惜的，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