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二十年》歌笙为卿

3、第三章

　　新的学期，班级也有所变动，从原来的北大楼移到了南大楼，南大楼不比北大楼，南大楼是学校的门面，也处在所有教学楼的最前端，这样就少了空中走廊性质的视觉辅助工具，自然也就无法直观的看到楼下阳台的情况了。
　　那个时候命运是特别眷顾家薇的，渗透在点点滴滴的生活中。
　　十班的保洁区分到了紧临十五班西侧的楼梯，范围是一楼到五楼，家薇告诉彩慧的时候感觉她整个眼眸都是笑。
　　起初彩慧一直抱怨本班的值日生安排不合理，但相比较十班的值日生分配表，算了，本班真的已经算很不错了，可能十班是重点班，所以做事的方式也跟别班不同吧，保洁区除了大扫除时人多些（那也不超过三个人）其余的时候就只有一个人，一扫就是一周，这样的情况整整持续了两个学期，就看见一两个人轮流的换来换去。
　　“哈，重点班学业第一，其余的事能偷懒就偷懒了呗。”家薇是这么说的，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要么就是缺心眼，要知道五班保洁区的主要劳员就是善选熠啊！
　　这对家薇来说可真是个好消息，因为每天都可以看到善选熠了啊！这也算弥补了阳台走廊上看不到的遗憾吧，黑猫白猫，捉到老鼠就是好猫，比喻可能有些不恰当，但是对于家薇来说，什么方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见到善选熠，这就可以了。
　　楼梯口靠着车库，那个时候，家薇是骑车的，善选熠也是骑车的，而且两个班级位置也分布的十分有趣，就面对面，家薇每天上学的乐趣之一就是到了车库撇过头看看善选熠的车子在不在，通常都是在的，善选熠来校比家薇早些，然后家薇兴滋滋的往楼上走，就能看见善选熠正在扫地，但善选熠有时也难免会来的迟了些，家薇来的时候他还没到，但这并不妨碍见善选熠，因为新学期值日生表重排，家薇负责倒班级垃圾，楼上楼下来来回回要跑很多趟，就是想不碰面也难吧。
　　这样算下来，零零总总一天能见善选熠四五次。
　　这个时候俩个人的变化已经很大了，每次碰面，善选熠都是笑着的，那种很有礼貌很得体的笑容，而家薇却常摆出一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彩慧知道她是装出来的，因为离开善选熠视线之后，她就立刻会打回原型，“我还真服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功夫！”彩慧这样调侃。
　　毕竟不是真实的想法，所以总有露馅的时候。
　　有次下课，家薇去厕所洗手，彩慧就在走廊上等她，然后就听见身后传来对话声。
　　男生A的声音近些，说道:“你有本事就到五楼来啊？”
　　男生B说:“你下来。”
　　男生A又说:“你来啊，别这么害羞。”
　　男生B:“……”
　　男生A大笑，说:“就知道你不敢，为什么不敢呢？是不是会看到谁啊？说啊……是谁？”
　　男生B:“……”
　　因为当时彩慧是面朝走廊外，背对着楼梯口站着的，所以只能听到声音而未见其人，彩慧也没有回头，听着这样的对话觉得挺有意思。
　　然后家薇过来了，甩了甩刚洗过水还未干的手，彩慧才转过身来，瞟了一眼楼梯，刚好捕捉到了一个身影。
　　彩慧立刻就拉住了家薇，已经走过楼梯口的家薇不清楚情况，莫名其妙的问道:“怎么了？”
　　“善……”彩慧近视，又没戴眼镜，不敢把握，再说也只是快速的瞟了一眼，于是指了指楼梯口，说道:“你去那里看看。”
　　“那里？……”家薇边说话边往楼梯口走，胡乱的扫了一眼。
　　家薇那副不知所云的样子真的会急死人，彩慧手脚并用的冲她喊出了声，“你看下面啊！下面！”
　　这次家薇的眼神就明显顿了一下，头很自然的就歪向左边、又歪向右边，来来回回好几次，样子有些傻乎乎的，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刷”的一下就涨红了脸，然后止不住的兴奋就从她的脸上表露出来了，“善选熠？”
　　家薇的声音很好听，尤其是呼喊善选熠的时候。
　　是真很温柔。
　　善选熠笑了，一瞬间也红了脸。
　　彩慧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和男生A的角色就是灯泡，而且瓦数还很大。
　　彩慧很早前有问过家薇，“你跟善选熠是什么关系？”
　　家薇回答的是，“小时候关系很好的朋友。”
　　那个时候，彩慧对这个回答深信不疑。

　　学校为了体恤学生学习辛苦，常会组织些课外活动，偶尔也会组织看电影，十个班为一批的那种，排着队去电影院。
　　电影放到一半，家薇坐不住了，小声的跟彩慧说:“我想出去透透气。”彩慧听得懂，言外之意就是想出去买吃的，电影院旁设有很多小店铺，买东西非常方便。
　　两人借着上厕所的理由很顺利的溜出电影院，班主任对她们的小把戏心知肚明，只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她们去罢了。买完东西，家薇先拿回去，彩慧去厕所洗手。
　　陌生的环境本就不熟悉，大厅的侧面设有三四个出口，一不留心就会搞混淆，更要命的是家薇记性也不好。
　　但家薇不傻，很快就发现座位靠屏幕近了很多，但又不敢随意的动，在外边待久了，突然切换到黑暗的环境，眼睛怎么也得适应一会吧。
　　“请问这是几班啊？”家薇揪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人，也不管对方是男是女。
　　“十班。”是个男生。
　　家薇顿时被这个言简意赅的回答给吓的不轻，不敢再吱声，弯着腰尽量把身体放低再放低，怕影响后面人的视线、怕引起他人的注意，可能是心虚，也不敢往后面走，毕竟后面坐着教导主任和一群老师。
　　彩慧进来的时候，家薇已经被本班的另外一名女生给拽走了，估计也是走错了，据说家薇后来至始至终都没有再抬一下头。
　　回去的路上，家薇还心有余悸，问彩慧:“他没看到我吧？”
　　他指的是善选熠。
　　“你当他瞎啊？这么大的一个人杵在那里。”彩慧毫不留情的打消了家薇的侥幸心理。
　　“我……弯着腰啊……那就……就算是吧，但……但那么黑，怎么知道是我啊？”家薇问的有些幼稚。
　　“喊你名字的时候，我都听到了，你就在十班那，他能听不到啊？”
　　家薇听完，撅着嘴巴低下头不说话了，能理解，谁不想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在意的人面前呢。
　　“即使这样，你还想看到善选熠吧？”
　　家薇没出息的点点头，语气很是沮丧，“可是他们班在后面呢，没指望了。”
　　彩慧转身数了数，自己班和十班队伍之间是隔着好几个班，可是这有什么关系，隔着的是十班又不是他。
　　“他在你旁边！”
　　“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安慰我了……”很怀疑家薇是否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中，因为她在抠自己的手指甲。
　　“真的好嘛！你倒是自己抬头看一下啊！”
　　彩慧不敢太大声，因为善选熠真的就走家薇在右边，正和并列的另一位男生在说着话。
　　不可思议。
　　返校的时候很多班级的队形散了，越过几个班级也是有可能的，纵然那是五班，纪律严格也是众所周知的，但可能优等生也有任性的时候吧。
　　可是这些，都无法掩盖刻意的痕迹。
　　善选熠和家薇打招呼的神情非常的自然，看不出有一点点情绪的波动，在有些方面不得不承认善选熠和家薇还真是天生一对。
　　可即使外表再伪装，眼睛还是义无反顾的出卖了他，善选熠对家薇笑的时候，眼眸里映出的尽是暖意。
　　变化的感情谈不上微妙，能察觉出来亦能看的到。

　　一天下课，家薇正趴在座位上写作业，忽的一张粉色的纸张就伸到面前。
　　“你认真写啊。”说话的姑娘个子不高，剪着短短的波波头。
　　“好。”家薇注意到她手上还有张紫色的，随口就说道:“紫色的好看啊，我要紫色的。”
　　“这个啊？”波波头女生拿起手里的看了看，笑着说:“这个是我朋友给我写的。”
　　不知何时起，学校刮起了一阵写“同学录”风潮，大家都在写，家薇已经收到多少次了，恐怕连她自己也不大清楚。
　　“是××吧？”说话的这位是晓龚，坐在家薇的前面，平时跟家薇关系很好。
　　“他们也写这个啊？”在彩慧眼里，重点班除了学习是不问人间烟火的。
　　“写啊，他们也是正常人好吧。”
　　家薇一听立刻就来精神，因为波波头女生的这个朋友和善选熠是同班的，于是家薇问她，“那他有没有善选熠的？”
　　不能说全班都知道，但是家薇周围这一片都是清楚的，所以平时说起话来并不兜兜绕绕。
　　“不清楚哎，我去问问啊。”波波头女生倒是欣然答应了家薇，“如果有我就拿过来给你。”
　　她办事挺有效率，第二天来校时，东西已经折好放在家薇的课桌上了，家薇迫不及待的翻开来，排头姓名那一栏后面“善选熠”三个字赫然映入眼帘，字迹正如其本人一样，看着有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舒服感，再看看家薇，果然如花的笑靥传达出了她内心的雀跃。
　　彩慧忍了半天没忍住，问家薇，“你跟善选熠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家薇笑，目光还停留在纸面上，“什么怎么回事啊。”
　　“问你啊！”
　　“就是……认识……”
　　见家薇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彩慧简直想翻白眼，“你睁眼说瞎话，不怕遭雷劈么？”
　　家薇哈哈的笑起来。
　　“快说快说，”彩慧伸手做出抽纸的样子，恶狠狠的看着家薇，“再不老实交代，我就把这张同学录没收了啊！”
　　“别……别，”家薇护着，说道：“其实……怎么说呢，我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很久之前是多久？”彩慧刨根问底。

　　就是很久很久，具体要追溯到家薇六岁时，因为钟妈妈工作调离的关系，家薇也从原来的幼儿园转到了另一所幼儿园的中班就读。作为插班生的家薇人缘谈不上好不好，那个年龄段的孩子就已经有各自的小团体了，瞧瞧，有人就有江湖，不论年龄……后来的家薇肯定融入不进去啊，除了一位女生（她的妈妈和钟妈妈在同一个单位）以外就没别的朋友了。
　　然后就是善选熠出场的时刻了，那时家薇和善选熠在同一小组，平时说话接触的次数很多，午休时家薇睡在下铺，而善选熠就睡在临床的上铺，靠的也近，善选熠经常俯下身来跟家薇说话，善选熠为人亲和，还很搞笑，跟家薇的关系很好，但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已经无法记起更多具体的细节，只记得每次放学回家跟爸爸妈妈“呱呱呱”的报着班上的趣事常常都会提到善选熠，善选熠这善选熠那的。
　　就这样度过了一年，到了大班，钟爸爸希望家薇能提前一年入学，因此早早就做了准备，可偏偏招生的时候却还是出了意外，唯独把家薇给落下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每当提起此事，钟爸爸都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
　　“如果那个时候我真的入学走了，可能就没有这张照片了吧。”真不知这件事对家薇来说是福还是祸，但从她的神情上来看，更多的庆幸，“我还记得拍毕业照的时候我没有校服，老师就带我到中班找了一个体型和我差不多的女生，让她给我换衣服，你知道么？”家薇笑着用手在胸前给彩慧比划着，“我还记得那天我穿了一件白色的短袖，这里有一只红色的大鱼，头大大的，眼睛是用纽扣缝上去的，特别好看。”
　　毕业照上的家薇和善选熠和现在模样变化不大，但稚气十足，一看便知道年龄很小，想来那时家薇和善选熠的关系真的很好，不然多年后家薇也不会唯独记得他。
　　因为学区的缘故，两人又被分配到了同一所学校，开学那天，家薇报名结束后往回走，碰到正过来报名的善选熠，记不得是谁拽住谁了，说话的内容也忘的差不多了，只记得两人停下来互相问了所在的班级，家薇说我在三班，善选熠说他在六班。
　　原以为会常见面，可惜三班的教室在一楼，靠西侧，而六班教室在二楼的东侧，两人能碰面的机会微乎其微，因为任课的老师办公室都在一楼，家薇几乎都没有机会去二楼，偶尔想起善选熠也只是抬头望望六班所在的位置。
　　两个学期中差不多只见过一两次面，每次都很匆忙，有次是中午，预备铃已经响过了，善选熠匆匆上楼，家薇记不得当时自己去干什么的，只记得两人撞个正着，当时善选熠已经走了一半楼梯，于是又返折回来和家薇说话，直到上课铃响两人才各自回班。
　　后来家薇所在的班级搬到了三楼，而六班也搬到了后面的教学楼，平日里就更难见到善选熠了。开学没多久，家薇得了腮腺炎，钟爸爸每天一大早带着家薇去当地很有名的老中医家换药，来回坐车一个多小时，到学校时通常都是早操时间了，因为过了时间大门走不了，只能从小门进校，紧临小门旁的空地上是六班做早操的区域，家薇一连几天经过那里都没有见着善选熠，一开始觉得他或许有事，可是后来善选熠依旧没有露过面，家薇想来想去，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
　　可猜测毕竟是猜测，没有得到证实，直到有天在楼上遇到另一位男生，当时他过来交作业的，家薇便叫住了他，说来这位男生也是幼儿园同学，后来和善选熠一同分到了六班，不过家薇和他的关系不怎样，家薇也尝试过回忆他的名字和模样，可已经没有任何印象了，模糊间只记得他名字好像是三个字，仅此而已。
　　家薇问他，善选熠呢？怎么看不到善选熠了？
　　他说，哦，善选熠啊，善选熠转学了。
　　家薇问什么时候？
　　他说已经有段时间了。
　　家薇又问转到哪里去了？
　　他说好像靠他家那里吧。
　　家薇不依不饶继续追问他家在哪里啊？
　　当时年纪还是小，说话说不周全，他也很为难，支吾半天都说不清楚情况，后来只好用手指了指西方，说他家好像在那个方向。
　　家薇那时大部分时间都寄宿在外婆家，而外婆家就住在西面方向的某小区里，小区的正对面就是一所外国语学校，两者之间由一条很宽的国道隔开，家薇猜想善选熠就应该是转到这里来读书了，可是即使家薇平时再留意，也从未遇到过善选熠。
　　之后的日子千篇一律，也算平静，只是偶尔经过六班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善选熠，想着如果他在。
　　该多好啊。
　　“他转学后，我就再也未见过他。”
　　很难想象家薇对善选熠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可能并非时时刻刻都想着，但他一直都在她的心里，多年来从未忘记过，所以再次相遇时能一眼就认出他。
　　彩慧突然觉得重逢这个词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