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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直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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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念坐在酒店大堂,支着头打瞌睡,忌于人来人往,她转身问身边的助理要了一件外套,罩在自己头上,在一片黑里,安然睡过去。
她很少做梦,更很少梦到过去。此刻陆念却看到了高二开学那天的自己。
13班的人,从高一的50个变成了高二的40个,从尖子班变成了理科尖子班。
然而她又看到了陈叶珈,这次是直接到了前门,大大方方地叫路寒出去,用实际姿态来粉碎貌合神离的传言。在全班人起哄的声音里,陆念眨了眨眼,觉得自己和父母抗争了一个暑假硬着头皮来念理科的行为,真是傻逼透了。
却没有哭,将头深深埋在了桌子上。陆念吸了一口气,能怪谁呢,不能怪谁。
自己是那个执意要暗恋的人。
只是觉得,在喧嚣一片来迎接新学期的喜悦里。她特别无助,和难过。
“念姐,醒醒啊,出事了……”
新招来的小助理聒噪的很,明明有一八几的个子,却老爱跟在她身后,一口一个姐。
数了三个数,陆念才悠悠掀开外套。
耳边听到了无数齐刷刷的脚步声,沉重,有力。
重见光明的瞬间,她下意识眯了眯眼,在一线白光里找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没有驼背,没有散漫。他穿着一身橄榄绿的警服,腰身紧束,肩膀宽阔,正侧头和一边的人说话,身后是十几个武警,再往外看,停了几辆军用车,扫了眼车牌,陆念收回眼光。
楼上开始陆陆续续跑下来客人,还有酒店的工作人员,大堂塞得满满当当。
隔了这么多人,陆念还是能察觉到路寒的存在,一丝一缕的气息,还有和以前比,陌生许多的身形。
见到故人,该哭还是笑。
只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个故人,是别人家的。和她无关。
再次在心里巩固了下这个认知,陆念深呼吸,问小助理要镜子,他别扭地拉住陆念,“念姐,都什么时候了,就别管您的头发了,出事了啊。”
“喏,武警同志和特警同志都在呢。不用担心,你怕什么,胆子真小啊。”
陆念笑,抬眼看人高马大的小助理。今天他穿了一身白色卫衣,水洗牛仔裤。满满青春气息。
真的比起来,他也是刚从江碧戏剧学院毕业,比陆念小不过四岁。
却很依赖她的意味。
包里的手机震动,陆念接起来,“喂,张导……对,我到了。对啊,就是宁阳市的香格里拉酒店。江浅和上也奈庭是跟您一起来么?”
“嗯?出什么事了?对……我是在大堂,来了好多武警。”
“炸弹?”
自认为声音不高,然而周围的人还是听见了,纷纷看着陆念,目光灼热,她缩了下脑袋,想挂断这个电话。
离她最近的一个男人伸手拉住了陆念,“怎么回事?有炸弹?”
陆念摇头,和缓了语气,“朋友在跟我开玩笑呢。”
“骗人,警察明明都来了。天呐,怎么办……今天要死在这里了吗?”
一下就乱了。
陆念茫然,看着一双双手朝她袭来,似乎是想抓住她问个究竟。小助理试图去挡,却只能扛住一个方向。她察觉到自己的链条包被人拽住,似乎是想趁火打劫,立刻用力抢了回来,扬声问,“你们想干什么?”
“冷静,冷静!”
不远处,一位穿着作战服的特警拿着扩音器讲话,却没压下去这股潮水,卷土重来,带着更深的恐慌,“警察同志,我们怎么办啊……”
陆念一退再退,脚被踩了好几下。
她咬牙,正怒火中烧。
哗啦几声,清脆的枪支声。让这群慌乱的人静默了片刻。路寒左手端着枪,分开了人群,慢慢朝她走去。
小助理扶了扶被撞歪的眼镜,看到路寒,迎了上去,满心看到救星的喜悦。
他扫了小助理一眼,点点头,一直盯着垂着头整理裙角的陆念,压了声问她,“陆念?”
“是我。”
是劫难,还是惊喜,都逃不过。陆念抬起头,将右侧的头发拢到了耳后,露出白净一张脸,没有丝毫害怕。两人对视了片刻,路寒记起了自己的任务,“走吧,跟我过去。”
被带到了门外,陆念刚站定脚,一个特警朝她伸出手,“陆小姐你好,我们接到了张安导演的电话。据说你们剧组很多人都收到了王烟杏小姐粉丝的恐吓信,说他带着炸弹潜入了你们下榻的酒店,是吗?”
陆念茫然,还是很快将手放进去,象征性握了下,才迟疑开口,“我没有收到啊。”
特警顿了下,想继续说话。小助理跳出来,“念姐,我收到了,微博私信,只发了一条。我还以为是谁开的玩笑。”
无言,陆念伸手,在他肩上轻拧了下,“长本事了,遇到事也不和我说。”
“这位同志,这件事我确实不知情,你可以问我的助理。”
陆念面上云淡风轻,右手却紧抓着手机。
特警放过了她,转向了小助理。
立刻撒腿朝路寒跑去,他正立于车前,换着装备。刚才陆念出来时就听到了排爆手已经到了,等着进去检查和拆弹。
八月末,宁阳市不算凉爽,她额头开始细密流汗,路寒被包得更严实,一丝不苟低头检查。
“路寒,你要进去吗?你是负责排爆拆弹的吗?”
视线里出现一双杏色高跟鞋,脚背很瘦,能看到青色血管,路寒打量着陆念。
她的眼睛很漂亮,很大,清澈,睫毛垂直浓密。
只有这一点能和他记忆中的那位老同学联系起来,听她跌跌撞撞一句“路寒”,直接焦灼叫出自己的名字。
立刻就知道了,真的是她。
点点头,路寒没说话,直接跟着前面三个人进去了。
呼吸哽住,陆念抓住裙尾,垂头,想了几秒,脑袋白茫茫一片。只残留着路寒的背影,挺拔高大。
他的职业,一直就知道的。当年以高分考入了武警院校,然后就是七年一丝消息也无。
重逢应该是喜悦的。
陆念捂住脸,眼里有了点湿意,她不想承认,亲眼看到路寒即将面临她不能想象的危险之后,才敢面对心里努力尘封了许久的事实。
一直就喜欢啊,从15岁到25岁。
小助理终于被盘问完了,拉着陆念和他的行李箱走到她面前。
“念姐,你怎么了?”
她蹲在地上,脑袋紧埋,看起来像只蜷缩起来的小白兔。十分奇怪。
回过神,陆念擦去了眼角的泪,慢吞吞站起。低血糖让她晕了片刻,小助理立刻伸手扶住她,细看,脸色更不好了。就跟她身上那件高定套裙一样,白生生的。
红唇被咬住,口红已经脱落了大半,双眼茫茫然,带着丝恐慌。
“念姐,被吓到了?”拍了拍她的肩,小助理终于有了一丝高个的信心,很少见她这样失措的模样。从进工作室起,在陆念面前,自己永远都是小学生一样。
要学的和要做的,都很多。
“没事。”陆念皱了皱眉,站直,直勾勾看着旋转门后的大堂。
警戒线拉上,一排武警围住,什么都看不到。
心却因此悬得更高。
“去,给张导打电话,问他们今晚住哪,然后把我们的行李放过去,你自己去吃晚饭,吃完了给我带杯热巧克力过来就行了。”
小助理疑惑,“念姐,不跟我一起去吗?”
“我等人……”
她呵气,看了看已经昏暗下来的天色,眼神闪烁不定。
看到陆念这个一看就有事的模样,小助理不再多问,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朝喷泉后的大道走去。
从七点半起,就有被排除嫌疑的客户和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出来。
和陆念一样,都被拦在了喷泉后的警戒线外。探头探脑看了片刻,就散了。陆念一个人坐在樟树下的长凳,一直望着大堂。
已经十点了,宁阳昼夜温差大,她光裸的腿上爬满了凉意,噬骨地疼。
身边摆了一个空瓶,用来取暖和摄取能量的热巧克力已经入肚,消化殆尽。小助理被她三言两语赶走了,临走前,他还很想关怀地问陆念,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要等,她歪头,也在心里诘问自己,还是那么天真。为了一个问题固执地等到现在。
算了,能看到他安安全全出来就好。
那个问题,也无所谓了。
从15岁起,陆念就习惯了这种单方面的思维,中心只有一个,对他好,为他好,想他好。
十点半,所有大堂人员都被疏散完毕。
又进去了两队武警和特警人员,陆念坐不住了,干脆站了起来。
脚趾已经失去了知觉,身后喷泉孜孜不倦作响,让她不至于面对太清冷的夜。
十一点,穿着黑色作战服和橄榄绿警服的人依次出了大堂。五辆车开走了四辆。警戒线里就只剩盘问小助理的那位特警。
这应该是排除危险的意思吧……
陆念看了看,抬脚走了进去。她的高跟鞋声音不小,让那位特警立刻回头,看了眼陆念,斟酌着说什么。面前这位,是国内炙手可热的编剧、作家,现在看来,长得也很不错。
“请问,路寒他是武警还是……”
迟疑着,陆念诚恳地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