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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见帝君误终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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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斯画,是南沧帝君的第五个孩子,天界的司花上神。掌人间万花开落,阅世间千红百媚。
父君没有别的女儿,南沧只我这一位帝姬,故而我在南沧之地可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地位超然。
再加上有万花为伴,群蝶环绕,因此我数万年的生命尽是花香月明,一点儿也不像某些神仙常常抱怨着的枯燥无趣。
我本以为,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千年万年无穷无尽地持续下去。
直到那一天,我遇见了他。
那是三千三百零一年前的一天,我随长兄清宁前往北陵,参加北陵帝君一千年一度的寿宴。
这位北陵帝君在天庭极是出名,一方面是因着他无人能及的雷霆手段和深不可测的修为境界,另一方面是因着他古怪挑剔的脾气。且他是四位帝君唯一一位至今还未立君后的,据说不仅如此,他还未纳任何君妃,身边竟是一个女子皆无。
我的脾气其实也十分古怪孤僻,若是在往年,这样众仙云集的宴会我是决计不会参加的。
只不过这年不一样,这年我四哥不知道从哪儿抱回了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一口咬定是他的儿子,且死活也不肯说出孩子的母亲是谁。我的几位哥哥都还未成亲生子,故而父君虽然十分生气,但对这个孩子却是极宠爱的。
那孩子才一岁不到的年纪,就黏人得紧,尤其爱黏着我。圆圆的一个小胖团子,整日里挂在我的大腿上,鼻涕口水抹得我满裙摆满腰带都是,偏偏又长了双乌黑圆溜的大眼睛,无辜又可怜地把我望着,一口一个“娘亲”,直叫得我下不去手打他。所以一有光明正大出门的机会,我就赶忙溜了出来。
北陵之地四季严寒,霜雪覆盖,尤以北陵帝君所居住的寒山之巅为最,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地,竟无一朵花儿绽放。
我素来不喜觥筹交错的场面,故而早早地便离开,只在帝君府中随处转悠。尽管寒风阵阵,直吹得我浑身发抖,发丝凌乱,十分有损我的神女气质,但我还是继续迈着步子,这大抵就叫,宁做冷死鬼,不闻朱门酒肉臭?
我信步走着,忽然听见阵阵流水潺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这冰天雪地中,只怕流出的口水都会结冰,竟然还有流动之水?
我好奇之下,沿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竟到了一处溪畔,那溪水极为清澈透亮,几乎可以与我每日所饮用的晨露相媲美。
我伸手去掬,却被那刺骨的冰凉打了回来。
再走几步,眼前出现一幕水帘,亮晶晶的水珠们不知从何处哗啦啦落下,落在溪中,溅起朵朵晶亮。
雪白的天地间,大珠小珠落玉盘,再有流水潺潺,划过耳际,此情此景,纵是比起人间万花盛开的场景,只怕也不遑多让。
我一时之间看得痴了,不愿挪动半分步伐。
直到水帘中出现一个隐隐约约的高大身影,一步一步踏水而出。
他乌黑的发用墨玉冠高高束起,随意的披在胸前。
下身穿着白色的绸裤,上身……赤裸。
蜜色的胸膛上有水珠缓缓滑落,一秒,两秒,顺着他健壮的八块腹肌,一点点滑落。
作为矜持单纯的未嫁少女,我竟然一刻也没有移开视线,我的心跳,也随着他的步子,一下一下,越跳越快。
直到他的目光越过冰冷的空气,落在了我的身上。
虽然他的目光冰凉,但我的心在那一瞬间春暖花开。
当下便红着脸,学着我那南沧第一美人的闺中密友晓梦仙姬素日里的作态,微微福身,眼角轻轻上挑,盈盈行礼道,“小女子南沧斯画,见过公子。不知公子贵姓芳名?”
我自以为姿色不差,虽然此刻有些凌乱,但也难掩我艳若桃李的姿容,加上这一番作态,想必是个男人都该有几分心软。
哪里知道下一秒,一把冰刀便朝我心口飞来,竟是想要了我的命。我弯身躲过,那人眉尖微微一蹙,起身朝我飞来。我不欲与他打斗,且据我对方才的招式观察所得,我定然是打不过他的。所幸情急之下,我灵机一动,化作一株紫藤花,绿色的藤蔓紧紧攀附在他身上,让他无从下手。
被我毛手毛脚地圈在怀中的身躯显然一僵,冷声道,“下来。”
我正满心欢喜,哪里管他说什么,只管道,“公子的声音和公子一样动人。”
他:“……下来。”
此刻藤蔓上的紫色花朵便相当于我的脑袋,我偏头轻轻贴近他肩头,羞涩道,“公子放心,今日我斯画既看了你的身子,便定是会对你负责的。待我回到南沧,便立刻让父君带人前来提亲。”
他的身子冰凉如骨,想是赤身在这冰水中泡了太久的缘故。我不由改了主意,心疼道,“早就听闻北陵帝君脾气古怪孤僻,今日才知,何止是古怪孤僻,简直是残暴冷酷至极,竟然这样处罚下人。干脆我一会儿便向那老头儿要了你,早日带你离开这可怕之地吧。”
他听了我这番诚恳至极的话,竟无半点动容之情,面色反而更加难看了,但他倒是偏了头,终于正眼瞧了我一眼,薄唇微启,“下来。”
我:“……不下!”
我收紧我的手脚们,将他抱得更紧。
正僵持之际,忽听头顶一阵狂风大作的声响,一只秃鹫飞了下来,收起翅膀,在他面前乖乖蹲下,娇声道,“帝君,宴会已近尾声,南宫大人请您尽快移驾玄光殿,他说让您好歹露个面。”
秃鹫素来食肉吃骨,是恶名昭昭的凶兽之一。
眼前的这只秃鹫也长着极凶恶的外表,我看了又看,分明就是一只公秃鹫,可没想到它一开口竟是如此的娇嗲,就像带着娃娃音的女童。
等等……
它刚刚说,帝君???
今日能出现在北陵的能让人恭恭敬敬喊上一声帝君的,只有那一位传说中古怪孤僻的北陵帝君。
且北陵帝君身边,的确听闻是有一只极有灵性且极凶残的秃鹫作为灵宠。
我浑身一抖,想起自己方才的言语,只觉得天气的寒冷比不上我心里的冰冷,那的确是哇凉哇凉的啊……
我紫色的花瓣风中颤抖,颤抖着再次望向眼前的这张棱角分明的清俊面庞。
他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仿佛在看着……一个没有生命的东西。
我抖啊抖,抖着抖着做了一个最重要的决定。
我迅速化作一朵喇叭花,借着骤然伸长的花朵,嘟起嘴飞快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趁他僵直之际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逃回宴会厅。
哼,反正已经拔了老虎胡须,那不如多拔几根,反正……
他总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我堂堂南沧帝姬吧?
果然,北陵帝君大人大量,在宴会上隔着人群望见我时,他的眼里再无杀意。
只是,他仿佛从未见过我一般的一扫而过,甚至可以说视而不见,让我的心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说不出的失落和躁动。
长兄清宁应酬完眼前的仙君,靠在我耳旁问道,“画儿怎生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莫不是……嘿嘿嘿。”
我这长兄虽然排行最大,性子却一点儿也不沉稳,平日里在外人面前还装得神模神样的,一到自家人面前,便毫不掩饰。
我本是不想说的,但憋着也难受,我试图憋了一会儿,终是叹气道,“若你看上了一个女子,但她却对你爱理不理,怎么办?”
清宁自信道,“这个简单,直接把她带回府中。你哥哥我这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假以时日,她定然就爱上我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你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却是不成立的。”
我困惑:“为何?”
清宁深不可测地看看我,严肃道,“因为向来只有女子们看上我,而我爱理不理。”
我:“……”
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再次向我这不靠谱的哥哥求教:“那若她的身份和功力皆在你之上呢?你要如何直接把她带回府中?”
“这个……”
这个问题似乎把清宁难住了,他思考了片刻,忽然顿悟,狐疑道,“画儿,你莫不是情窦初开看上了哪个男子吧?”
我坦然地点头,“正是如此。”
清宁大惊,转而沉痛道,“画儿不怕,有哥哥在。你尽管说吧,不论是哪家男子,不论是何身份,既然你看上了,哥哥就算不择手段名声尽毁,也定要帮你把他带回去。”
我动容道,“可是他的身份和功力亦远在你之上,想把他从北陵带回南沧只怕困难重重。”
清宁仔细思考了我的话语,目光在在场众仙身上一一扫过,这回是真的大惊失色,“莫不是……”
他努力克制着压低声音,“莫不是……北陵帝君??”
我再次坦然地点头,“正是如此。”
清宁看了看北陵帝君的方向,再看看我,迅速作出了决断,“好妹妹,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霸王草。你还是速速跟哥哥回南沧吧。”
我狐疑道:“……你方才不是说不论是谁?”
“咳咳。”
清宁清咳,一本正经道,“画儿有所不知,一见钟情之事,最是不靠谱。为兄不是不敢替你绑那帝君,只是为了你着想,不愿看你因一时错觉酿下大祸。”
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