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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玉绸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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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姝的交往,就像一匹玉色绸缎,绵密平滑,碧波万里,有一天我若拿它沾了一点两点玫瑰红的蔻丹,她想必也看不出来!只要不烧个洞就好。
坐在西湖边的哈根达斯冰品店里,我不停地开解自己,手指却有点哆嗦。婳婳却吃得惬意了,翘起靴尖得得地踢我,定了定神看过去,她嘴里咬着明晃晃的小匙,略偏着头,三分恼怒七分撒娇地瞪我“想什么哪?女朋友管那么紧哪?”。
“她从不管我!”我急忙声明,身子从椅子里长出一截,僵了会儿,又缩回来双臂,撑在台子上,拿大拇指摁太阳穴说“我是给这劳什子的提拉米苏镇住了!味道真奇特。”
婳婳又舀了一勺送进嘴里慢慢抿着“对这个我可比对红酒有品位。你呢,能吃出几种材料来?”
我掣起碟子来对着阳光眯眼,慢吞吞地说“奶油,蛋黄,咖啡,蛋糕,可可粉……无非这些了!”
婳婳哧哧笑着用匙子轻轻磕牙“要是眼睛能看明白,那还用嘴巴干嘛?”
我大惑不解,问道“还能加什么呢?甜品材料无非这么几样。”
婳婳嘻嘻一笑说“要是小小加一丁点儿甜酒呢!”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吃到了奶油,甜甜的,却不感到粘稠,原来是酒味冲淡了。”
婳婳不答话了,兢兢业业吃起蛋糕来,那匙子原本就小得可怜,她每次又只装满四分之一,我看得头皮发麻,想了片刻,伸出手碰碰她“别绣花了,我们还要赶四点半的火车呢。”
婳婳突然抬头,居然满眼泪水。
我张口结舌“怎么哭了?不是说好开开心心出来躲两天的么?”
婳婳略略偏了脸颊,泪水扑簌簌地落,她接了我递过去的纸巾,却不擦“本来是好好的,我们找轻松来的。回了上海,你回到女友身边去,看得出来,你很爱她……你老说欣赏我洒脱,对于你,我就像这盘提拉米苏,甜而不粘,再不值得记起!”
她俯下背去,断断续续地说“其实提拉米苏还有一层意思,‘带我走’。”
那是2006年1月2号的杭州,暗沉沉的店堂里,我慢慢站起身来,绕到婳婳旁边,慢动作给她擦泪,左手逐渐搭上她的肩,然后收拢……窗边婆娑拂过柳条的纤细影子,仍是不谙世事的嫩绿,只在梢子上意思一下,点染了碎金——没有几株植物谨遵时令节律了,春绿秋黄早该扔进故纸堆。也许爱情也是如此,不拘一格的形式层出不穷。
“是你告诉我的,提拉米苏的意思是pick me up,带我走!现在呢,怎么跟老秃子跑啦?”这是在上海,南京西路上的哈根达斯,我失去控制地挥舞手臂,大喊大叫。
钟婳婳娴雅地坐着,叠着长腿,对着粉镜子补妆。
“坐下来!”声音似乎从镂空蕾丝长筒袜里渗出来,像她的皮肤,清白无辜“你一定记错了,我从来不喜欢吃这种高油高脂肪的垃圾食品——周过每次跟我吃饭呀,都随身带个口袋,再好吃的东西,我嚼嚼味道也就吐了!”
我嘿嘿冷笑道“我说你干吗找个矮胖的,好当垃圾袋?索性吐到他嘴里不省事?”
“你太幼稚了!孟麒麟。”钟婳婳收了镜子,矜持地抬起下巴“我等不及你成熟。周过是更好的人选——这就是你纠缠了几个月要的答案。我可以走了吧?”她站起身来,无名指勾来服务生买单。
灯光懒散地洒向她,还是紫目红唇,还是乌浓的卷发,却蓬蓬散着烟气。
人还是那个人,人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我眼前突然出现这行文字,清晰得不像隔了年头,甚至还有嘀嗒嘀嗒打字的伴奏音。
这是小狐狸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息。
钟婳婳站在离我不足两尺远,如果愿意,我完全可以打个哈哈,伸手搂住她;哪怕做个爱,她也不觉得吃亏,像前几个月一样。但是,我退了一步,退出了不可理喻的“快乐”生活。
真想把钱直甩到她脸上去,但是,这动作属于过去。我伸了个懒腰,服务生被我血红的眼珠吓住了,不敢不弯腰弓背来请我签单。
“哟,忘了,工作了,有钱了嘛。”婳婳若无其事地收回皮夹子“可以请得起人吃完饭看电影了!”她把LV包随随便便往肩上一搭,艰难地颠簸起碎步来。
我在她身后冷冷地说“你们三个导演的戏很完美,花了不少心思吧。”
钟婳婳没回头,却停了脚步。
我继续说“西湖边的提拉米苏;正大广场巧遇华姝;甜爱路的谈判,不都是你们的心血之作吗?”
钟婳婳耸了耸肩,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向我“那也得主角合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