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寻找你的旅行》诺寒依

5、他送的长裙

　　"何墨！"
　　"何墨…"
　　街上穿梭的人很多，有独自前行的，有成群结队的。只是，他们，没有一个是何墨。
　　看着四方这拥挤的似钢铁丛林的人群里，我再也找不准那个熟悉的身影了。
　　今天我故意换上了何墨送的长裙。故意的！因为米兰说何墨也在这个城市，因为我想在人群最多的地方能够找到他。
　　毕竟，我反省了这么多年，念了他这么多年，找了他这么多年。
　　淡蓝色的裙摆和此刻的天空一样，风一吹，一抹一抹的感觉。它澄澈、深邃，并且带着泪光。
　　"何墨…"
　　我绝望的冲着人群又喊了一声，他，听到了吗？
　　我的直觉让我确定，我一定没有看错，何墨他一定在这个街口出现了。
　　这个世界满满的恶意向我汹涌而来，跟我开着并不可笑的玩笑。
　　何墨，他看见了吗…？
　　我瘫软地蹲在了地上，抱紧膝盖，像胎儿蜷缩在母体一样的姿势。从未感觉到的无助。
　　"诺依～"
　　元一这才从人群中找到我。
　　我抬头，泪水已经遮住了我的面。
　　"对不起，我错了！我们回家吧～"他说，他是这样说的。
　　他知道我的无助吗？所以说我们回家。
　　可，"家在哪呢？"
　　不见了哥哥，没有了妈妈。我还有家吗？
　　突然心痛了，我更用力地蜷缩起来，痛楚从我的四肢百骸涌向我的心脏，让我无力招架。
　　我想起了那一天：
　　那天，妈妈就在我的面前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依依，你恨妈妈吗？"
　　看着眼前重病垂危的母亲，我的心情说不出的冰冷和痛楚。
　　她当初把我丢弃，让我自生自灭。
　　我难道不该恨她吗？
　　"不恨了…"我弱弱地说。
　　细微的声音让我自己都不太能听的清楚。
　　"不过，我想哥哥应该很恨你吧！妈，你做错了太多！"我垂眸。
　　"飞儿…妈妈对不起他。可你们可曾想过，妈妈能把你们生下来，就是爱你们的！"
　　我看着她。她的眼角分明挂着泪水。
　　都快死了的人，还来请求子女们的谅解吗？
　　后来，我没有回答，准确的说是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她就闭上了眼睛，然后永远的离开了。
　　其实那年我被她丢弃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我的邻居吴妈收养了我。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
　　因为生不了孩子，所以她的老公跟她离婚了。
　　那时候小小的我都觉得她比我可怜。
　　刚进她家的时候，我是畏惧的。
　　因为以前小小的我就听说吴妈因为生不了孩子而被老公抛弃了。所以她就疯了，家里挂满了小孩子的照片。还经常拐走别人家的小孩子。
　　在她家里我确实看到有很多小孩子的照片。刚开始我也可笑的以为她是要拐卖我。
　　她摸着我的头温柔地说："依依，以后你就住我家吧。"
　　激灵的我想了想，便点头了。我当时幼稚的想：反正没地方住，没吃没喝也得死。住她家至少不会饿死。如果她要是真拐卖我，我就用地上的啤酒瓶打晕她逃跑。
　　她家里住了一段时间，我才知道，传言有多可笑。
　　我并没有被她拐卖，她也根本不是邻居口里说的疯子。
　　她在一家玩具厂上班，我们过着稳定的生活……
　　总之她对我很好，可能因为她自己没有孩子的缘故吧！
　　我时常盯着满墙的那些小孩子的照片发呆。吴妈看到便笑我，我也傻傻的笑。
　　她告诉我：她没有孩子，但是她特别喜欢孩子，所以她买了这些照片挂在墙上。
　　"瞧，这些小孩子多可爱！"
　　我被逗乐了，"吴妈，那我可爱吗？"
　　"当然，你可是吴妈眼里最最可爱的依依！"她抱起八岁的那个瘦弱的我然后亲吻着我的额头，从未那样温暖。
　　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叫她妈妈。
　　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为她努力。
　　不知什么时候我有着一个想带着她去旅行的梦想。
　　不知不觉，我就这样的幸福的考上了重点高中。
　　因为重点高中学费贵了好多，加上吃穿住行都要钱。一个在玩具厂上班的女人要从凌晨工作到深夜自己还得省吃俭用才能供得起我。
　　我以我的优秀，当了很多年的班长，也因为不敢辜负吴妈。
　　还记得那一次比赛。
　　我第一次参加那样的舞蹈比赛。吴妈还欢喜的说我一定能拿第一。
　　于是我便每天都开始刻苦的排练，除了上课就是跳舞。一到晚上，从我躺下那一刻起我的整个身体，每一个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在疼。
　　终于比赛要开始了。
　　老师才问起我舞蹈比赛的服装。
　　于是我指着那条橱窗里的一条淡蓝色的裙子。那条淡蓝色的裙子，是我梦寐很久了的。因为昂贵的价格，所以我和吴妈这样的支撑起来的家庭是买不起的。我不想看到她为了给我买一条裙子要好几天不吃饱的干活。
　　但是这次不一样。比赛如果获奖的钱可以买很多条这样的裙子。
　　所以我去找了吴妈，心里美滋滋的想先要钱买了裙子，然后把奖金给她。她肯定会高兴吧。
　　可是我一回家，得到的消息却是：吴妈在我回来的前一天就突然脑中风去世了。
　　这多像梦… 好痛，好痛。
　　我不肯相信吴妈就这么离开了我，于是疯了一样的开始到处寻找吴妈，而等待我的，只有那冰冷冷的骨灰盒。
　　我亲手将她放进了公墓。墓碑上的她，依然慈祥的望着我，仿佛在等着我拿奖给她看。
　　回到学校的我失魂落魄，灵魂都仿佛漂浮着。望着舞台，我已经找不到丁点儿勇气。
　　买不起长裙，还怎么比赛呢？
　　吴妈就这么离开了我，我已经没有心情比赛了！可是这场比赛，是跟班级的荣誉有关。
　　更，和吴妈的心愿有关！
　　"诺依啊，下一个就是你了。怎么还不换上比赛的服装呢？"老师问我。
　　"……老师，我没买比赛的服装…"我忧凉的说。"……老师，我能不能不比赛了？"我的话语里没有一丝希望。
　　"怎么了？临阵退缩了？诺依！这是班级的荣誉，不是你一个人可以任性的！不行，必须比赛！"老师气的脸都红了，对我的不可理喻直摇头。
　　下一个，下一个就是我了。
　　我这样的状态肯定跟名次没戏。
　　"诺依，这条裙子你拿着吧。"我抬头，看见的是何墨拿着一条淡蓝色的长裙向我递了过来。
　　"如果是因为我的贫穷买不起比赛的长裙你同情我，那大可不必了！我不想在你面前让我觉得卑微。"
　　我是倔强的。
　　我推掉他递给我的裙子。
　　"诺依是文艺悲情小青年吗？把所有事情都想的那么戏剧化！我只是不想这次我们班级舞蹈比赛因为你服装不一而被扣分！所以请收下我的长裙，班长大人！"
　　我看向他，收下了裙子。
　　他只是为了班级的荣誉吗？或者这一点我就已经感动了。因为没有谁愿意给我买裙子。除了吴妈就只有何墨了。
　　我说过他是我的阳光。
　　那一天的尽管我状态不佳，但是我仍旧用尽了全力跳完了哪一支舞。为了吴妈，为了何墨。
　　舞蹈比赛，第二名——诺依
　　"恭喜你啊，荣获第二。"何墨远远地向我走来。
　　"裙子的钱，我会还给你的。"我憋了半天才说，我本来不想说这一句的。
　　"那就当我送给你的不好吗？"
　　好，当然好。
　　可是那个时候倔强要强的我觉得好吗？"何墨，我不想欠你什么？"
　　"你没欠我什么，裙子是我为班级的荣誉而买的。而你为班级拿到了荣誉，所以裙子本该是你的！"他翘起嘴角，那样自信的眼神看着我。
　　我被何墨强大的逻辑打倒了。于是，他送的长裙变成了我这些年最珍贵的东西。
　　而此时，何墨，我的阳光，你在哪？
　　我抱着自己，阳光那么明朗，而我却感到了彻骨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