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善茬》月亮升

49、第 49 章 已替换

　　车子摇摇晃晃，她的头侧到一边，司朝宗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小艾，小艾，你不要离开我！”

　　他俯下身去，把气大口大口的灌进她嘴里，他从不信神拜佛，却在心里暗暗的祈祷，只要她能活过来，他会一辈子吃斋来感激菩萨的眷顾。

　　他手上的按压一直没有结束，他加重力气，加强频率，董旭用导航查看了最近的医院，在前方两公里的地方有家棋山人民医院，虽然是个小型的镇级医院，里面应该会有一些急救器材。

　　董旭又通过语音导航拨通了医院的电话，让他们准备急救措施。

　　车很快就开了棋山人民医院，车门打开的时候，护士推着推床出来，司朝宗把艾简迅速的抱到床上，焦急的说：“我一种上都在给她心肺复苏，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艾简被迅速的推进了急救室，司朝宗想跟着进去，在门口被护士拦住：“家属在外面等。”

　　他坚持：“我要进去，看不到她平安，我无法安心。”

　　护士说：“请不要打扰医生急救，如果出什么问题，你能负责吗！”

　　董旭过来拉着司朝宗坐到走廊的长凳上：“安静一点，会有好消息的。”

　　即使是坐下了，司朝宗也难以平复心里的恐惧与愤怒，如果艾简不能再睁开眼睛，他会杀了陆际筠，他感觉自己真的会那么做。

　　一个小时后，护士出来告诉他，艾简的心跳恢复了，只是棋山医院的急救措施有限，他们已经通知市急救中心派车过来，让她迅速的转院。

　　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他的眼泪不禁挂在眼角，连连的说：“谢谢。”

　　在去往市急救中心的路上，司朝宗一直握着她的手，心跳测试仪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变得悦耳动听，是她生命的音符，他很想一直听下去。

　　在到达急救中心后，他给艾简的二爸打去电话，告诉他们情况，三个爸赶到医院的时候，艾简的治疗还没有结束。

　　司朝宗把找到她时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方家生和康华都是爆脾气，咬牙切齿，要去找何际筠算账，三爸洪柱是个很冷静的人，他拦着怒气冲冲的两个人：“这仇肯定是要报，但不是这个时间，等小艾醒了再说。”

　　*
　　艾简感觉自己想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而且是一个美好的梦，她看到了老爸，两个人手牵着手走过喧闹的集市，去一家小店里吃罐子肉。

　　老爸工作很忙，而且做饭也不好吃，父女俩就常到巷子口的小店吃罐子肉，灰色的陶罐子里有一小块蹄膀、几个肉丸、半个鸡蛋，父女俩就分着吃，父亲带着笑容爱怜的脸，永远定格在她的记忆里。

　　她知道只有回光返照才能看到心底最期盼的美景，自己应该快死了，她一点都不害怕，甚至有点向往。

　　一阵疼痛毫无征兆的袭开，美景消失了，只剩下钻心蚀骨的痛，从喉咙一冲而出，发出难耐的呻吟声。

　　“小艾，小艾......”

　　有人在呼唤她，熟悉，却听不出是谁？

　　“小艾，小艾......”

　　司朝宗从外面走进来，看到聂思慎正握着艾简的手，半俯身轻轻呼唤她的名字，心里很不高兴，只是作为朋友让他呆一会儿，竟然趁他不在，就对着她做亲昵的动作。

　　他说：“你先松开她，医生说她现在需要安静。”

　　“我刚才看到小艾的嘴唇动了一下。”

　　他立即上前查看，轻抚她的眉头，想确认她是否清楚，果然，她的嘴微微颤动着：“痛......”

　　他高兴的赶紧叫医生，医生赶来之后，用力按压她掌心的穴位，她皱着眉头，迷迷糊糊的哼了两声，医生说：“能感觉到痛就是好事。”

　　“已经在恢复意识，说不定明天就能醒过来。”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在诊疗报告上坐着记录：“明天会有妇科的医生过来会诊，她才流产，身体需要好好的调理？”

　　司朝宗不太确定：“流产？”

　　“对，是外力导致的流产。”

　　他不敢相信：“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也没听到医生说。”

　　“她当时是脱水导致身体一些器官的功能受损，当时清理血迹的时候做了CT。”

　　她的肚子里原本怀着他的孩子，那是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两个人真情相融才有的结晶，只是他还不知道孩子的存在，就被人无情的夺走了。

　　他揣紧了拳头，愤怒让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同样心里发颤的还有聂思慎，他知道自己已经有资格再参与她的任何事，但听到她怀过别人的孩子，心里还是忍不住吃味，仿佛原本属于自己的珍宝，已经另有所属。

　　聂思慎说：“我先走了，等她好一点，我会再来的。”

　　司朝宗呆愣着，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当他走到门口，司朝宗突然说：“你回去告诉陆际筠，我不会就这么算的了，他肯定要付出代价。”

　　聂思慎无言以对，心里也愤怒岳父的做法，但那到底是他的岳父，半个爹，他半身的荣辱都在那里，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他是不会轻易就放弃艾简的，事已至此，他不能偏袒，也不能放任，就像个夹心饼，左右为难，他垂着头，快步离开了病房。

　　司朝宗坐到艾简的身边，轻轻按摩她的手，这是护士教他的穴位刺激法，痛感能让她迅速的恢复知觉。

　　他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小艾，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艾简的手指微微的颤动着，仿佛想要反握住他，弯曲了一下，又停止了。

　　司朝宗泪中带笑，弯腰把脸贴在她的掌心：“快点醒来好吗。”他很无助：“求求你了！”

　　洪柱把司朝宗带回来的司机送去了警察局，对方已经承认是他把艾简扔到山上去的，却一口咬定是跟艾简有小过节，想惩罚一下对方，不过艾简受伤害的程度比较大，如果面临故意杀人这样的罪，想必那人也冷静不了多久了。

　　方家生和康华不赞成洪柱这种秉公处理的办法，既然何际筠要走‘歪门邪道’，他们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聂思慎回到家，一进卧室，就看到何美姗坐在梳妆台前细心的打扮着，她穿着一条带亮面的黑色连衣裙，猜测着她可能约了和朋友去夜店。

　　他解下领带，转身走进衣帽间想换一套舒适的家居服，何美姗终于坐不住了，走到门边问：“你真打算跟我冷战下去？”

　　“有吗？”他从没这样想过。

　　“上次你跟爸为了艾简的事争吵，我都没有怪过你，你怎么能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你想多了，我没有怪罪过你什么，多和朋友们去坐坐吧，我很累。”

　　他衬衫脱下来，露出消瘦的上半身，因为工作忙碌，他已经很久没去健身房，他之前是个生活很有规划的人，哪怕再忙，也会一周去两次健身房，滨江的烟雨公园坐上半天，喝一杯绿茶，静静的欣赏这个城市的日新月异。

　　他喜欢用这些方式来舒缓工作的压力和疲惫，在喧嚣中享受片刻的宁静，他突然惊讶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开始把自己禁固在繁忙的工作中，连平静都不奢望了。

　　他拿了一件家居外套穿起来，何美姗强压住心里的怨气伸手想帮他把纽扣扣上，他抬手想拒绝，脑海里一个念想一转，又放弃了，他很明白心里的气来自何际筠，跟她又没关系，就任她帮自己扣好外套。

　　他轻抚了一下她的肩头：“多和朋友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自从何明川死了之后，何际筠的脾气也变得古怪起来，上上下下都小心翼翼，这四四方方的别墅也跟着变成了一个活棺材，让人透不过气。

　　何美姗想邀他一起，张开嘴又把话咽下去，知道说了他也不会去，他是一个对于‘玩’很无趣的一个人。

　　何美姗正准备挑出门的包包，聂思慎走出卧室，径直去了二楼何际筠的书房，他轻轻敲了敲门，并没取得对方的回应，他就推门进去。

　　何际筠厉声问：“我没有允许你进来！”

　　聂思慎受他照顾这么多年，两人之间从未红过脸，却因为艾简的事，两个人多年建立起来的尊敬和默契，似乎荡然无存。

　　他说：“爸，你去自首吧！”

　　何际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使有不同的意思，但大难当头，到底是一家人，肯定会牢牢的团结在一起。

　　何际筠止不住愤怒：“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是我的岳父，但不能代表我要蒙蔽自己的良心，我所尊敬的岳父是个慈爱，宽容，有正义感的人，而不是个自私自利的卑鄙小人，何明川的事固然跟小艾有关系，但他的死，何尝不是咎由自取，如果你有多一点时间照顾他，关心他，他就不会跟着一帮孤朋狗友鬼混，当他犯错的时候，你能多一点心思去教育他，而不是训斥他，我想他也不会落得今天的下场。”

　　“我去看过艾简的朋友，那个叫恬如的女孩子，都是父母疼爱的孩子，何明川又有什么资格去伤害别人。”他顿了一下：“如果你希望得到尊敬，那就去自首吧！”

　　他不想再过多的解释，向着他微微弯腰鞠躬，表示一个晚辈的尊敬。

　　何际筠一口怒气涌上心头，颤抖的手微微的揣紧，打在椅子的扶手上，儿子没有了，这个满意的女婿似乎也开始和自己渐行渐远了。

　　聂思慎走出书房，发现何美姗站在门口，想必刚才的谈话她都听到了，他没停留，继续往卧室走，大概是怕惊扰了父亲，她没说话，跟着他回到房间，再也忍不住开口说：“你能不能少管她的事。”

　　“她的事我就管，哪怕只是个普通的朋友，遇上这样的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就因为凶手是自己的亲人，我就要包庇，不顾别人的死活吗？”

　　“其他的人我不问，但她的事，我就要计较，她不是普通朋友，她是你的前女友，你喜欢过她，我不想让这种喜欢在你心里变得重要。”

　　他无言对对，扪心自问，要完全的忽视艾简，他不可能做到。

　　“就这样吧，我不想讨论这件事，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卧室连着他的小书房，进去之后，他关上门，并上了锁。

　　*
　　夏夜的松青巷就算夜市散尽，依旧有蝉鸣声嘈杂入耳，康华拽着方家生轻声离开小店，等走到巷子口，康华才说：“那块木头天天跟警察打交道，完全被同化了，反正我是坐不住了，不给他点颜色瞧瞧，我是咽不下这口气的。”

　　方家生说：“你的消息可靠吗？”

　　“我都盯他好多天了。”

　　一辆小面包车晃晃悠悠的开过来，开车是方家生店里招的伙计阿广，上车之后，方家生拍了拍小广的头：“怎么这么慢。”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辆快报废的车，我容易吗，还得注意安全。”

　　康华有点不耐烦：“快走，小心赶不上趟。”

　　三个人来到去明玺山的小道上，在路边的一片焦黄的麦杆林里，停着三两摩托车，每辆车上有两个人，都着颓废的朋克装，脸上印画，看不清楚长相。

　　这几个人都叫方家生作师傅，都为艾简抱不平：“敢伤害我家小师妹，简直是活腻了，师傅，你放心，等会儿我们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几个人埋伏在麦杆林里，注意着每一辆路过的轿车，天气炎热，麦杆林里空气密不透风，几个人汗流甲背，蚊子在耳边不停的嗡嗡直飞。

　　方家生说：“怎么还不来，别人没等着，我们几个先被蚊子抬走了。”

　　康华说：“不会有错的，何际筠今天晚上陪皓阳电缆的曲总去明玺山度假中心，听说要在那里引荐一位贵客。”

　　“什么贵客？”

　　“没打听清楚，现在当商人，不都喜欢依附着权力，你说还能有什么样的贵客。”

　　正聊着，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车从公路上平稳的驶过，后面还跟着一辆黑色的本田，康华小声说：“就是这两辆车。”

　　方家生招呼大家：“出发。”

　　三辆机车先出发，全速前进，几个人装成是喜欢飙车的狂野小青年，车在风中飞驰，几个人肆意的嬉戏惊叫。

　　机车与黑色本田并行的时候，有人拿出彩绘的喷雾，对着车窗玻璃一阵猛喷，吓得司机赶紧刹住了车。

　　奔驰车的人从后视镜里发现后面的车出了状况，司机问何际筠：“老板，要停下来吗？”

　　回过头，发现是几个彪摩托车的小青年跟后面保镖车发生了摩擦，何际筠想着保镖身手好，不会吃亏，还是自己和曲总的安危重要，命令司机：“继续开。”

　　车在蜿蜒的山路拐了一个180度的险弯后，突然有黑色的东西喷溅到挡风玻璃上，吓得司机赶紧踩刹车。

　　急刹让后座上没有系安全带的何际筠和曲老板撞到了前座的靠背上，何际筠惊慌：“怎么了？”

　　司机打开雨刮，谁知越刮越黑，不清楚这是什么，天太黑，也不知道这黑东西是从哪里来了？

　　何际筠说：“拿布来擦擦。”

　　司机打开车门，一下车，就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抵在脑门上，抬起头，吓得背脊冰凉，一个人带着笑脸娃娃的面具，用黑色的猎枪口对准他。

　　司机举起双手：“你们想干什么？”

　　“抢劫！”

　　又窜出两个戴面具的人把后座上的何际筠和曲老板拽到车下，何际筠毕竟是久经商场的人了，这点场面吓不到他，想着对方只是要钱，钱都是身外物，该舍的时候得舍，于是镇定的拿出钱包，里面有一万多的现金，又估摸着人家不是傻子，自己坐昂贵的车子，这点钱恐怕是打发不了的，于是说：“这里有一万的现金你先拿着，我这里有面一张十万块的钱行卡，你可以拿去取。”

　　拿枪的人说：“让我们们去银行，不是自投罗网吗？”

　　没想到这些人这么谨慎，看来是老江湖，于是问：“你们想怎么样？”

　　“你把钱送过来。”

　　“好。”何际筠觉得这事蹊跷，就不怕他在银行里呼救，让事情暴露？

　　一个劫匪说：“你自己去，然后把钱送来，为了保证你能把钱送来，我们得留个把柄。”

　　“把柄？”

　　“拍裸照。”

　　何际筠担心自己听错了：“什么？”

　　何际筠和曲老板被扒了个精光，闪光灯闪烁，对方不停的按下快门：“如果你不把钱拿来，我就把你们的裸照满大街贴。”

　　何际筠叱诧商场多年，不是没遇到过凶狠毒辣的对手，刀光剑影都能毅然的面对，却从来没受过被扒光拍照的耻辱。

　　他想反抗，谁知道他一动，对方就死揍曲老板，曲老板也是60多岁的人了，身板受不了，直说：“老何，你消停点吧。”

　　对方抢走他和曲老板还有司机的衣服，钱是一分没要，临走前还拿了车钥匙，锁上车门，让三个裸男在路边求救。

　　过往的车灯照在三个人的身上，面面相觑，何际筠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回去的路上，小广心虚：“师傅，他不会报警吧？”

　　“不会的，他报警会怎么说，别人只抢了他的衣服。”

　　康华说：“我还有更好的东西招待他们！”

　　*
　　司朝宗又在艾简的床边靠了一夜，连着熬了三个晚上，他感觉体力不支，早晨的暖阳从窗户透进来照到他的颈项，舒服得让他不想睁开眼睛。

　　是谁在拉他的头发，轻轻的，却没在意，那微微的拉拽感又动了两个，他突然意识到这个方向是躺着的艾简。

　　他立即直起身来，艾简正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手轻轻的抬起，似乎要抓住什么。

　　他惊喜的笑了，赶紧握住她的手：“你醒了。”

　　“睡够了就该醒了。”又说：“我嘴好干，想喝点水。”

　　“医生叮嘱过，你醒了之后不能喝太多水，我先用棉签沾水帮你湿润一下嘴唇，等医生来看过之后，再给你弄好吃的。”

　　小小的湿棉签在唇瓣上一抹，那种枯竭感并没有减少，她皱着眉头：“我感觉现在能喝下一口井的水。”

　　“你的肠胃还在恢复期，再难受也得忍着。”

　　医生检查之后确诊她是清醒的，问她感觉怎么样，她说：“像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

　　医生被逗笑了：“还能开玩笑，看来恢复得不错，配合治疗，很快就能出院。”

　　医生又说：“最近几天只吃温热的流食，还有就是，你才流产，就得跟坐月之一样，忌凉水，还有刺激的食物。”

　　她瞪大了眼睛，虚弱的问：“我流产了？”

　　医生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叮嘱旁边的司朝宗：“随时观察情况，有事就按服务铃。”

　　司朝宗向医生道完谢，回过头，就看到眼泪挂在她的眼角，他赶紧安慰着：“小艾，失去孩子，我意外又难过，你好好调理身体，我们将来还会有孩子的。”

　　艾简懊悔，也怪自己太疏忽，有时候一忙起来就忘了吃避孕药，当知道有个小生命曾经来到过，她是欣赏的，只是还没感知，就已经流逝了，尽管很虚弱，她还是忍不住哭出声来发泄遗憾。

　　他赶紧抱住她：“小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董旭打来的：“你还在医院吗？”

　　听到董旭急切的声音，他问：“出什么事了？”

　　“罗昭伦快到了，你还不准备一下。”

　　罗昭伦这次是来视察新区的建设和代工作的生产情况，尽管舍不得艾简，但他不得不去，工作上的事也不能耽误。

　　她能理解：“去吧，我都在医院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忙完就来陪你。”

　　司朝宗立即赶回酒店洗了澡，换件干净衣服，他不能把疲惫邋遢带到工作中去，除了罗昭伦之外，还有总公司的一些高层也要过来，新区的一切不仅仅代表他的成绩，也是父亲对他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