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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雪夜归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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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雪下得略早了一些,腊月十五。
今年的假也放得略早了一些,腊月十四。
雪下得不小,纷纷扬扬,转眼间的工夫便覆盖了整条街的路面,路上行人急匆匆地往家赶,大部分都是上班族——嗯,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例外。天黑得一天比一天早,才六点多一点,已经看不到亮色了。头顶是一片黑,往下一点便是城市里夜夜辛苦值班的路灯。橙黄色的灯光照着雪,雪反射着这灯光,也是别有一番感觉。
我就走在这样的道路上面,没有撑伞,只罩了一件宽大的长度恰及脚踝的黑色斗篷,手里只拉了一杆旅行箱,直直地向前走。
宽大的帽子遮住了我一半的脸,来往行人虽然脚步匆匆,却是不忘本能地避开我——可能是觉得并非善茬吧。
走了很久,我终于站定。地上尚存痕迹的脚步与旅行箱拖出来的两道杠,直直地指向一家不大但是精致的商店。痕迹的尽头,是一个颀长的黑色身影。
隔着半磨砂半透明的玻璃门,可以望见店内的一切布局。正对面靠左侧是一个柜台,柜台上没有其他,只有一个小小的桌面柜,一个算盘,一本书,一套茶具。右侧则是一扇垂着轻巧珠帘的通向里侧的门。店铺内商品不多,两侧立着书柜式的货架,店铺正中间的地方却空着,没有摆放任何商品,只有两张圆桌。圆桌不大,一张二人桌,一张三人桌,这从桌旁配套的木椅可以看出。
整个环境是一种很温暖的色调,极浅的卡其木色,仿佛隔绝了来自店外的寒气。
我顿了顿,抖了抖衣服上的雪,推门而入,再一次站定。
店铺里侧的人听得响动,迎出来,手里还拿着笤帚:“不好意思,今天提早打——大小姐?!”
我解下斗篷,放在一个椅背上,笑:“韵秋姑姑,该回去了。”
姑姑也是一笑:“是,该回去了。”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姑姑便同我道别离去了。雪已经没过了脚背,我目送深深浅浅的脚印从店门前向外延伸,直至视线所不能及才重新返回店内。
我坐在柜台里的椅子上,伸手取过一杯新沏的桂花茶,随意懒散地靠着。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四十五,外面已经几乎看不见行人了。我默默地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茶,寻思着,今晚估计只有我一个人能够到这里了。
漫漫长夜,我想我该先洗个澡……
我往里间的一个小房间瞥了一眼,那房门上不知何时贴上了一张硕大的骨头的漫画。清了清嗓子,我拉长了声音悠悠唤道:“二——爷——”
房间里一阵骚动,随即安静下来。
我皱了皱眉,搁下茶杯,走向那个小房间。敲门:“亲爱的,开门。”
……死一般寂静。
跟我玩这套是吧?不容多想,我一脚踹开房门,果然看到在地毯中间有一只浅棕色的大拉布拉多在翻着肚皮装死!
我上前用脚点了点这畜生的肚子,没反应。加了点力气,还是没反应。
几个月不见,骨头硬了是吧?
我撸了撸袖子,伸手拽过它的项圈就往外拖。这厮仿佛预感到了不得了的事情,死命挣扎,四只脚一个劲地乱蹬。嗯,用一个什么词形容呢……“抽搐”?
看来我不在的时候,韵秋姑姑给它吃得不错,我竟有点控制不住它的挣扎,几次险些脱手。我有点不耐烦了,威胁道:“你再动一下就把你送去隔壁的刘老板那里待几天!”
……奏效。早知道,隔壁刘老板可是实打实的狗肉爱好者,觊觎二爷很久了。
我拖着二爷来到店门口,放在玻璃门里侧,吩咐道:“我去洗澡,你看店。”
二爷想抗议,但听得我一声极具威胁的“嗯?”声,默默地委屈地乖乖地趴下了,爪子在地上拨拉。
我见此状,满意地拍拍手,回身拿了衣服去了浴室。
姑姑看来也是花了心思,浴室不仅打扫得干干净净,还换掉了旧的淋浴器与浴缸,将之前“解放时期”的浴缸换成了恒温的。放好热水,我舒舒服服地躺进去开始享受我久违的泡泡浴——要知道,在学校可没这待遇。
热气慢慢氤氲了不大的浴室,头发暖暖地湿漉漉地搭在身上,热水蒸腾着方才路上带来的寒气,整个人都酥软下来,惬意至极。
我边泡澡边想着今年的安排。这个寒假的业务不强求要达到多少,这个一直是自由的,平日里姑姑的能力已经让我们不需要担心这寒暑假的收入了。况且,这个时段卖的,和平时并不一样。今年准备把二爷带去家里修一修,父亲让他出来陪(监视)我,它倒也听父亲的话,全然忘了是谁把它带回家救了一条命的。春节那天应该都各自回家,但在此之前,我得把看店的人选找好,毕竟,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这店关门总是不好的。今晚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都到,如果能自然最好,如果不能,到个那么一两个也是可以的——我不想和那只拉布拉多共处一夜,至少今夜是的……
暖气的包围下困意慢慢袭来,我打了个哈欠,将身子往水里沉了沉,枕在浴缸边上,眯上了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听到了浴室门打开的声音,本能的警惕心让我迅速睁开眼扯过一条毛巾盖住了在泡泡外的部分。再定睛一看,果然开了一条缝,然后,一个长着浅棕色头发的少年的脑袋探了进来。
我深吸一口气,以防自己忍不住去暴揍这货一顿,当然,也是为了不让自己完全走光。
少年看我睁开了眼,笑嘻嘻地看着我:“丰哥到了。”
“这就是你在我洗澡时开我门的理由?”
“我敲门了。”
“那我同意你开门了吗?!”
“哎呀,我对你没兴趣的,那么严肃干什么。”
我随手抓起一块肥皂朝他砸过去:“滚回去看门!!!”
少年,准确来说是那只拉布拉多的人形,迅速关上了门。肥皂狠狠地砸在了关上的门上,粘住,然后慢慢滑下来,留下一道混合的水渍。
搞什么事情啊!
套上睡衣走到柜台时,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穿着运动款式的深蓝色连帽冬衣正在和二爷亲密互动。同样的,他也只带了一杆旅行箱。听得脚步声,男子转头,目光透过脸上大大的眼睛投向我身上,看起来略带呆萌,但开口全然不是那回事——
“这衣服穿着,显得你很像个女人。”
“……”
这个就是二爷口中的“丰哥”了。高挑的个子,看不出来胖,甚至看起来有点显瘦,但是确实是我们几个人之间最重的。面容清秀,皮肤白净,说话温吞,戴副眼睛看起来很是纯洁。
……哼!
我白了他一眼,一甩宽大的袖子,坐在柜台里面的大椅子上。丰哥站起来,趴在柜台上:“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我不耐烦地把身子转了一个方向,指着里间:“跟以前一样,三号房间,你的。”
丰哥推了推眼镜,从柜台上起身,面向二爷,整了整衣服里侧的浅蓝衬衫,却是悠悠地对我说:“今晚可就我们两个人在这吧?”
“嗯。”
“我觉得你打不……嗯,打得过我,但是我可以用智商碾压你。”
“嗯。”
“你还不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嗯。二爷,我们走,回去睡觉了。”
二爷兴奋地一跃二起,迫不及待地死爪着地地冲向自己的小狗窝,然后同样兴奋地迫不及待地锁上了门。
我打着哈欠走向自己的二号房,后面丰哥一脸懵比。我伸着懒腰回头看他,道:“我知道,吃的在冰箱里,自己做,不要想我亲自下厨。另外,今晚你守夜!”
不等他回答,我迅速地蹿进自己的房间并效仿二爷搭上了锁扣。
丰哥气急败坏地追过来大力地敲我的门,震天的响声甚至引起了街道上本来就不多的行人的注意。我找了两块高考孩子用的耳塞,蒙上被子,任它地动或山摇,岿然不动才是真。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的早上八点,阳光从朝南的窗口斜斜地投在地板上,光线里可见细小的尘埃在飞舞。屋里的暖气让整个人都懒洋洋的,莫名有一种放松的感觉。我满足地咂了咂嘴,翻了一个身,对上一张狗脸。
……╭(°A°`)╮
我猛得一个机灵,什么瞌睡都没了,本能地飞起一脚将其踹下床。二爷一声哀嚎滚落床底,再爬起来时已然是个棕发少年,卡其色毛衣,深卡其色看起来结构很复杂很结实的马甲,黑色长裤,没穿鞋,摸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眼泪汪汪的样子。
“公主,你……”
一个飞刀眼扔过去,他打了个寒颤,乖乖地改口。“老板娘,”顿了顿,继而暴走,“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暴力啊!”
我哼了一声,不慌不忙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回呛他:“那麻烦你下次不要莫名其妙出现在我的私人场合好么。大清早起来的好心情都被你破坏了。”停了一下,我想起了什么,转身问二爷:“到了几个人了?”
不转不要紧,一转身我就想把这所谓“犬王”送回家族里去——“你特么能不能消停点!放下我的三明治!还有唇膏……卧槽谁告诉你那是糖!吐出来!”
正在怒吼的时候,有人敲门:“潆兮。”
我平复了一下心情,狠狠地用眼神警告了二爷,走过去开门。
是丰哥。
他貌似早就起来了,身上还带有……早点的味道。
“你买早点了?”
“……是啊,你怎么知道?”
这时候二爷出声了:“属狗的。”
你丫才属狗的!我正准备走去厨房吃早点时,丰哥却拿一种怀疑的探究的很恶意的眼光看着我。不,不光是看着我,还有我屋里的那位爷。来来回回地扫视了好几遭,看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准备开口,他先说话了:“刚上楼,看到二爷的门还是反锁的呀……你们……”
我顿时有一种幻灭的感觉,我要怎么跟这个人解释呢?说二爷是今早才进来的他信么?虽然他作为人跟我们这一伙混了三四年了但是以他的还未完全改过来的世界观我估计他不是很能见怪不怪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二爷此刻……又在我床上……
深吸一口气,我微笑着看着他:“我说他只是早上过来叫我起床顺便蹭了我的零食你信吗?”
丰哥忙不迭地回应:“信,信,你们开心就好。豆浆油条包子春卷还有煎饺都热着呢,快去吃吧。我不会跟冽哥说的。”
我翻了个白眼,出门时故意大力甩开我汉式睡衣宽大的衣摆,一股小小的劲风蹿向丰哥,瞬间破坏他精心梳了一个早上的自恋发型。
厨房是和餐厅在一起的,中间隔了一扇磨砂玻璃门,其实也不大,容纳六七个人刚刚好。毕竟这是街边的店铺,不是郊外圈地,这两层小店租下来这么久被我们改造这么大已经不容易了。一层是店面,往里是二爷的房间,楼梯下是浴室,楼上是四个房间,两大两小。我住二号南边的小单人间,丰哥则是西边三号大双人间。靠北边是厨房,因为南边临街,有厨房冒油烟总是不好的……毕竟我们这改造原本就是钻合同上的漏洞的……
二爷跟过来,看起来好像是很馋,极具迷惑性的乖乖男的外表在我旁边晃来晃去,盯着肉馅儿煎饺死死不放。我戏谑地挑眉看着他:“想吃?”
拼命点头。
“把三明治和唇膏还给我!!!”
愣了一会儿,垂头丧气地变回原型趴在了地板上。
我继续拿着春卷吃,吃完春卷吃包子,吃完包子吃油条,吃完油条喝了一杯豆浆,看了看煎饺,摇了摇头,站起来拍拍肚子,回房间换衣服开门做生意。这时丰哥恰好再一次弄好自己的头发走过来,看到餐桌上的状况当时就惊呆了。我风轻云淡地飘过,打了个嗝:“味道是不错的,就是多了点。饺子给二爷留的,别想多了。”
身后的地板上一阵骚动,只听到了某个物体凌空而起的声音以及盘子与桌子因为某个生物的兴奋过于大力而发出的摩擦声。然后,是两个生物的说话声:
“爷,我们商量下。”
“不!”
“早上早点可是我踏雪买回来的。”
“这是我主子留给我的!”
“嘿你这狗奴才……啊,我错了,你拿开你油手……痛痛痛……”
打开衣柜,拿了一件白衬衫,一件线衫,一条长牛仔裤。屋内有暖气,也不用穿太多。穿好衣服后,走到镜子前,随便将头发挽了挽,画了画眉,搽了搽没被二爷翻出来的唇彩,自我感觉良好地抿了抿嘴唇……这时,我突然惊恐起来——我好像还没有刷牙洗脸!
风一般冲下楼奔向浴室,途中二爷和丰哥抬头看我一眼,面无表情,然后继续抢饺子。
再一次从浴室出来时,人有点昏沉,感觉被自己蠢哭了,搞不懂怎么会忘了刷牙洗脸就去吃东西,还去化妆,还自我感觉良好……
正在纠结准备走向柜台时,却正面撞上了一个人,胸膛很厚实很结实很坚实,简直就是歌词里唱的“套马的汉子”。恍恍惚惚地抬头,一个带着黑框眼睛的看起来低调奢华有内涵的人正看着我。我哈哈笑了两声,绕过他有气无力地走向柜台:“和以前一样,一号房,去吧。”
这一身黑衣服外穿一件黑风衣的年纪也就二十来岁的男人回身跟着我来到柜台:“就你一个人啊?”
我抬头瞄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楼梯的方向,震天的脚步声响起来,两个人,不,一个人一只狗连滚带爬打打闹闹地下来了。看到站在柜台边人,两个人顿时反应天差地别。二爷迅速钻进了柜台里趴在我的脚边,丰哥则是兴奋地上去给了他一拳:“可算来了!你都不知道这一主一仆是怎么糟践我的!”
……糟践……
我和二爷同时瞪向丰哥这个小畜生,丰哥回瞪回来。对视五秒之后,我和二爷同时感到了底气不足,咳嗽一声,收回目光,投向黑子男子。
“那个,村长,非也。”
村长紧了紧风衣的腰带,拉起旅行箱,看起来有点疲惫:“我要先去换身衣服。昨晚没准备好,折腾死我了。”
两人一犬面面相觑。村长咳嗽了一声:“昨晚是十五,本来以为下雪没事,后来到城郊时雪停了,突然就放晴了,月亮就出来了……”
我愣了一下,率先笑出了声,村长扔下旅行箱,抬起手作势要打我,我忙不迭地躲闪,一边躲一边往浴室走:“别呀,我去给你放洗澡水……哈哈哈……”
村长转头看向还在呆呆看着他未来得及收起笑意的丰哥与二爷,眯起了眼颇具威胁性。一人一犬回过神,飞速跑开,挂出“正在营业”的牌子,拿起笤帚与铲子开始清理门前的积雪。
冬日里的白天是短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格外的长。太阳从东南划了一个弧线奔向西南,像用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估摸着烛阴是开小差了。
端着碗瓜子,我靠在门边上看着丰哥和二爷吭哧吭哧地扫雪。两人时而打打闹闹时而看起来又在认真琢磨怎么把雪栽赃给隔壁老刘。我曾告诉他们这样是不对的,但是似乎也没什么其他的好办法,毕竟我们的店离垃圾箱和垃圾站都挺远,老刘……闲着也是闲着。嗯。
正看他们俩吵架傻笑呢,碗里伸过来一只手,抓了一把瓜子走。是村长,他瞥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靠在另一边的门框上边嗑瓜子边看两个二货斗嘴。
二爷和丰哥又团好了一堆雪,偷偷摸摸地铲在迷你小推车里,再一次鬼鬼祟祟地走到老刘店门口,开始奋力往外倒雪。
这时候,村长喊了我一声,把我的注意力从那对活宝身上拉开。他说:“小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我吐掉存在嘴里的一堆瓜子皮儿,漫不经心地回道:“还行吧,也就那样了。”
“嗯,”他顿了顿,从口袋拿出一个精巧的小瓶子,“这是苗人那边一种比较好用的药,你可以试试。”
我看了一眼,一下子就笑了:“村长大人,我这是道士的符伤的,苗疆的东西哪破得了。”
“你可以吃着玩嘛,补一补。”
“……你自己吃着玩去!”
我没好气地把碗往他手里一放,转身上楼回了房间。
这个时候正是晌午,光线从窗户中进来铺在了地板上。我坐在床边上,撩起左边的裤腿,小腿外侧偏前的位置有几道隐在肉里的金色的痕迹,看起来像字,又像是不规则的光影。平时没什么,若是动用内力作术法,便隐隐作痛。动的内力越大,光越亮,刺痛感就越强,有点类似于反噬。
这是暑假我去石湖找横公鱼的时候伤到的。近年邪祟莫名其妙地多起来,经常有人在睡梦中遭到袭击,甚至身亡,还有人神秘失踪,找到时没有外伤,但却没了声息。横公鱼的鳞片当做玉佩戴可以辟邪,我准备去求一些来。二爷是和我一起的,据他说是保护我。
石湖很偏远,藏在山坳之中,湖中尽是寒石,常年冰封三尺,横公鱼便在这湖底。我和二爷当时刚进山沟,却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老道,固执得要死,定要将我当做妖孽镇压。我当时为了诚心见横公,是敛了修为的,与凡人无异。二爷很威武地站出来让我先跑,自己与那老道斗了起来。
老道很是狡猾,与二爷交了不过几回手,见我要跑,撇开二爷直接一道符向我压过来。二爷见势不妙,奋力一跃扑在老道背上,本来要贴在我心口黄符一抖,落在了我的腿上。
半年过去,各种调养与恢复,只是抹去了外伤,符埋在体内,找不到取出来的办法,只能压制。
伸手摸了那一片皮肤,没什么异样,金光却不地在游走。我定定地看着窗外,脑子里是放空的,不知道该想什么,只是莫名地有些落寞。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大笑声,奸诈而狂放,然后楼下便热闹起来。我站起来紧走几步拉开窗户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果不其然,是阿拉倩来了,穿得跟巴拉拉小魔仙似的,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什么地方,笑得比谁都浪。
我冲她大喊一声:“我主阿拉倩!”
阿拉倩抬头四顾寻找,看我正趴在窗台上看着她笑,迅速转移到我的正下前方,叉着腰指着我:“你在上边干啥呢?还不下来迎接我!”
我拍了拍胳膊上的少许灰尘,从窗口一跃而下。本以为会稳稳落地,因为毕竟从小就练身法,但是我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地面残留的雪水已经结冰了,异常的滑。于是,我落地的一瞬间便向后仰去,我下意识去维持平衡,左腿却猛得一刺,顿时就脱了力。二爷见状,扔下小推车飞快地向我冲过来,伸手想挽我的腰,但已经来不及,索性简单粗暴地直接趴在了我身后的地上。
二爷在我倒在它身上时闷哼了一声,棕色头发的少年眉头皱在了一起,挣扎着爬起来后揉着腰看着坐在地上的我抱怨:“好好的路不走,跳什么窗户……话说你怎么变这么重,怼死我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为可以的,地太滑了。”
村长走过来,看看我,又看看阿拉倩,没说话。阿拉倩蹲下直接撩起我的裤管,腿上的符文比在楼上时更亮了一些。很明显,刚刚摔倒前的刺痛就是它造成的。
一时间大家都陷入了奇怪的静默。我有点尴尬,轻咳两声,正准备说话,阿拉倩却轻轻握住了我的手,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
我预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反手用力拉住她的手,示意她说下去。
“我查了天书和各种符志,才知道这符样是茅山之符。本来茅山符也没什么,但这一枚是茅山一位得道真人花了多年时间才炼出来的,除了机缘巧合,无法可解。”
“那一直解不开呢?”
“共生。你算幸运的,一般妖物被此符打中当时就会连渣都不剩,你受在了腿上,加上你本身的内蕴,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此符会吸取你的灵气成长,它长成符灵后,你就成为真正的容器。若是符灵离开了你的身体,你便成为丰哥一样的普通凡人了,”丰哥刚好走过来听到这一句,正欲开口,被村长拉回身后,“不过这位真人已经升仙,很久都没有来凡间了,而且向来不无故生事,这符恐怕不是他打在你身上的,估计是哪个冒失的功力不深的传人用符时拿错了吧。”
我听了之后有点悲愤交加。好好的符不去收真正的恶妖,却莫名其妙打在我身上,还无解。要是老娘解不开,这辈子就沦为丰哥了?不,还是没有灵魂的丰哥……
丰哥估计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十分不爽地开口:“我是军师诶,等级也很高的好伐?不要用那种眼光看我OK?”
大家听了,马上不约而同地四散开来走向店内。二爷背着我,阿拉倩拉着旅行箱,村长抄着手一派老文青的样子,留丰哥一人在原地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