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夜语》月下弦凉

4、鬼门关【疯女人】

　　除了那日被唤去一同吃饭，其他时间都是丫鬟端到她房间里就餐的，族长也没有再来找过她，就连白长君都没再看到了，这样下来，苏绾绾一连几天便是闷在房间里，闷的快透不过气来了，实在受不了的苏绾绾终于踏出了房间，因为人生地不熟的，苏绾绾便在两名丫鬟的带领下出了白府，来到了大街上。
　　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非凡，一瞬间苏绾绾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棠州，这就是棠州的大街上，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看着面前景象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身边的丫鬟的呼唤声响起，才将苏绾绾的神智拉了回来。
　　“小姐，您怎么了？”
　　“无事，忽然觉得有点乏了，再逛一下便回去吧。”思乡之情，她现在倒不想告诉这两个丫鬟，能让她回神的不止是丫鬟的呼唤，还有大街上人们的同样缺少的中指，令她回神，这里，终究不是棠州，也没有父母亲的存在……
　　收回思绪，苏绾绾的目光逐渐停留在周围小贩的摊子上，上面尽是些她从未见过的新鲜物件，她能叫上名的寥寥无几。苏绾绾心中不免好奇，心思全都放在摊子上，不解之处便问随行的丫鬟，丫鬟一一解答。
　　由于苏绾绾空无分文，丫鬟看到苏绾绾想要的，丫鬟便会上前将此物件买回，苏绾绾也不好意思要太多，一路停停走走，苏绾绾看着四周景物，不免陷入沉思，连随行的丫鬟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道，等她回过神时，自己已经离开了热闹的集市，置身于一行人稀疏的深巷中。
　　苏绾绾愣在原地，面对陌生的环境，有些惊慌，不知所措，但这种情绪并不长，苏绾绾马上就冷静，反应过来了。
　　“这里是哪里？不如找人问问。”她不相信这里的人还不知道白府在哪里，她人生地不熟的，不知道情有可原。打定主意，苏绾绾选了一户大门半敞的人家，敲了大半天门，都没听到动静，正当苏绾绾疑心人不在时，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阵女人的笑声。
　　听到女人的笑声，苏绾绾才步入大门，越往里走，女人的笑声就愈来愈清晰。
　　“打扰了，请问白府怎么走？”还没看到人，只听到笑声，还有满院飘扬的五色轻纱。苏绾绾心中疑惑不解，耳边笑声依在，低语喃喃，不绝于耳。
　　“宝儿乖，娘教你写字，冯宝儿，是宝儿的名字，宝儿会写吗？……嗯，宝儿真厉害，会写自己的名字了……呵呵呵，娘真开心……宝儿，快来娘身边，宝儿，宝儿，你在哪里？宝儿……”
　　苏绾绾看着四周依然没有任何人影，声音却在耳边，五色轻纱无风自动，苏绾绾只觉得脖颈僵硬，浑身发凉。
　　院内闻声不见人，轻纱无风自动，日上中天，笼罩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这种情景，难道是她遇到鬼不成？想到这里，苏绾绾就觉得四周有双眼睛正在盯着她，令她不寒而栗。
　　“姑娘，你见过我的宝儿吗？我的宝儿不见了。”声音突然从苏绾绾背后响起。
　　“啊！”苏绾绾一惊，下意识转身，只见一个年纪四五十岁，衣裳破旧，且不干净的女人，用一双充满血丝，浑浊的双眼，充满期盼的看着她。
　　“姑娘，我的宝儿不见了，你有看见吗？宝儿他就这么高，眼角有颗痣，很爱笑……”女人回忆着脸上浮出了笑容，属于母亲慈爱的笑容，是她经常在母亲脸上经常看到的笑容。
　　“我……并没有见过。”苏绾绾因为女人的笑容心中的恐惧也就散去了一些。
　　“我的宝儿……那我的宝儿在哪里？哦我怎么忘了，我的宝儿现在已经死了，现在在土里埋着，宝儿死了呀……怎么死的呢？病死的？不，不，我的宝儿身体怎么可能那么虚弱……宝儿……宝儿你是被人害死的，娘救不了你啊！谁告的密？是不是你，是你告的密，是你害死我宝儿，是你，是你！”女人没听到期盼的答案便是一副失魂若魄的模样，在院中自言自语，低声喃喃，说到后面，面色痛苦，狰狞的扑向苏绾绾。
　　女人的说的话虽然很小，但足以让她听清，她在女人的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见那女人面目狰狞的扑向了她，苏绾绾大惊，正愈避开，岂料身子就好像被定住般，无法动弹。
　　见那女人一副疯狂，狰狞的模样，苏绾绾满心惊恐。这即使不是鬼，那就是疯女人，她无论遇上哪一个，情况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就在女人充满污垢的指甲快碰到苏绾绾时，院中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
　　“冯大娘，住手。”
　　“……白……白公子。”苏绾绾下意识回头，俨然见一身白衣的白长君站在门口，温润的眸中充满担忧。
　　“长君……宝儿……恶鬼！你们都是恶鬼！恶鬼来了！恶鬼来了！……”女人动作一顿，看着站在门口的白长君，低语喃喃，表情也开始松懈，不过一瞬，女人脸上又充满了惊恐，愤怒，步步后退，转身奔入房内，大门紧关。
　　“这……”看到这一幕，苏绾绾算是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一个女人经历了丧子之痛，犹如切肤，从而接受不了失去了心智，变成现在这模样。
　　“苏姑娘，快过来。”
　　听到白长君的呼唤，苏绾绾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背后长了刺般，立即走到了白长君身边。“白公子，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白长君的到来，使得之前险境化险为夷，她倒是很好奇白长君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这个，我们先离开这里，边走边说。”白长君面容俊雅，温润如玉，看着脸色吓得发白的苏绾绾只是温和一笑。
　　“也好。”她真的是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疯女人，……真是……她不想再回忆刚才的记忆。
　　一路上白长君说了事情来由，他之所以会来，是因为那两名丫鬟回了白府告之，他出来寻找，沿路询问便找到了她，白长君说了很多，包括那个疯女人冯大娘的事。
　　冯大娘来这里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的年代，杀戮，遍地尸体狼藉，妻离子散，阴阳相隔，处处民不聊生。冯大娘在那个时候便与夫君失散了，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宝儿逃到了这里，族人看她可怜，便收留了她，冯大娘没有去处，也就留了下来，一留就到现在。
　　白长君说到这里，苏绾绾心中的疑问又被勾起，问道：“白公子，那……当日你救我回来的地方……是鬼门关……”鬼门关，真的是鬼门关吗……
　　“你说的是那崖上的石碑，那不过是个摆设，本族能避过战乱，除了地理优越，此碑也是功不可没。”苏绾绾有问，白长君便温和回应，苏绾绾问的越多，白长君脸上的笑容就愈发温和迷人，丝毫不介意苏绾绾的身份。
　　“那冯大娘的孩子又是怎么回事？”她刚才如果没看错，冯大娘的十指完好，冯大娘是战乱逃到辛乐镇的，她不是本族人，本族人，为何皆断中指。苏绾绾心中暗自揣测，脸上不显。
　　“本族人自出生时，中指便会缠上一根细线，缠到断为止，冯大娘不是本族人，所以她的孩子没有断指。”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距离，苏绾绾因有所思虑，脚步竟比白长君还快一点，白长君也没有拉开二人的距离，就成了并肩走。
　　“难道宝儿因此备受族人欺凌？”然后身死，冯大娘疯？
　　“不，我们既然收留了她，又怎么可能会苛待她们母子，宝儿的事……宝儿之死，是因为他触犯了本族族规，既然收留，那便是一视同仁，依规处置。”白长君笑的依旧温和，苏绾绾却感觉自己应该不能在问下去了……
　　“原来如此，白府，这么快就到了，这次多谢白公子了，这次若不是白公子你，后果不堪设想。”苏绾绾没有再问下去，看着愈来愈近的白府大门，苏绾绾深吸一口气，现在，她只想回家，父亲母亲……
　　“苏姑娘不好奇宝儿触犯本族的什么族规吗？”白长君见苏绾绾明明有困惑之色，突然又不再问了，不免有几分好奇。
　　“既然触犯族规，那便依规处置，族规自然有它的道理，我还有什么好奇的。”苏绾绾歇了好奇的小心思，面对白长君的疑问，只是淡然一笑。
　　“苏姑娘说得不错，族规自有他的道理，苏姑娘若还有困惑之处，下次可来找我。”
　　“嗯，白公子。”回家，她什么时候才能回家，一直都没有听到任何父母的消息。
　　“嗯？苏姑娘还有何事？”白长君微微侧脸，看向脸色已经缓和过来的苏绾绾。
　　“白公子，可有我父母的消息？”苏绾绾看向白长君，目含期待。
　　“也确实过了些时日，苏姑娘想必之前也未曾遇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念家了吧，消息是还没有，有消息族长自然会派人通知苏姑娘的。”
　　“这……多谢白公子，既然已经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没听到想要的结果，苏绾绾心中不免失望，这样等要等到猴年马月？现在已经到白府了，也不好让白长君送了，反正对白府内的一切，也是熟悉了。
　　“苏姑娘，那么好好休息吧。”见苏绾绾有倦意，白长君也不再多说。
　　“嗯。”苏绾绾轻点头，转身离去。
　　白长君目送苏绾绾离去，直到人影消失在视线里，也只是轻轻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