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傲娇先生》壁梨

20、我的太爷爷

　　听《长恨歌》，前面有一段是一位老人在歌唱，声音有些嘶哑，但唱词准确，旋律听起来很古老。
　　这让我想起记忆中老人的歌唱。
　　我的家乡以前有唱花灯的习俗，不幸的是等到我记事这习俗就已经没有了，我只能从长辈那里听来爷爷和太爷爷抱着尚不能走路的我去唱花灯的故事，据说他们总抱着我一脸自豪的向别人介绍说这是我的孙女（重孙女），没错，我家乡基本没有重男轻女的习俗，何况我家好几代不见女孩儿，所以我这个唯一的女孩儿也是唯一的孙辈便备受宠爱。长大后的我一直遗憾没有见过这种据说很盛大的习俗，也没有听过太爷爷唱歌（爷爷在家一高兴就唱，没有神秘感了~），直到有一次庙会。
　　那时候太爷爷已经七十多岁，具体七十几我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几岁也不知道，只记得是庙会，很热闹。庙外的小路上全是卖小吃和卖香烛的小摊，我牵着外婆的手正往上爬，跨进庙里的第一道门时听见了咿咿呀呀唱歌的声音，锣鼓声那么响，参加庙会的人那么吵，到处都弥漫着香烛燃起的青烟，这歌声却穿透青烟，穿透嘈杂的声音，以轻灵的姿态飘入我的耳间，让我一直记到现在。
　　因为外婆需要去帮庙会的后厨做事，我便被外婆留在外面玩。外婆离开后我顺着歌声走，到第二道庙门侧的时候看到一群老人席地而坐在台阶上，有人敲鼓，有人打锣，还有一些拿着我也不认识的民间乐器，共同奏出了听着很吵但现在想起来又觉得极富地方特色的调子。太爷爷就坐在那群老人之间，穿着那件青灰色短袖，头发花白，拿着一面很小的锣和一只敲锣的小棍，眯着眼睛一遍唱歌，一边随着节奏击锣。我就在这群老人不远的地方停住了，看着他们敲锣打鼓，看着太爷爷唱歌，时不时有人从我面前经过，拿着香或者蜡烛，青烟依旧弥漫，我擦了擦被熏出泪水的眼睛，继续站在那里听，老人们也不看我，就连太爷爷也仿佛没看到近在咫尺的我，仍旧自顾自地歌唱，用很地道的蜀地方言，我不是很听得懂，甚至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太爷爷当年唱的是什么歌，只觉得好听，好听到让我屏蔽了周遭的喧嚷，一直听到外婆来拉我去吃斋菜。
　　这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太爷爷唱歌，后来太爷爷中风生病，卧病几年之后就不再出门，也不爱讲话，只不停地卷叶子烟来抽。
　　再后来我慢慢长大，懂得了一些事之后，暑假寒假常去太爷爷房间里坐坐，这时候太爷爷总会拿出各种好吃的给我，问我在学校里学了什么，老师好不好，会不会看报纸等等。说实话那些好吃的并不好吃，不过是集市上那种连包装都没有的散装饼干，或者几颗酸酸糖，或者一两个表皮都快要干皱的水果，我总任由太爷爷放在桌上叫我吃，其实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吃，走的时候太爷爷一定要给我装在兜里，尽管我只是上个楼而已。我不爱吃这些零食，常常都给了奶奶。
　　再后来我上了高中，离家去了隔壁市，走的时候去跟太爷爷告别，在门口说了声“我去上学啦！”就走了，却没有想到，这匆匆的一别竟然是永别。
　　在新的高中不久，我有天晚上做了个梦，梦里太爷爷躺在床上，弥留之际，拉着我的手叫我“琴琴”，让我在他去世之后帮他穿寿衣，亲人们站满了屋子，全都沉默着，气氛悲伤而又沉重，太爷爷一直在跟我说话，说舍不得我，说你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我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就醒了。我以前做梦从来不记得梦见了什么，这一次却记的清清楚楚，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记得。想到刚到高中我痛经痛到去医院，后来妈妈给我打电话说那天晚上她梦到我身下一直在流血，人也昏迷了，直接惊醒，我害怕这可能是亲人之间的某种感应。犹豫了两天才给妈妈打电话，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妈妈说太爷爷病重，刚准备给我打电话我就打回来了，让我赶紧回家，于是我挂了电话就收拾东西回家。
　　回家之后太爷爷葬礼都已经举行完了，原来我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太爷爷已经去世了，到此，我的家中又少了一个人，后来我总回不过神来，吃饭的时候下意识想去太爷爷门口叫他吃饭，片刻之后才知道太爷爷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