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夏未至》爱疯的兔子

37、伊人如梦

　　“小团子，你在这扒拉什么呢？”若芙梨知晓此行是来历劫的，本不该在路上耽误功夫的。可在这幽草水涧边这小男孩也没有大人在旁看护，竟敢一人蹲在这里不知道在扒拉些什么。

　　她看着这小孩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上前蹲下和他说话。

　　“小团子，你爹娘呢？你一个人吗？”

　　小男孩沉思了许久才回了一句，“娘亲说过，她在这里埋过一个物件，说要等我长大了再让我自己挖出来。”

　　“嗯，好孩子，看你还挺懂事的，不过看你这样子像是瞒着家里人逃出来的？”
　　小孩子还捂着脸还有些害羞，一眼天真烂漫的模样说:姐姐你怎么知道？

　　“因为姐姐是仙女呀！”
　　小孩子倒是一本正经看着此时此刻蹲在面前的若芙梨，用小手试了试她的额头发现不烫，也就是说她没有像爹爹说的那种受伤寒的症状。

　　“姐姐，你真可怜，连三岁小孩都不信的梗，姐姐居然这般对自己的身世深信不疑，你当真是没得救了。”小孩背着手自己自顾自地走了，对此时看起来有些“痴傻”的若芙梨也就不搭理了。

　　“喂喂，你这牙都没长齐的小孩去哪儿？你姐姐我还不识路啊！”
　　她看着前面的那么个小人儿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就这样自己一个人背着手悠然自得其乐地走了。反倒落下她一个人跟在后面，这小孩真是老成得很，不会误会她是坏人吧？

　　“小团子，那你娘亲的物件不用找了？我可不是什么骗小孩的坏人，你别忘了，我可是…”

　　“无事，我只是想寻个由头出来玩而已。”她看看这小团子的相貌语气之间隐隐约约让她想起了小时候的玉衡，大抵也是这般的调皮。

　　“真是任性!”想起小时候就忍不住生气，自尊心受损。

　　“小团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团子，你理理我可好？方才是我说错话了，我给你赔礼道歉还不成么？”团子的情绪忽而变得低落起来，故意在躲着她。若芙梨一向没有哄孩子的经验，怕是触及了他的伤心事，一时束手无策，只能跟在他后面陪他说说话儿。

　　“小团子，我好像迷路了。”她自己也没成想自己会败给一个小孩子，当日想想自己在玉浊峰上逢人就有人尊称她一声师姐的，但除了玉衡那个例外，自己在他身上讨不到半点的好处，这小团子倒是除了他是第一人，头一次能让她这么吃瘪。

　　她不知不觉之中随着小团子来到一处府邸，看样子是大户人家的小少爷。家丁们毕恭毕敬鞠躬地叫了声:“小少爷好！”
　　他们都像是没看见若芙梨一样，等他们走到大堂上。她听见那些小厮们窃窃私语说这团子是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孩子，这在家里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

　　“你是何人？”

　　“我只是一乡野丫头，此次本是在山上采些药草拿去集市上卖，顺便寻找我那失散多年的亲人，我刚才见到这孩子一人坐在河边，我只是担心这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就送他来了贵府。”
　　“乡野丫头？也不看看这儿是哪就敢进来，这院子也看过了，是不是该寻亲了？”
　　“你作为大嫂是不是该好好地当好东道主，反倒赶人走了，是不是太无礼了些。”

　　“那还是多谢姑娘的照顾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就在府上住上一日如何？你与我这孙儿也投缘，不妨等孩子的爹回来了再离去也不迟。”

　　“娘，她一个外人怎可住进我们云家！”

　　“住口！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是我拿主意，几时轮到有你插嘴的份？”那大伯刚想说什么，也只能摇摇头噤了声。

　　“小团子，你这是在干什么？”小小的他不知道从哪拿来一丈宽的戒尺跪在中央高高举过头顶说:“孙儿今日贪玩，惹了夫子不快，还望祖父能原谅。”

　　“祖父？”若芙梨看着高坐于大堂之上的祖父一言不发，正襟危坐地坐着，旁边的祖母倒是一脸心疼地看着孙儿。

　　“父亲，这就饶了岚儿吧！小孩子大都一个心性，爱贪玩，每次都是雷声大雨点小的，不也没有闯祸么？”

　　“你是这孩子的大伯娘，怀着身子本就累，何必要劳心劳神地想要管这孩子。”这爱添油加醋的大伯母也真是醉了，看着这小小的团子跪在这里不扶着也就罢了，还一门心思地想看笑话。

　　大伯二伯也是忌惮于祖父的威严，谁都不敢插上去说一句话，更别提求情了，唯恐惹了那祖父犯怒。一时半会空气都凝固起来，小团子倒是一副处惊不变的样子跪在地上依旧抬头看着祖父。

　　“罢了，我也不想领你这戒尺来责罚于你，你自己下去领十板子吧！”祖父眼里对云岚仍是不屑一顾，怕是他对这孩子没什么好感。若芙梨站在一旁想，自己虽然是个外人也不好在这里说些什么，但孩子思母心切跑出去也是情有可原。可这祖父非但不管不顾，还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处罚人。若是不为团子说上一句话，岂不是白白的让孩子蒙受了委屈？

　　“我这么个外人本不该管你家的事，可这孩子是思母心切这才出了私塾，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不明不白地就让孩子领了板子，岂不是让外人看了笑话？我认为这罪责不该在孩子身上，而在于祖父。”

　　“放肆！”

　　“让她继续说下去，我倒是想看看她是怎么说的。”

　　“子不教父之过，既然这孩子是他父亲没有管教好，这不是孩子的过错，以此类推，祖父的罪岂不是更大了？”

　　“是啊，你这迂腐老头子，这孩子的娘亲已经走了，你若还计较这些，岂不是教孩子们心寒？”祖母倒是在一旁帮腔，到底还是心疼孙子的，不过在旁人看来可就说不清了。

　　“随你们怎么说，云岚，下次再做些这般不知礼的事，可别怪我心狠。”祖父似乎很是不满意，甩袖离开了。

　　“是。”

　　“姑娘即是岚儿的朋友，就现在我们这安心住下，过几日再赶路如何？”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芙梨总觉得这祖母像是有什么事想要告诉自己，可又好像在顾忌什么。
　　“姑娘，老夫人请你到花园赏花。”
　　这赏花不过是一个由头，怕是这老夫人有求于人才会如此，这府中的人情世故冷暖自知，只是谁也不愿意打破这表面的平静。

　　“祖母，您有话可以直讲。我本是乡野之人，不如哪些管家小姐知书达理，但这道理还是懂得，是我任性了。”

　　“若姑娘果真是个爽快人，平生第一次有人能呛住那老头，他纵横官场多年，免不了要时时刻刻摆出那副官架子。姑娘莫怪，我对你真是一见如故，这般心直口快的人我最是仰慕。”

　　“祖母，您其实一直都很在意云岚，可碍于各房怕有人加害于他就有些对他若即若离的。我说的可对？”

　　“知我者谓我心忧。”若芙梨觉得这人间有太多让她看不懂的东西了，虽不如戏本那里面的精彩绝伦，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因为门第，世俗的偏见而分开。

　　“团子，你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姐姐，我有名字的。”

　　“云岚。”

　　“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这是爹爹在歌坊时初见娘亲偶然间想起的一首诗，后来不顾家族反对娶了娘亲回府。可惜娘亲位分卑微，一直小心翼翼，步履维艰。最后还是……”

　　“云岚，你放心，我相信你娘亲还是爱你的，只是她爱你的方式换了一种而已，若是看到你长大了，她会很欣慰的。”

　　“是么？”

　　“嗯。”芙梨从小锦衣玉食的日子过惯了，自然不知人间疾苦，更何况是这团子的遭遇，她此时想要说些什么，也始终说不出口了。真不知道这云岚的爹爹到底是何种人，竟狠心丢下孩子一人在这府邸里自己出去云游四海了。自己现在法力全无，不过还是有些保身的术法，若是此劫难逃，她还是担心那素素不会去她那洞府找小茶的麻烦。

　　“祖母，此次找我可是有要紧的事？”

　　“不瞒姑娘，我这孙儿自小性子孤僻就不常与人说话，甚至他那祖父也是惜字如金的人。这孩子娘亲的事想必这段时间你在府里也有所耳闻，我那儿媳妇……我不曾轻视过她，想着若是儿子喜欢的人我也就不拦着。不过那老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流言蜚语活生生地将两个人拆散，棒打鸳鸯。他为官清廉，却也是个俗人，看中名声门第，她娘亲就是那样逼走了，有人说云岚不是我们云家的孩子，这才……”

　　听完这云家当家主母的一番话，不由得暗自唏嘘，她想起以前娘亲以前说过的一个法子，说来也是可行的，就说给了祖母。

　　“你这孩子当真同云岚投缘。”

　　“滴血认亲？云棠，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亲眼所见。”

　　“哼，那个小混蛋也配当云家人？”

　　“娘，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做得过分了些？”

　　“没用的东西，都这样了还妇人之仁，简直和你那不争气的爹爹一个德行，你娘亲我要不是看着你，至于现在还在被那大房的压一头，多年媳妇熬成婆。那云岚的娘亲若不是那大房的人推波助澜，暗中作梗，那会沦落成那样，我们保住自己就不错了，收起你那多余的慈悲心。你好好听着！在这云府你若想存活就得争，若是不争不抢，怕是比那云岚还要凄惨，你还想不想娘亲为你谋上一份好官职。”

　　“娘亲，我……”

　　“男子汉大丈夫，唯唯诺诺的像什么样子!”

　　“娘亲说的是。”那孩子的头都快被娘亲数落得低到尘埃了，这娘亲也着实强势了些。

　　“怎么？娘亲这般为你考虑，你还难道还在想着要帮那个小混蛋？云家的铺子他的那份迟早会有人占，孩子，你要会为自己打算。这家里哪个笑里藏刀，哪个两面三刀？你此时若不落井下石，等到他的羽翼丰满了，这云家哪里还有你的去处！”若芙梨躲在房梁上暗中观察，支着手一副怡然自得的看着这母亲如何侃侃而谈，给孩子洗脑。

　　她冷笑:“这娘亲当真是会教孩子的。”

　　数月后，蔷薇花开满了整个庭院，淡淡的幽香沁人心脾，云越那小孩自那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心事重重的。

　　现在又鬼鬼祟祟地不知道在藏什么，正当他专心致志地拿着小铲子刨开一层时，一双暗纹流凤海棠鞋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