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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试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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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璟打听得知西门庆等人用完饭后,还在庙中游览随喜,沉吟一会儿,寻个无人处,他用上隐身的技能。
这些日子,经过师父和师叔的指导,他能坚持的隐身时长大大提升,已有一个时辰。
花璟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西门庆等人。谨慎小心地察听他们的谈话。
此时西门庆身边只有两人。观他们来的方向,似是茅厕那边,向是方便归来。
其中一个年龄过二十,衣帽半新不旧的男人微微弓背,面带谄笑,对西门庆道:“大郎,兄弟这里有一桩钱生钱的生意儿,倘你做了,银钱就跟那滚雪球儿一般,日日增月月涨,你却不用费心劳神,只等日子到了招呼人收钱即可。”
西门庆还未答话,另外一个年龄更大些,穿着更精细的男人扯着嘴一笑,说:“子纯,你的话倒好,可惜那些戴帽子的老爷们个个都有些过河拆桥,别人与他方便,回头指不定还给人添堵呢。”
那被叫子纯的人,瞅了一眼呛他的人,笑道:“应二哥,一林子鸟里总有好的,我谢子纯别的不说,这方面还是有眼光的。”
“子纯,敢放官吏债的财主,”男人手中的川扇往上指了指,皮笑肉不笑道,“老虎山中坐,猴子敢向狐狸龇牙咧嘴?”
子纯听了,半晌没言语。西门庆道:“这事儿容我考虑考虑。”
花璟听得分明,心道,原来现在这节骨眼儿上应伯爵和谢希大就已搅在一块儿了。
原著中西门庆也放官吏债,因为有靠山,他不怕别人讹他的银钱,也不惧犯法。现在么,自然要犹豫的。
潜听暗查一回,花璟没去冒然打扰。下午,他跑去找正在房中休憩的吕师叔,一脸讨好地跟对方打商量。
“师叔,既然你已允了我十五六去县里看灯,就好人做到底,帮我个小忙呗。”
此刻的吕师叔正在打坐,没理他。花璟只能厚脸皮,自顾自道:“师兄们都比我大多了,元宵佳节他们去县里定然兴趣跟我不一样,到时候他们多半不耐烦我一个小孩子,所以我想不如一个人行动,可是呢,我人小,个儿不够,那两天夜里街上人一定很多,拐子也多,万一我又像上次碰上了他们呢?他们看我是小孩,肯定不把我放在眼里,那要我的身形是大人呢?我把我的脸变变,自然没人来招惹我了。”
吕师叔全程心无旁骛地专心打坐。
花璟又道:“我的脸已可以多变几个花样了,师叔,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帮帮我呗,一年一次过年,错过了那两天,就要等明年了。”
吕师叔终于睁开眼,静静凝望花璟。许久他惜字如金地说:“莫要闯祸。”
然后他叫花璟摊开手心,一手托住,一手用食指什么也未蘸,十分神秘地在少年手心里画了些什么。
吕师叔停指时,一道光纹迅速沿着他所画的路迹闪过。
吴道官已给花璟讲述过一些法术,知晓道家有一手符篆本事,道行高深的修者可以将写好的符篆交予他人使用。
吕师叔当然也会这门本事,只不过,让花璟没想到的是,对方的能耐真高,据说别人都得用特制的载体,比如纸,布帛,竹简,玉简等等,这人却似乎能用任何东西。
“能用两次,一次可保持十二个时辰。”又嘱咐了几句如何使用。
掌心不疼不痒不热,花璟凑在眼前仔细地研究,没发现名堂,不经意眼角余光瞥到师叔的手,想起那冰凉如雪的触感,莫名其妙想到冰肌玉骨。
花璟不自在的咳了咳,心道作为师侄,实不能这般乱意|淫|亵|渎师叔。抬头又看去,却见人家早又入定了。
其实,吕师叔这人高冷归高冷,训练人也严厉,除此之外,待他挺好的,十分好说话。
***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作为已有些常识的花璟,戴了吴道官给他的玉牌——用以标示他已拜入某位真人门下,避免其他云游至此的道士找他麻烦。
县中狮子街各家各户都已点灯。有些富户门前楼檐悬挂的灯极为奇巧——金屏灯、玉楼灯、荷花灯、芙蓉灯、绣球灯、雪花灯、骆驼灯、螃蟹灯……诸灯争奇斗艳,令人目不暇接。
有人当街搭了数十座灯架,样式更是千奇百怪,穷尽想象。四下围列诸般买卖,有卖元宵的,有卖胭脂花翠的,有卖肉脯的,有卖孩童玩物……吆喝声不断,热闹非凡。
花璟头一回见这种场面,倒让他开了眼界。他在人群穿梭玩赏了一番,不多时手里拎了一个河灯,随着男男女女步行至河边。
无数烛火明亮的莲花河灯静静飘在水面。花璟随大流放了一个,见有人跪地许愿,他却什么都没求,只笑眯眯地看着水波将灯荡漾至中心。
县中财主扎了几架烟火,叫小厮抬去街心放,引来无数人来围观喝彩。
花璟夹在人群中,见那烟火造型扎得甚是别致。高高大大,望向最顶端是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引线被它衔在嘴里。有人去引燃,霎时一道光冲天而起,紧接有条不紊周遭各种炮点着炸响,焰火升天。
看了几回人家放焰火。花璟晃晃悠悠来到县前西门家。
这家人门前亦有放过焰火的痕迹,时不时有小厮进出,客人来往。绕到后门,找了个没人的角落,花璟变成一只花狐狸,利索地翻墙跳入西门庆家的花园里。
内里还在摆宴一家团聚庆元宵。花璟爬上房顶,掀了几片瓦,往下偷窥。
西门家大概人丁不兴。西门达、夏氏、西门庆、陈氏四人围坐了一席,旁边叫了一个打扮得花花黎黎的粉头,抱把琵琶时高时低时快时慢地唱着。
一家人竟然闷头吃饭,偶尔一两句,就像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生硬得很。
陈氏腰肢宽大,眉眼低垂,想来因怀孕,也没往日的跋扈,温温顺顺,倒有些娴静气质了。
饭罢,丫鬟婆子们来收拾,西门庆和陈氏陪了一会儿老夫老母,便告辞回屋。
途中,西门庆招呼也不打,扔下陈氏,独自个儿往前边花园里小楼里去歇了。
花璟跟着他,静卧于房顶等时机。
今儿他算是冒了一把险。谁也不知道他身体里的花子虚何时会钻出来搞怪,花璟觉得自己不能因此而束手束脚。
他要试试自己晚上再见西门庆。
约莫二更时分,西门庆灭了灯。
花璟见西门庆身边没有跟小厮,便等到夜深人静,掀开一些瓦片从房顶钻入。
他躲在一个角落里,将画有符篆的手握拳,静心默想自己的所求,果然顷刻他由一个小小少年,身形抽条成一个……娇小女人的身形。
他将事先准备好背着的衣服包儿解下,换上闲逛时买的一套齐备的女装,然后双手捂脸,心中想着一个人的面容。
他的技能之一变脸,依照的必须是他见过的面容,如今他只能变一些特别的脸,比如他自己原来的脸,印象足够深刻,执念很深,所以容易变化。
变脸娴熟了些,已不限于两张。除开那两张脸,他还应该有几张十分熟悉的脸——他和花子虚既为双生魂,本身他就是花子虚,花子虚就是他。虽然不共享记忆,可那些记忆却是存在的。
他俩本就是一人,花璟试过,若他心念足够专一,的确可以变化一个他花璟未见过,花子虚却见过的女人的脸——
李瓶儿。
花璟放下手,拿出一面镜子,里面的女人肤白眉细唇红,是个温柔多情的面相。
将头发草草的盘了盘。花璟原地隐身。
缓缓靠近里间正睡觉的西门庆,此时床上的人似乎也陷入了噩梦中,满头大汗,不断呓语,手脚乱动,面目时而狰狞时而放松。
花璟坐在他床边,看了一会儿,没有异样发生,便保持隐形的模样,推了一把西门庆。
西门庆一下就惊醒了,嗖地从床上爬起,花璟冲他脖颈里吹了一口气,这男人啊呀一声跳下床,忙不迭点亮烛火。
当屋里渐渐有了光,花璟站在一个比较昏暗的角落,露出一个隐约的身影和半边脸。
西门庆冷不丁见到屋里凭空出现一个女人,冷汗刷地就滚了下来,正要大声叫人,忽然认出那人样貌,登时目瞪口呆。
他高举烛火靠近,那张脸微微偏向他,露出大部分的脸,那眉那眼,瞬间叫西门庆眼红了。
“瓶儿——”西门庆已分不清这是不是梦境。连夜来他总是噩梦不断,李瓶儿在他梦里现身了几次,后来就不曾出现了。
明明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曾怀疑难道是他心不诚,所以瓶儿不入梦了?
西门庆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却不料倏忽眼前人消失了。
他惊骇不已,惶恐地四下寻找,床底,桌下,柜子里……没有,没有!拉开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西门庆失望又焦灼地大喊一声:“瓶儿——”
花璟隐匿一旁,冷眼瞧着西门庆发疯乱吼,心道,果然是西门庆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