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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初】游适之·朱御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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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影斑驳，药童走在前面提着灯笼，朱御医背着药箱两个人披星戴月一起往家赶。路上静悄悄的，朱御医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马上会发生什么事。风吹着树叶打旋儿，一时间乌云遮月，长长的巷道都黑了下来，只剩下灯笼里那一点儿微末的光。
“站住，不许动，打劫！”游适之突然现身在朱御医的身后，把剑鞘架在他的肩膀上。
朱御医的身子一僵，闭上眼睛迅速抱头蹲下，嘴上说道：“这位大哥，银子就在腰间，医箱里还有几根人参须虽然不值几个钱，您要就都拿走吧。求您别伤人，我愿意当人质请你放了我的小童。我保证不喊叫、不报官、不追究。”
游适之看到他这配合的反应人都傻了：大哥！你这是经历了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游适之玩心大起，故意压着嗓子道：“少废话，我不要钱。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是答不上来，哼哼哼。”
“那您…您您问吧。”不要钱那就是要命啊！朱御医被吓得抖得更厉害了。
“唉，你怎么不看着我啊？”游适之觉得奇怪。
“不…不用了，我知道规矩，看见了正脸就会被杀人灭口的。”朱御医双手捂着脸闷声道。
游适之彻底服气了：“行吧。”
“我有一个朋友，如果他是为了救人的性命而去绑架另一个人。你说他是在犯罪吗？”游适之问道。
“哦，您的朋友生病了？您要让我出诊不必如此，不必如此。我现在就随您去。”朱御医哆哆嗦嗦道。
“医…医者仁心，您直接说就行了。但凡我能救我就一定尽力、尽力。我的医术尚可尚可。”
游适之突然反应过来，对呀，我为什么要辛苦地绑架他威胁他。我又不是时白羽那个家伙不能露脸，我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找他啊！我真傻，信了时白羽的邪。
“咳咳咳。朱御医，我刚刚只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不不不，是考验、考验你，看你是不是个善良的人。”游适之尴尬地摸摸后脑勺，无辜一笑露出了标准的八颗白牙。
朱御医心累地看向游适之，双眼明晃晃地表示不信。但除了原谅，他还能怎么办。
“朱御医，其实我来，是找你办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的！我有个朋友，他的朋友从小体弱多病，最近还被府上的姨娘下了毒，现在我手上有一张方子，想请你帮我看一看能不能用。”游适之直接把药方塞到朱御医的手上。
这个故事，朱御医越听越觉得耳熟，这…这经历跟张尚书家的小姐简直如出一辙啊！现在深宅小姐的生活都这么危险了吗？动不动就要命？
“你快看看！这能不能拿来泡药浴！”游适之把“药浴”两个字咬得极重。
“好好好。”朱御医赶紧拿着药方凑到了灯笼边上，细细地看了起来。
“妙啊，妙啊。”
“原来这两样相克的药还能这么用啊。”朱御医越看越觉得精妙，不时发出惊叹。
“朱御医，你看这药方怎么样？行不行？”游适之问他。
“可行，可行，兄台这药浴的法子也妙极，妙极。”朱御医看完方子后，已经开始自觉地称兄道弟。
“那你记下了吗？”游适之心急道。
“这…此方乃是兄台的秘方，我怎敢擅自窃取。”如今的太医院派系林立，各家千方百计地保护自己才秘方，连交流互鉴都没有，更不要说直接用别人的秘方了。一旦被人揭发那是要被群起而攻的。
“那我同意，这方子就送你了。你快点拿去救更多的人吧。”游适之直接把方子拍到他的怀里，太棒了，答应时白羽的这事儿总算是解决了。
“兄台，您高风亮节仗义赠方，不知可否告知朱某您的尊姓大名？”朱御医拿到了游适之的方子，看着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崇敬了起来。
“哎呀，名字就不必了。你以后多救点人就成了。”游适之着急脱身随口道。
“唉。”朱御医长叹了一口气，一下子失去了神采，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
“兄台，我当不起你的重托啊。”朱御医沮丧道。
“你怎么了？你为什么叹气啊？”游适之被他的反应弄得摸不着头脑。
“我出生在御医世家。朱氏先祖出了二十二位名医，我的叔伯兄弟都进入太医署任职。我年纪轻轻便出入宫廷，为皇族治病，得到陛下的器重。别人看着光鲜亮丽，可是这份器重却成为了我的束缚。我精湛的医术成了帝王的专属，而不能救更多的人。”
“你不是偷偷在回春堂义诊么？”游适之问。
朱御医痛苦地摇头：“自欺欺人罢了。我今日看诊了一位姑娘，她的出身不太好——在烟花柳巷之地。她还有许多朋友都身患疾病而我只能为她开止痛散。我心里清楚服食止痛散不过是饮鸩止渴。亏我满口医者仁心，也不过是一个伪君子而已。”
“你是说烟花巷的姑娘们都生病了？”游适之惊讶道。
“是啊。”朱御医沉痛地点了点头。
游适之沉思道：“从前不知道，现在既然知道了，那这事儿确实要管上一管了。”
“兄台可有什么法子？”朱御医问。
“有了！我知道有一个人一定可以解决！”游适之一下子就想到了足智多谋的叶大哥。
“谁啊？”
“哎呀，你先不要急嘛！我先回去问问看再告诉你。”
游适之说着又要走，这时远远地驰来了一辆四驾马车，马车前面有八位内侍提着水晶宫灯小跑着，马车前后皆有铁骑护卫。
“黑云铁骑，这么大的排场必定是安乐公主。”朱御医赶紧拉着游适之跪在路边。
“公主深夜入宫，不知道宫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朱御医暗自嘀咕道。
“臣朱泉石拜见公主殿下。”
那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在两人的跟前，游适之腰板挺得笔直，他又见到了那振翅九天的金凤。
车里的人掀开了珠帘，霎时间云消雾散，月光皎皎照在芙蓉面上，安乐公主梳着坠马髻，这次发间别了一朵粉白的牡丹花，左右斜插了六对金钗，点翠的如意瓶耳坠，身上穿着明黄的露-胸宫装，淡金色的披帛，颈上带着八宝璎珞圈，珠翠遍身，富丽堂皇。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直视本宫。好多年没人用这种眼神看本宫了，这眼神真叫人欢喜，你叫什么名字？”她轻笑了起来，优雅从容。游适之只觉得她一笑世界就亮了。
游适之睁圆了眼睛看她，眼神炯炯眼中是清澈纯净的赞美。他今日穿了一件翻领的白袍外面罩了一件朱红的马甲，任侠意气，风流蕴藉。
“我…我…我叫游适之。云游天下的游……”游适之耳朵红了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突然就结巴了起来。
“穷居而野处，升高而望远，坐茂树以终日，濯清泉以自洁。采于山，美可茹；钓于水，鲜可食。起居无时，惟适之安的适之。”游适之说出口就后悔，自己怎么不受控制了，莫名其妙地背了这么一长段。
“有意思。住在穷荒山野的地方，可以登高望远，可以整日坐在繁茂的树下，可以用清泉洗涤来自我洁净。从山上采来的水果，甜美可食：从水中钓来的鱼虾，鲜嫩可口。作息没有定时，只求安定舒适。真好啊，从前，有个人…算了，不提了。”安乐公主的神情复杂，有那么一瞬的失落。
“游适之。”
安乐公主又笑了起来，她的眼睛美得勾魂摄魄，缓缓念道：“游适之，果然是个好名字啊！”
“嘿嘿嘿。”游适之傻笑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公主念起他的名字，他的心就跳得特别快。
“游适之，你多大了？”公主问。
“我已经十六了！按民间的说法已经是个大人了。”游适之特意强调了一下，他可不是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了。
“十六岁啊，真是美好的年纪啊。我记得我也是在十六岁的时候遇见的他……”安乐公主的语气带着无限地惆怅，她的目光越过了深深的宫墙，穿过了悠长的时光。那时候，地位、宠爱、情郎，自己全都拥有。十六岁的她确实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公主，可惜她的悲剧在于她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长长久久地拥有这一切。
“公主，你怎么了？”游适之不安地问，他觉得安乐公主好像下一秒就要哭了。
“对了，你会蹴鞠么？”
“会啊！我玩得可溜了。”游适之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傻乎乎地点头。
“也会蹴鞠啊，这样就更像了。”安乐公主垂眸感慨道。
“你是哪里人？从哪儿来的？”
“碎叶城。”游适之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什么？碎叶城。你是碎叶城来的？”安乐公主一下子变了神色。
“对啊。”
公主久久地凝望游适之，喃喃自语道：“这难道是上天对我的怜悯吗？不，这是讽刺。他怎么可以还是少年的模样，他已经死了。没有人可以替代他。没有人！”
安乐公主的神情又淡漠了起来，她略过游适之对朱御医说：“朱御医，母后这几日饮食不振，既然遇见了你就随我入宫吧？”
“是。”朱御医暗自叫苦，也只能连滚带爬地上了一边马。
公主放下珠帘，马车启动继续向丹凤门驰去。游适之还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马车消失在视野里。
“噗通”“噗通”游适之摸上了自己的心房，心跳得还是有点快。
作者有话要说： 朱御医：可怜的社畜＋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