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一绝》宇真

7、游丝青丝

　　武学，乃天然之道，蕴文淡定地道。
　　我则举着一把比武当赫赫历史还沉重的玄铁剑，貌似冷静地一边瞪着妖人，一边聆听这个实在也太宏大的开篇词。
　　手里的这把玄铁剑据说是武当的镇派之宝，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曾经历代掌门用它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武功差点没关系，”老头喜滋滋地交给我，“关键兵器要好，有面子！”
　　外公师父啊……没有头，哪来的面子啊？！
　　“可以开始了吗？”妖人甜甜地微笑问我。
　　“等、等一下！”
　　开玩笑，蕴文的武学论还没进入第一章第一节第一点呢！？
　　“不用等了，”妖人绽开一抹妖艳的笑，单手化掌，破风而来，看似平常的一个抬手，却精准地指向我的眉心。
　　退……我连忙往后撤，直感那把剑拖累啊！
　　“蕴文！蕴文！天然后面呢？”
　　妖人如约不动下盘，我险险地刚好逃出他的攻击圈，后怕地看过去，那张妖艳夺目的笑颜就像黑夜里的一只黑猫……
　　“这样分出不胜负吧？”
　　妖人轻蔑地一笑，凌厉地看了我一眼。
　　“小貂，不用怕，”蕴文平稳地回应，“记得你和师父下棋的情境吗？”
　　老头的暴跳如雷，我丝毫没有听见，脑海里忽地一片空灵，没错……我和师父下棋的时候，所有的棋子都被困在自己的地盘上，这跟妖人现在的情形一样，他不能动下盘、不能用内力，所以只要超出范围，他就不能耐我何……但是，如果要取胜，我就必须进入那个危险范围，就像师父终于按耐不住，把兵力推入我界，却不幸被我一举歼灭……
　　……一举歼灭……
　　妖人武功奇高，且生性乖戾，应该不会习惯与人纠缠过招，一旦出手一定是杀招，直捣黄龙……
　　所以，他应该从来没有使用过耐心这样东西。
　　而今天这样的场合，他应该也不会当着武当掌门的面一掌拍死我……
　　……我抬起脸，露出一个微笑。
　　妖人眯起眼眸，警惕地看着我。
　　多年后，他说，当时我笑很无耻……
　　好吧，我是很无耻，呵呵……把玄铁剑扔还给老头，从一个弟子身上抽了把普通的剑，不需要它锋利，轻就好……
　　把这些月来在藏书阁看的那本游丝剑剑谱默默地想了一遍，一共一千八百六十九招……
　　当我比出起式的那一瞬间，蕴文的脸上露出了嘉许的微笑。
　　老头挂下了一张脸，大声吩咐备午饭。
　　蕴最开始安抚空气……
　　武当管事的弟子们开始告退，其余没什么事的弟子纷纷找椅子搬凳子……
　　妖人带来的那些彪形大汉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居然还有弟子同情泛滥，给他们也找了凳子来……
　　更居然的是，果盘、茶水、点心也纷纷上来了。
　　妖人的一双眼眸，幽深如潭，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
　　唉……
　　我叹一声，踏出了第一步……
　　游丝剑——天底下节奏最拖沓的一套剑法，每出一剑都不用多少力气，回剑的时候借势伤人，再加上步法走的八卦阵，因此每一剑都行踪不定，防不胜防。
　　我不求武功胜他，……那是不可能的！
　　只求活活站死他！
　　一直站着不能动，一两个时辰下来，就算圣人也要疯的。
　　……
　　一个时辰过去了……
　　我依旧在外围游走，东一剑西一剑的……
　　妖人的脸色很差。
　　看得出来，他很讨厌我。
　　……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
　　我依旧在外围游走，东一剑西一剑的……
　　妖人脸色阴郁，一双眸子又冷又绝地看着我。
　　他不会在想拍死我算了吧……
　　不会，不会……
　　佛祖保佑！
　　……
　　“明教主，停战如何？”蕴文忽然开口打破僵局，“算平手。”
　　停吧……我也游丝了。
　　“哼，”妖人冷哼一声算是默认。
　　我发誓，我的脑子是真的游丝了……眼看妖人已经收手了，我的剑却收不住地往他脸上刺过去了……整个人还不停使唤地往前冲，收也收不住。
　　不能刺到那张脸……
　　也不要刺到他的人啊……
　　不然，我这辈子都要活在这个阴险小气的家伙淫威下了。
　　不要啊！！！！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全场静悄悄的。
　　地上……
　　俨然落下一缕墨亮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