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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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他勉强睁开惺忪的睡眼，枕边放着手机，屏幕在不断闪烁。从温暖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拿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通来电。他看着屏幕上的备注，恍然间愣了神，在反应过来以后，对方已经停止了拨打。
他立刻翻身从被子里坐起来，屏幕开锁是他怎么也不会遗忘的一个日子。他翻开通话记录，顶上显示的名字，确认了这通来电的真实性。
“滴”的一声，一条短信闪入视线。他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僵硬，半响也没动手点开短信。
但提前预览已将并不长的短信内容告知给他了。
幽蓝的荧光下，他将手机放下，低垂着眼睑，遮蔽住眼里暗涌的波澜。
“下个月四号，上午十一点，江滨酒店，我结婚。”
穿戴完毕后，他对着镜子整理着装。将领带穿结而过，中规中矩地系好。西服没来得及让人熨烫，领角固执地微微上翘，他用手将翘起的领角翻下去，盯着镜子里那张熟悉却又遥远的面庞。
胡茬蓄得有些长了，他抬手摸了摸下巴，略微扎手。看了眼腕表，时间还早，衡量了片刻，还是拿出了剃须刀。
匆匆忙忙地准备了一大早，他出门前最后照了次镜子，确认万无一失后，拿上红包和钥匙，锁上房门。
车缓缓驶出小道，他从包里抽出请帖，打开导航，将酒店的名字输入进去。跟随着导航的指引，汇入了高架的川流之中，在高挂的艳阳下缓行前移。
他点燃一支烟，打开车窗，将吸入的烟雾吐出，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个圆圈，而后又被散在迎面吹来的江风里。
。车里的广播正悠悠地唱着《剪爱》，阿妹触动心弦的歌声在阳光下流淌。不远处，跨江大桥横卧于江面，江水在朝阳下闪动着粼粼波光，惊起一行白鹭，挽上江风浩荡。
把车停在酒店背后的停车场里，他锁上车门，抬头看着“江滨酒店”四个大字。酒店门口，一对新人的婚纱照清晰地摆在眼前。
背景是萤火的森林，幽蓝的光点在四周充溢着，映出两人甜蜜温馨的笑容。新郎一袭素黑盛装，像极了来森林里寻找公主的王子，而他的公主提着雪白裙摆，向他款款伸出手来。他郑重地握住她的手，望向她的目光珍惜而深情。
那眼神太过专注，他仅仅是看着照片，就能回忆起那个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
他站在门口半响，目光上扬处，便能清晰地看见新人端立于大厅前接待来宾。新娘很美，笑容甜蜜，落落大方。新郎似乎比新娘还要夺目，一袭洁白西装，一尘不染，潇洒动人。
他知道——这仅仅是他这样认为。在其他人眼里，新郎仅仅是新郎，仅仅是帅气潇洒，仅仅和他身旁的新娘宛如珠壁。
他看着新郎的视线转了过来，发现了他后，新郎便没有将视线移开。他握了握拳，迎着新郎的目光，提步向前。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时候他所踏出的每一步，都如此艰难。
没有寒暄，没有问好。
他将红包递上，朝新娘笑了笑，开口道：“恭喜你们。”一句话刚说出口，他已经不由得哑了声。原本打好了的腹稿，此刻似乎都被胃酸消化了。
新娘知道这是她丈夫的好友，于是大方地递给他喜烟喜糖，并热枕地问道：“李哥今天一个人来的？嫂子呢？”
他低头看着新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交女朋友。”
“嗯？”新娘愣了愣，不解地看着他，“可是上次你带来我们家的女孩子不是……”
“那是我同事。”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为了不让阿觉嘲笑我还是个光棍，特意拜托的。”
新娘闻言后连忙笑着道：“什么话，阿觉怎么会笑你呢？你俩什么关系？再说啦，没有女朋友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回头给你介绍！质量放心！”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身边的人笑，笑起来的时候小鼻子一皱一皱的，很是乖巧。
“不用麻烦了。”他摇着头回绝了新娘，和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新郎对上了目光。正好又有来宾到来，新娘也忙着去招呼客人，将他留给了新郎，顺便两个人也好叙叙旧。
但其实，没有什么可以叙的。
他静静地看着新郎，新郎梳得精致的发型将他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比以前显得更加精神阳光，富有活力。
他微微笑着，缓缓开口道：“我来的匆忙，没准备什么……”
新郎摇了摇头，回道：“你能来已经很给我面子了。”声音还是如同记忆中一样，清朗悦耳，像幽泉潺潺流淌。
他张了张嘴巴，又将想说的话吞了回去。新郎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上去坐着吧，我请了老同学。”
说完，便跟着新娘一齐招待来宾，向来宾们递烟递糖，聊络感情。
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新郎，随后跟着一群他不认识的人进了电梯。
他在宴厅里找了一圈，没能看见新郎所说的老同学。他靠着墙立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连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毕业以来，他从未主动联系过老同学，也没有去班群里看过一次，逢年过节发一条群发短信，便算作是祝福。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气息，站起身来，向侍者询问洗手间。
站在洗手台前，他打开水笼头，看着清水在掌中缓缓流淌聚合。他有些晃神，忽而想起了以前有个人问的问题。他看着掌心的流水，忽的将手翻过来，迅速握掌成拳，而手中的流水悉数洒落在洗手台上，溅湿了镜面。
他看着手中残留的水渍，不着痕迹地苦笑一声，关上水笼头。迎面走进来一个体格健硕的青年，他从镜子里看见了青年，刚要转身的脚步停滞在原地。
青年显然也注意到了他，抬头来一看，不禁微微愣神。
“胖子。”他率先打了招呼，喊出了一个此刻看来并不符合青年的称呼。
青年先是惊讶，在他招呼自己以后，又露出遗憾。
“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的。”青年摇着头，神色幽然，“刺猬，你当年既然没来，你今天也不该来的。”
他愣在原地，没有回答。
两个人站在洗手台前，互相看着对方。半响后，青年叹了口气，上前揽住他的肩膀：“走吧，咱也就别瞎看着了。去跟老同学聊聊吧。这么多年了，你一次同学会也没来过。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
他被青年带着走着，低垂着眼帘，静静地听青年说他们的近况。他有些愣神，这么多年了，是多久了呢？
他十八岁的时候高中毕业了，如今他二十八，前前后后，多多少少，统共有了十年时光。十年前，他离开了这里，远赴首都求学，学成后便进了父亲所在的公司，干起杂役；十年后，他载着一身风尘，前来赴一场婚宴，宴席的主人是他以前的好友。
这十年太短暂，他一闭眼又一睁眼，便将这十年人生浏览将尽；这十年太漫长，他一转身又一回头，光阴的长河便带走了曾经的岁月风霜。
有什么遗失在了时光之中？又有什么刻映在脑海里不容抹去？
能被冲刷走的，不一定是不重要的东西；而能被沉积下来的，却一定是刻骨铭心。
他回想起了过去，回想起了他自己的年少时光，在校园里的欢声笑语，在操场上的拼搏呐喊，回想起了陪着他成长的那些人，回想起了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回想起了那个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少年。
他回想了少年动人的模样，回想起了他们的过往，回想起了自己将手一次次伸出来，又一次次地甩开，回想起了重逢时，那人淡然的神色，和决绝的语句。
那个人摇着头，平静地看着他：“你迟到了十年，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他回想起了那些难以释怀的曾经，还有他所怀念着的，他所奢求着的蓝天和白云。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