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所得沾衣 ...
-
时方初秋，天色却极好。碧蓝的晴空一展无余，仅在远处点缀着几线微云，像她挂在唇边轻浅的微笑。
碟靶从不同的靶壕里抛出，高跃入空，随着清脆响亮的“啪”、“啪”两声，分别中靶。旁边有人在喝彩，然而身着全黑训练服的射手无暇心神旁骛。碟靶仍在不断的抛出，每次的抛射角度和高度都在不断的变化。他精神高度的集中，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到手中所握的双管霰弹猎枪上。运枪、瞄准、击发，一气呵成下来有若神助，其动作和反应之迅速简直媲美专业射手。
等到不再有碟靶飞出，老杨才走过去：“行啊你，老弟我甘拜下风。”
陆湛放下枪，微笑中并不见过多的欣喜：“你那是不常来。这东西也是熟能生巧。”环顾周围：“这里不错呀，谁介绍的？”
“还能有谁？翟三呗。这里是他私人射击场。”
“哦？”陆湛不动声色的皱眉：“那怎么不见主人？”
老杨嘿嘿一笑：“翟三嘛，他最近有点小麻烦。”
“怎么，还有三公子摆不平的事？”
“他那就是玩心大，只要不太出格的，老头子都睁眼闭眼。可如今孩子都有了还抱上门来，家里还能装糊涂？”
陆湛倒是意外：“孩子，翟三的？”
老杨点点头：“那还有假。”
从西塘出来他们经嘉善到上海，在翟放的坚持下歇了一晚，才从虹桥机场坐飞机直达北京。但孩子太小，这个季节北京天气又干，还是由咳嗽一路发展到高烧。
小小的婴孩，难受也不知表达。只是拒绝喝水吃东西，还有就是固执的要求妈妈一个人的怀抱。消炎药和止咳退烧糖浆加起来就有两三种，往往是刚刚喂下去就吐出来，手忙脚乱的擦拭换衣服。后来孩子终于熟睡，翟放看着真真眼眶下方淡淡的青影，只是心疼：“我叫了海鲜粥，给你盛一碗尝尝？”
“我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他看看表，“小石头睡不到两个钟头还得醒，你喝碗粥也跟他去一起歇会儿。”
她仍低着头，他说：“手术的事你别担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她沉默半晌，说：“多谢。我会尽快把钱凑齐还给你。”
翟放却道：“急什么？我还有事要你帮忙。”
她抬起头，那姿态让他想起外祖花园里栽着的那株金花茶，迎风摇曳的娇嫩姿态中，透着种说不出的坚强：“你的忙我自然要帮，不过这钱也是必须要还的。”
那冰雪一般的目光将翟放心里小小的火苗再度浇熄，他勉强笑了笑：“你都不问是什么就应承吗？小心我把你给卖了。”不等她开口却又道：“睡吧，孩子该起来吃药的时候我叫你。”
后来他坐在那里也盹着了，险些过了点儿。结果进去的时候她已经给孩子喂过药水。婴儿小小的头枕在她圆润的臂弯里，眼睛半睁半闭，脸颊紧紧贴着胸前的柔软，一只小手还在来回逡巡着，仿佛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在妈妈的怀里。入秋的夜已经有些凉，房间里并没有开暖风，可翟放感到一阵莫名的燥意，不自觉握紧的右掌里，手心潮湿。
她并没有注意到他进来，全部的心神都在臂弯里的小人儿身上。嘴里还轻轻哼唱着儿歌，那旋律非常的熟悉。
“泥娃娃,泥娃娃，泥呀泥娃娃
也有那鼻子也有那嘴巴
嘴巴不说话
他是个假娃娃不是个真娃娃
他没有亲爱的爸爸也没有妈妈
泥娃娃泥娃娃泥呀泥娃娃
我做他爸爸我做他妈妈永远爱着他……”
直到一大一小都睡熟，翟放才有气力挪动脚步，走到跟前给真真盖上层被子。窗外月光如瀑倾泻，又像银色的轻纱般笼罩着整间屋子。几日下来她面容清减了许多，更加增添了种令人心折的韵致。翟放情不自禁的俯身下去，又在最后一刻强行止住。他呆呆地望了那静好难言许久，才转身离去。
转天真真是被翟放叫醒的，他将声音压得极低：“趁石头还没醒，你赶紧梳洗梳洗吃早饭去。粥还是热的。”他自己显然已经梳洗过，头发还是微湿的，换了一色雪白的休闲运动服。衣服的颜色和款式都十分的挑人，可在他身上只形俊逸风流。许是看出她眼中的疑问，他又加了句：“粥我熬的，但是可以吃。”
真真忍不住想笑，撑住手臂坐起来。石头动了一下，皱起小眉头。他赶忙从另一侧过去，轻轻拍着他后背。石头翻个身，将小胳膊搭到他脖颈上，长出口气继续熟睡。翟放不敢动，冲她使个眼色。
真真点头，静悄悄披上衣服出来。简单梳洗一下进到厨房，开放式的U型橱柜，一侧沿墙摆着小巧的两人餐桌，整个设计简单而流畅，非常具有现代美。当时看到这张小桌子时还有些奇怪，因为翟放什么东西都喜欢大而豪华，而且这个复式跃层单位面积也不小，完全可以辟出一间屋子来当餐厅。她哪里知道这里是翟放的私人居所，等闲外人不得而知，更别提邀请人来吃饭了。那张小桌子，是翟放从西塘她那里回来以后才添置的，因为他喜欢上两个人凑在一起头抵着头吃饭的感觉。虽然他更多的只是一个人坐在桌子的一端，对着空气在憧憬那些不可实现的。
餐桌上摆着个粥煲，掀开来见是白粥，品相居然还不错，稀稠刚好。生煎包子和馒头加蛋显然是外来品，难得他有心还找来了六必居的八宝酱菜，盛在小小的浅青色方碟里。她这两天上火，嘴里没味儿的很。喝碗热乎乎的白粥就点小菜，感觉非常的清爽可口。
收拾完碗筷她重新回到卧室，发现一大一小完全在床上横了过来，石头的半个身子趴在翟放身上，口水洇湿了他的前襟。她见状走上前，可是他摆摆手，表示不碍事，以口形道：“你——吃——完——了？”
真真莞尔，其实这个时候石头也该起来喝奶了，而且他根本不怕说话的声音，但还是轻声道：“嗯，粥熬得不错。”
桃花开始灿烂缤纷：“那我再做给你吃。对了，我摸石头好象退烧了，你把体温计递给我。”
她取出体温计来甩了甩递给他。等待的功夫，他犹疑了下说：“等孩子病好后恢复两天我们再去咨询手术的事。这期间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他是我们的……”几乎不敢看她的眼睛：“我这人玩心大，不想那么快被套牢。可是你看，家里总是逼得这样紧，你就当帮我。”
她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你……”这时候石头醒来，睁眼看到翟放居然没哭，笑嘻嘻的凑上去给他口水洗脸。“宝宝可不能动，坚持几分钟咱们就把体温测好了。”翟放把石头平放在床上，一手轻轻夹着右侧小胳膊，一边做鬼脸逗他笑。她看着孩子那兴高采烈的样子，一时竟有些心软。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所得沾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