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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天怜幽草(修改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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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又赶上个雨天。
何萧萧到单位的时候,只觉得心中说不出的腻歪。这种天气要是自己没车,就算打车也免不了足底湿滑。她先到卫生间里隐蔽的换好干净鞋袜,再对着镜子仔细的补好妆,这才袅袅婷婷的走进办公室。远远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高跟鞋那有节奏的鼓点中带上了不易察觉的紊乱。
真真的坐姿从来很规矩,外婆从五岁便开始教,背脊要挺直,小腿并拢,写字时胳膊轻轻放在桌上,切忌耸肩。现在也兴姿态礼仪这一套,各种书籍培训班并不难找,可修炼不出她这种自小培养出的从容。从后望去,即便是坐着,自有一种挺拔身姿,美不可言。
正是这种莫可名状的优雅,才又犯了何萧萧的忌。别人倒还算了,可是这个舒彩真真,明明她什么也不在乎,甚至没有付出过,却拥有那么多?那些她何萧萧梦寐以求的东西,她曾拚了自己所有去争取的。直到口中泛起了血腥味儿,何萧萧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唇,脸上却已经堆满了关心的笑容:“哟,舒姐,脚好些了?”
真真点头答应了声“好多了,谢谢关心”,不妨多事的大姐从旁边格子间里伸出了头:“小舒,脚怎么了?”
“让茶水烫了一下,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真怕大姐追问起来没完,刚要坐下,只听何萧萧笑着说:“嗳,我可算见识了。舒姐你真是好福气,找了个把你捧在手心里如珠如宝的好老公,真是让人羡慕啊。”
大姐听着更好奇:“怎么着你们俩周末碰见了?”
何萧萧眼珠滴溜溜一转:“可不是,谁叫这世界小呢。随便两个人,都能通过第三个人扯上关系,对吧舒姐?”
真真慢慢抬起头来,看明白了她眼中的警示。
犹豫再三,真真还是拨通了那个号码。
“喂?”听到夏南的声音,她忽然有种错觉,仿佛手中电话线所连接的,是遥远的过去和身不由己的现在。“真真吗?”她听到他问,声音里有种不加掩饰的喜悦。而这只有让她更加难受,低声说:“是我。”
“你的脚怎么样了?”他关切地问,一边絮絮交待了大堆注意事项,那天来不及说的,以后或许也没机会说的,抓紧时间,只管现在。她握着话筒默默听着,禁不住泪流满面。
“真真?”他终于停下来,再次唤她,声音虽轻,但听起来既沉,又重,像他们分手的那日,他问她:“难道我们真的连朋友也不能做?”
她哽咽难言,良久良久,努力调匀气息:“夏南,原谅我。”不等他回答便撂了电话,泪水喷涌而出,仿佛奔腾喧嚣的河流,无法停止。
很多事情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已不能回头。
这一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的,浑浑噩噩回到家里,只觉得浑身的骨架像要散开,头皮也涨涨得发疼。陆湛说过晚上不回来吃饭,她就想先躺下睡会儿,黑暗兜头袭来,带走了所有的烦恼和痛楚。直到她被陆湛摇醒,睁开眼发现他正在用外套裹住自己:“你回来了?”声音低沉嘶哑,仿佛根本不是自己的。
他点点头:“嘘,别说话。你在发烧,我带你去医院。”她想说不用,吃颗阿司匹林就好了,可人已然烧得昏昏沉沉,无力争辩。
到了医院一检查却说是高烧引起的急性肺炎,不容分说上了点滴。输液袋都是低温保存,输进身体里她只是觉得冷,非常冷,整个手臂被冻成了冰坨一般。陆湛一个人分身乏术,要去交费办住院没法陪她。于是闭上眼咬牙坚忍,心里不住说,你可以的,你可以。然而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由眼角里不住往外流,夏南,夏南……
突来的温暖让她差点将这两个字呼出口,睁开眼睛却是陆湛疲惫而忧急的脸:“很冷么?”她一直非常怕冷,冬天不管穿得有多暖,手脚总是凉的。针头插在她纤细白皙的胳膊上,那血管微微的青紫色清晰可见。那种冰冷的感觉让他害怕,其实他一直在害怕,怕有一天会失去她。这样的惶恐中他却只能伸出手去,紧紧地,紧紧地握住她的,哪怕这样的温暖只能一刻,他也要给她。
她泪水涟涟中说:“对不起。”
“说什么傻话呢?你是我的妻子。”他看起来是一贯的从容淡定,这让她奇异的心安,渐渐不感觉有那么冷,堕入黑甜的梦乡中。
真真这一歇就足有大半个月。出院后陆湛坚持让她在家调养一段:“你就是身体太弱了,随便一点小病毒都被打倒。”
她倒是那种待在家从来也不觉烦的人。闲来摆弄摆弄花草,或者捧本书,半天的时光很快打发过去。再有就是非常勤快的收拾本已经很干净的房间,连厨房的地砖都纤尘不染,弄得从丛带着嘟嘟来串门的时候大呼:“你家的瓷砖都可以当镜子照了!”
这段时间陆湛倒是经常推掉应酬回家吃饭。晚上用过饭后两人一个看书,一个看文件,仍是不多话,但比之从前却多了种温馨。有天她抬起头,发现他正看着她,目光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满足。心下一阵愧疚,她知道,是她欠了他。
胶着的目光仿佛有着奇异的魔力,她被吸引着走过去,火热的吻烙印在冰凉的唇间,她闭上眼睛,喃喃的道:“真冷……”双手却忍不住悄悄环住他的脖颈,冰冷的指尖沿着探进去,无意中在那具健硕的身躯上引发一连串颤栗。他一把抱起她向卧室走去,只觉她无限乖顺地伏在肩头,脸颊温柔的贴在肩颈处,只觉得无限的欢喜仿佛要炸开来.
这天她格外的投入,他吻她的时候她也回吻他。陆湛起初惊讶,但十分乐于让出主导权,任由她青涩而毫无技巧的探索。她从不知道,只要她看着他就足以让他激动若斯,她小小的回应已足以让他销魂。而他没想到她给他更多,那种甜蜜的折磨让他无法忍受的呻吟一声,终于翻身将她压在了下面。
激情平息后她枕在他臂弯里问:“你说我不去上班了好不好?”
他“唔”了一声,睡意渐浓的吻印在她额顶:“好是好,可是太安静,对你不见得是好事。”她没说话。陆湛看得一向准,对她这样一个身处人群中尚且神魂游离的人来说,再辞工居家免不了更加隔世。
再说,她现在需要做的不是逃避,而是面对。在面对所有的一切之前,她要做的首先是面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