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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十八 ...

  •   多半是狄娜的点子,晚上,河边架起了烧烤炉,烟雾卷和了香气,在蜜黄的灯火中摇曳着,远远望去,一朵朵朦胧叠印的光斑一样,在视网膜上模糊了,苏冰抱着臂坐在一株矮树下,卷起裤腿的小腿半浸在幽黑的河水中,暗色的波纹影子从小腿一圈圈直裹到他的脸上,轻轻地荡漾。
      只有女人甜腻的笑声无法抵挡,穿破蚀心入骨的寂寞,近在耳边的响着。苏冰不由打了个颤,冷意随着脊背爬了上来,像一只寒湿的手在后颈搁着。几乎要扭头朝后望了,虽然是不会有人来的。为殷雪尔捣鼓的这场不失体面的接风宴,动用了所有保镖,女主人的头发,衣服,皮包鞋子和小腹,悉悉索索的风中细语,闭上眼睛都能听到。
      震玉更不会来。
      他对他的那套把戏已经厌烦了吧。他利用了贝亚弘,一个看上去落魄,但是震玉同个世界的人,就好像他每次让钟大宇满足后,又不禁出口挑衅,直到挨耳光为止。他在贝亚弘的身侧躺下时,瑟瑟发抖,恐惧般的兴奋,几乎搅动地要呕吐了。
      苏冰猛然踉跄起身,胸口朝喉咙闪电抽动,嬉开嘴冲着黑水处干呕,涎水从嘴角嗒嗒粘连下来。矮树受了震动,摇晃起来,几片焦卷的叶子溜到圆石底下,冲开了一团白色的细毛中间,依稀拼成了个猫的形状,猫头还在,圆睁着两只碧眼,然而整个的猫身连骨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人吃了公爵,还恶作剧地将拔下的毛拼成原来的形状。大人的话,未必有这闲情逸致,是小孩子做的么。
      白色的碎毛,有几缕在趾间飘动,裹着湿热的泥沙,囫囵地踢入黑暗中,然而那盛满恐惧的碧眼,却还是明晃晃的直视着他。
      苏冰手捂在胸口,微微弓着眼,克制着隐隐的涌动。没防着,侧头,却对上一双:靛蓝色眼睛,心打鼓地一跳,脚往后一滑,什么东西括括地掉了下去。
      “小心.”
      圆大的染色玻璃珠般,中间一点细小黑色的瞳仁,只是一个劲的蓝,执拗地盯着人,随时要抢上一步的样子,然而竟没有动,也不走,彼此静到有些尴尬了。
      苏冰满腹疑团,平日,他和郁宁连说话都少,尤其他还赤着一双脚,雪白雪白地没地方藏起来。
      郁宁终于在静默中走近身来,提起手来,原来是个黑压压的网袋,袋口松开,爬出一个个带翅的黑虫来,沿着矮树的干子飞也似的隐没了,有的去的急了,四脚朝天地直掉下来,郁宁弯了弯腰,粉白的掌心笼住了,举了回去。
      苏冰看了半晌,忽于昏钝中起了个念头,道:“这些知了,你从小孩子那里买来的?”
      郁宁点了点头,苏冰冷冷道:“你买了这些虫子,明天他们还去抓来,捉得更多。”
      郁宁又点点头,望着黑影中的树梢,道:“以前有人对我说,玉雕的蝉是用来含在死人嘴里,用来脱壳重生。只是他没告诉我,它也可以油炸了当做美味。”
      他的上衣仅比里面的身体浅一些,晶莹剔透的脸,让人自惭形秽,将网袋一卷,郁宁回过头来说:“以前我住的地方,别人都说和这里一样,但我总觉得有点不一样,夏天没有蝉声,夜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有点”他停住了,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样子,明净的脸上闪过一道阴影,也许只是眼错。
      郁宁回过一口气,微笑道:“震先生要我在这里设计新的系列,我可是让他失望了。”
      苏冰不动声色道“你夜夜通宵工作,他都看在眼里。”
      “是么。”郁宁自嘲地笑笑,又沉默了,苏冰却不清楚这笑是不是对已有利。他不像自己,一路是从泥水从头到脚里浇出来的,一边不平一边又忍不住讨好。
      远处的灯火在郁宁眼中迷离了,他在望着震玉吗,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热闹,好多年没见了。”郁宁轻轻道,“今早上做梦,还梦到以前的雪园。”
      “雪园。。。。。。是不是很美”苏冰忽而怯生生地问。
      郁宁回头问道:“你知道雪园?”
      苏冰不语。像他这样的人,每个人都知道雪园,来到鲜花山谷前,他还时常梦到她,就好像曾在那里生活过很久似的。他有时想象她是混合着泥沙的橙黄色河流,晃眼的日光,晕乎乎的热气,有时她又变成覆盖积雪的山林,搓在手中亮晶晶的,照的见人脸,醒来拳头都紧紧握着。
      “贝老先生呆在那个小国将近十年,才发现了钻石的踪迹,他向当地政府买下了地,取名雪园,我总奇怪,那个地方一年到头从不下雪,”郁宁沉吟道,“不过老先生曾说,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为一个女人存在的。”
      世界静止得好像个玻璃球一样,过了一会儿,郁宁轻舒一口气,“谁相信,像他那样冷酷,精明,无趣的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贝森我不知道,”苏冰随手轻轻拗断一根细枝,将尖端卷在掌心,“但是贝家的小王子,听说是相当的多情。”
      树影潮汐般穿过了郁宁的脊背:“你是说。。。贝亚仁吗。。。。。。“
      半晌他说:“他只是个普通人,但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不普通。”
      “贝氏集团的继承人。。。。。会很普通吗?”
      “这不是他的错。”郁宁摇了摇头,“要怪只能怪贝老先生声望太高,旁人怎么模仿也无法赶上,何况,还有他的存在····他····· ”
      郁宁没有再说下去。断裂的寂静中,一只蝉声胆怯地鸣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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