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山谷》一念温柔

30、第 五 章

　　“怎的你们老板打牌输给你个玫瑰金戒指。“苏丽娜清早就嚷嚷起来，“一点也不值钱！”
　　“你又翻我的东西。”苏冰坐起往自己枕头底掏了空，皱起眉头说
　　“什么破玩意，老娘才不稀罕”
　　苏丽娜暴跳起来，手一扬，苏冰来不及阻止，当地一声脆响，接着咕噜咕噜地也不知道甩到了哪里。
　　“今天起这么早。”苏冰换了口气说话，苏丽娜仍旧气咻咻地，散乱着头发，八着膝坐在床上。不理会苏冰搂着她肩膀：“晚上给你做萝卜糕吃怎么样。”
　　“整天萝卜糕，烦死了。”苏丽娜前后掀动着肩胛，虽然有十五岁了，她的骨骼看上去像个九、十岁的小女孩。短短的腿，光着的脚板乌七抹黑的。“不要吃萝卜糕。”
　　“水煎包？猫耳朵？叉烧酥？”苏冰边忙着穿衣服边顺口报着她平常爱吃的点心。
　　“不要吃不要吃。”苏丽娜整个身扑倒在床板上手脚乱舞，身体抽动地像个一惊一乍的泥鳅，“老娘我都不要吃。：
　　“那就不吃“苏冰提着一条裤腿挪动到床边，他就是不懂哄女孩子，幸而他只认识一个。就这一个，可也够受了。”你说吃什么。“他尽力卑躬屈膝地说
　　苏丽娜从胳膊上抬起脸，怨恨地看一眼苏冰，苏冰满心怀着自己的事，可是也看明白情形，安抚她不是件容易的事，如果提腿自顾自走更是自讨苦吃。
　　他习惯了不忤逆她。哪怕她再不讲道理不可理喻
　　虽然她吃他的，穿他的，靠他养着。
　　黄梅雨的季节了，苏丽娜还穿着心爱的狐狸毛背心不肯脱掉，露两条黄瘦胳膊，颈子里满是汗珠和痱子，长发的下端湿糟遭热腾腾地，苏冰替她捞在了耳边。
　　“苏冰。。。”
　　“嗯?”
　　“不要相信有钱人。”
　　她翻转了背对他说。
　　"我知道了。“
　　他不止一次想到有一天会娶她，迟早。不为什么，就为了她是他的
　　临走前苏冰蹲身在潮暗的门脚缝里寻了一遍，可是什么也没找到。
　　雨下得实在讨厌，苏冰想也难怪苏丽娜会发火，他的蹩脚皮鞋浸在了锦麟门阶的积水里，裤腿上溅上了点点泥浆，耳朵边是絮絮叨叨的雨声，惯常与穷人作对的势利天气,不容反抗地砸在他单薄的背上。他弯身看见自己在门阶上的影子，锦麟当然会在这样的天气点许多灯的，可是他还是第一回认真看到自己的影子，在满地金点中熠熠燃着，明亮得不像他本人。
　　他的声音是涩涩的，弱弱，缺乏自信的，“董事长来了？”在问句和自言自语之间踌躇不定地滑动，也不直视为他开门的人。
　　虽然他是没有什么可怕的，至多也是别人怕他，零星，谨慎却是毫无商量的裁员，在锦麟引起未有过的震恐，即使表面一切如常，苏冰也能感觉到不安的死寂，扑通扑通能听见自己心跳得雷响。
　　他抬起身来，正撞着阿宝的脸，微弱的光线下黑黄黑黄的，失却光泽。拉开门的阿宝轻轻动动发白的嘴唇，看着他呆了一呆，木雕般的脸抽搐出两道僵硬的笑纹。苏冰急忙大步朝里走去，甩着头，像是要把所有不自然的谄媚都甩到脑后去了。
　　假如他们都恨他，他倒觉得好受点。
　　本来，他苏冰就是生出来让人骑，让人看不起的。一转换位置，忽然对他自己和所有人都变成难以习惯的事情了。
　　或许仅仅为了避免尴尬，他也该裁掉阿宝，谁也不会认为阿宝比阿纹更重要，苏冰却明了其中的区别，毫不迟疑。
　　他在楼梯口放慢了脚步，震玉的怪僻是越来越多了，任何不谨慎可能都换来疾风骤雨的咆哮，可是他的记忆力像是越来越坏了，苏冰一摸到门把，门就轻晃开来了。
　　苏冰吃了一惊，倒像做错事似的心虚起来，往后缩到门脊边，心神乱跳，茫茫然只听见里头是片怪异的静。静得能听见雨声泼剌在玻璃上的声音。
　　“哥哥的做法已经过时了”在漫长焦心的寂静后震玉的说话，隔着门，可是仿佛也能看得见他蹙起三条皱纹的脸。“我不觉得以前的那套对锦麟还有好处。“
　　“所以你就把阿纹踢出局，就为了他不像其他奴才一样听命于你。这就是你的好做法！”
　　震玉没有回答，似乎冷哼了下。
　　“怪不得他会离开你，想尽各种方法也要联络到在国外的。。。。“
　　“你这么激动，“震玉打断道：“是不是因为他和我睡了没和你睡”
　　“我不会让你为所欲为，”那个忽高忽低尖利女声急促他说，“我也不会让你得到锦麟。你。。。休想得到任何东西。”
　　雨声刷得漫过了一切，门移开了，黑夫人简直是没头没脑地跑了出来，脸上一团氤氲红雾气，大衬衣下只着一条宽松热裤，腿分明是少女的腿。卷发虬枝乱舞，热气腾腾地拂面而来。她恍恍惚惚地发抖，没有认出门边的苏冰
　　“这些女人，“震玉见到他说，”饶是打了闹了还觉得自己委屈。“
　　苏冰深有同感，可见不管有钱无钱男人都避不了如斯烦恼，就是不能得到锦麟是什么意思，难道锦麟也已不是震记的吗，他看了看震玉毫无表情的脸。
　　震玉手指间夹着张纸牌上下翻动,末了手心里捏做一团，朝后靠住了，“我有事要离开鲜花山谷一段时间，”他说，“在这期间，需要有个人管理山谷的事务。”
　　不用猜幸运儿就是自己，倘若换了个人说这番话，苏冰一定以为锦麟有了很大麻烦，可是震玉一开口，他反觉得安心了。大约没出什么大事，就是有什么事，震玉也会亲手搞定。离开锦麟阴沉的空气一段时间也好，他暗地长长地嘘出一口气，很不英雄地如释重负。
　　“到时间我会让人来接你。”
　　“我知道路。。。。”说到这里苏冰莫名脸热了热，把整个下巴塞进潮湿的领子里，震玉也沉默了会说，“前次宴会VIP桌是你负责，还记得有哪些客人吗”
　　这是震玉头一遭问他锦麟事务，苏冰也就收起杂思，想了想道；“除却殷小姐狄小姐外，有欧阳父子，郁设计师，海融，黑。。。夫人”
　　震玉摆摆手道，“那位也是小姐，穿件黑衣服，搞点神神鬼鬼就成什么黑夫人了？”言下颇为不然。
　　有类江湖骗子是鲜衣怒服讹人钱财，可是到底玫瑰精舍是硬邦邦地竖在市中心的，不会一声鸡鸣就化为坟地的。苏冰想起当时，黑夫人的上身虽然僵立不动，桌子下的衣角却痉挛不停，如同刚才劈面神经质的颤抖一样。精乖少女的最好观众是情窦未开的男子，在震玉面前,就不免随时要俯在地上现出原形似的。真要显形，也不过是只弯嘴的小娇凤，啄不了震玉的一根毛发。
　　“她应该在宴会上想办法联系到欧阳父子，想来也是我的失误，一时居然记不起她。”
　　“如果是阿纹的话。”苏冰忽然眼眶一激痛，如果当时是阿纹的话。
　　“阿纹也未必记得她。“震玉通情达理地说。
　　“阿纹即使记不得，也不会让客人之间有私下传递的机会。”
　　震玉顿了顿，才淡淡说道：“你倒叫我无话可说了。”
　　他不晓得的是，虽说了这句貌似夸赞阿纹的话，阿纹就此成了苏冰的敌人，以前最多是麻烦。以后却是敌人。
　　“黑小。。。。那位小姐是要收购锦麟吗？“在糊里糊涂输了几把牌后苏冰忍不住问。
　　“她的确提出了让欧阳父子难以拒绝的条件。告诉你也无妨，锦麟的产权现在欧阳手中“
　　苏冰想问问是什么条件，可是过度关注锦麟是不是显得自己不太知足呢，震玉没有抛弃他，把他送到了鲜花山谷担任更好的职位，不然他还不知道会怎么得落人笑柄，做不满月的锦麟领班，忘恩负义者的下场，他不由打了个寒噤。
　　“像是有点感冒了，“他听见震玉说，然后震玉过来支起他下巴看了看。
　　他的确闻到股烂苹果味，但人还是清醒的，让震玉看着，震玉站了一会儿，转过身站到窗边，水红色的薄纱窗帘从头卷到脚。
　　他奇怪地想起早上的苏丽娜，临走前也是这么背对着身对他说话。在他离开9号房时，震玉也始终没有转回身来。

作者有话说

　　压力大到无法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