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花山谷》一念温柔

26、三

　　苏冰能闻到一丝一缕的浓郁香气，如万千个细小的虫子，从封闭的窗户缝里神奇地渗透进来，慢慢浸在稳固不变的空气里，浓烈起来恨不得没有鼻子才好，淡的时候又把神经逗引得紧紧绷绷的，闭上眼都是一片殷红。在不到一个月的禁闭时间里，由于香气的刺激，苏冰竟不由自主地呕吐过几回。
　　与锦麟时髦明艳的青年相比，他相貌平平，鸦羽般的头发下是戴着大黑框眼镜的白脸。嘴唇的轮廓算是十分漂亮，只是没有颜色，像个恹恹的处女。眉毛清秀，镜片后的眼皮总是半垂着，贞洁冷淡。头发和红色锦麟制服都一丝不乱，没有禁闭后人的邋遢肮脏。就连这教徒般的整洁，也越加乏味得慌。
　　“没事了？“无色的唾液将垫在嘴上的手帕浸软了。
　　“还是对香味过敏吗”阿纹擦拭着他嘴边的残渍，“宴会完了，马上把那些玫瑰撤了，大约就好了。”
　　苏冰没有说话，手放在洗手间的水龙，自鲜花山谷回来的他变得动作慢腾腾的。阿纹顺手替他关上。
　　“走吧，虽然不是第一次办这种活动，但那帮伙计们粗心大意惯了，难保不闹点笑话出来，不看着点他们能把整个场子砸喽。”
　　“阿纹，我想请假回去。”在阿纹转身时苏冰说。
　　“这怎么行，不到宴会结束是不能回去的，何况你现在已经是领班了”
　　苏冰手撑在洗脸盆边，从镜子中冷然严苛地端详着自己。
　　阿纹微笑了下“是担心丽娜吗，放心，你不在的时候，我时时都与她联系，她。。。。。。。。“
　　“阿纹，你知道震玉这么做的缘故吗?”
　　“领班的事？论你的才干，我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你还真是没有立场，看谁都是好的。”
　　“就算他是有意的，抱怨能解决什么事吗，老大有权决定任免谁，苏冰，你平常不是不明白道理的人。”
　　“我只知道他是个有钱人，是个卑鄙无耻的有钱人”
　　“难得见你会对一个人这么激动的反应，”阿纹看着镜中苏冰的眼睛道，“他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不会是对你用过刑罚了？”
　　“哼，他是那么笨，落人话柄的人吗，表面的公正还是要维持的。”
　　“那他。。。。。。。。”难道真是所谓的“双包”，堂兄弟一起包养同个情人吗。毕竟苏冰是脸色苍白，双腿发软由震玉的专车送到锦麟的，再由震玉亲信保镖大廖恭恭敬敬搀扶出，流言爆炸得满天都是，即使不愿意打听小道消息的阿纹，也不能不忽略苏冰那种只有缠绵整夜才有的情色气息。对苏冰的新任命又火上加油地宣告了荒诞到了极点的关系。硬要挑剔的话，就是对情人的热烈未免急切了些，不过在炫耀情人方面，震玉早有不知收敛的前科。
　　之前关于苏冰匪夷所思的话，营私什么的，也是逼人就范的借口吗。即使是阿纹，也觉得自己的智力在这场纠纷中分外贫乏。照他的逻辑，苏冰是自己看着大的，不会坏到哪里去，震玉呢，他也坚信是个好老板，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大概出了误会，而误会是需要时间来明白的，方法是空白着脑袋，等着水落石出就可，完全不必去费力弄清楚怎么回事。苏冰就算是比以前异样，那也是禁闭后遗症的结果，过几天即可恢复。如此一想，全身轻松。
　　“不舒服就回去休息吧。“阿纹玩弄着门把手，“打工也用不上拼命吧，让别人听了，以为锦麟多不人道呢。”
　　“苏冰！”门却先开了，一缝潮热的金光中，栗色头发的锦麟员工没头没闹地撞在门框上，扬着头，直着嗓子喊：“在里头吗?”
　　“阿宝啊，什么事？“阿纹一马当先地站在前头。
　　阿宝看见阿纹方才略低了嗓门，头冲着阿纹，眼睛四处斜着找苏冰：“董事长来了，叫苏冰呢。有人说他和你在一起”
　　“我知道了。“苏冰说。
　　“知道就快点，别掂着脸搭架子，以为自己多值钱呢。让人跑来跑去地找你。”
　　一直羞愧长着张娃娃脸的阿宝，在急词厉色下脖子上红筋涌动，脸扭曲地厉害。反而苏冰的沉默，为他惯有的冷漠保有了几分尊严。阿纹是最尴尬的，因为阿宝的男子气概并没一视同仁地用在他自己身上。
　　等阿宝一道白烟地离去后，阿纹清了清嗓子，觉得有必要留下来说几句话宽慰受害者。
　　经阿宝那么一打岔，苏冰罕有的激动平息了，又回复到阿纹一个月前熟悉的苏冰，原本就不鲜明的五官在镜片后更加模糊，看了引起生理上的疼痛，诱惑着别人揍他一顿的软弱。
　　阿纹有时会诧异苏冰的软弱，因他在工作上十分聪明能干，虽然处事还没有自己妥帖，但反应灵敏，出错极少，偶尔甚至会有些小急躁。瘦小的身材，穿着锦麟的制服拖手拖脚的，加上偏小的年龄，本来没有成为靶子的可能。
　　苏冰将手帕放在龙头下仍旧冲了冲，瞳仁定定地出了会神，几乎在镜片后变成一圈闷湿的蓝色，很美丽。
　　“今天不少人么，”阿纹乐观得干燥声调，“刚才看见海融带来的富婆了，身段不用说，脸上还挂块黑纱，真像以前的电影明星。那个请来的设计师也不错，中英混血，可是没外国人不干净的味道，看上去就是个东方人样子。”
　　锦麟的员工最喜欢八卦，占天时地利，对震记内部的风云也是说书似的喜欢过嘴瘾。谁谁得势了，谁谁失宠了，哪个女人美，哪个女人打扮地寒惨，财富的获得在他们口中变成碰运气的过程，阿纹也热衷此道，却是纯为解乏。
　　“就是站在客用厕所旁边打听厕所在哪里的那个？”苏冰也似提起了点兴趣。
　　“可不，长得清秀，开口就天真老实了。”阿纹拉起苏冰潮湿的手指，年轻的皮肤浸了水显得晶莹光滑，苏冰抽了出来。
　　”该出去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