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楚歌行》Taimo

2、二

　　“ 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怆。
　　最苦戍边兮日夜彷徨，披坚执锐兮孤立沙冈。
　　离家十年兮父母生别，妻子何堪兮独宿孤房。
　　虽有余田兮孰与之守，邻家酒熟兮孰与之尝。
　　白发倚门兮望穿秋水，稚子忆念兮泪断肝肠。
　　胡马嘶风兮尚知恋土，人生客久兮宁忘故乡。
　　一旦交兵兮蹈刃而死，骨肉为泥兮衰草濠梁。
　　魂魄悠悠兮枉知所倚，壮志寥寥兮付之荒唐。
　　当此永夜兮追思退省，及早散楚兮免死殊方。
　　我歌岂诞兮天遣告汝，汝其知命兮勿谓渺茫。 ”
　　小小女童抱着琵琶，骑着一头小毛驴，不紧不慢的跟在马队后面，半闭着眼，小声哼唱着。清甜空灵的声音随着风儿穿梭飘荡在葱郁的树林之中，所到之处迷雾皆散，露出了原本生机勃勃的样貌，阳光透过树叶间的间隙轻洒在地上，形成粗粗细细的光柱。
　　脚踝上用红绳穿成一串的小巧金铃随着毛驴的步子有规律的响着，腮边两缕发丝随风轻柔拂面，水灵的眼眸慧黠地转动，几分甜美，几分可爱，一身淡绿长裙，腰不盈一握，生得俏丽，显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软软，你也唱了快三个时辰了，路也赶得差不多了，先歇息一会儿吧。”身骑枣红色骏马的项燕从队伍的前头缓缓走了过来，眉宇间透露了几分担忧之色。
　　“我无碍的，项大人。倒是可怜了三花，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得拖着我，要不是我太没用，不能习惯在马背上的颠簸，它也不会如此受苦。”软软向项燕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了，边轻抚着毛驴的脑袋，边说着，“况且，这条密道直通楚国，再往前走一段便可抵达，但四处都被布下雾阵，除非百生门子弟用灵力和韵力催动，否则根本寸步难行。既然师傅让我跟随项大人，我定会尽自己所能，让大人以最快的速度平安回到楚国。”
　　“真是辛苦你了……”项燕终是叹了口气，拍了拍软软的小脑袋，想起了前一日女子所诉说的关于她的身世，不禁感叹道，“这般乖巧的孩童，终是让人心疼。”
　　“大人何出此言，在软软心中，师傅便是软软的再生父母，师姐师哥们便是手足。师傅曾教导软软，只要心中有爱，便不会在这乱世中迷失。只有天下太平，才不会有更多的人经历同软软一样的抛弃与分离。”软软柔柔笑着，那干净美好的笑容看上去可爱极了，聪颖过人的女童不卑不亢的诉说着自己的理想。
　　“想不到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的见解，真想把你收入项氏一族。”项燕的眼中带着赞许的目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豪爽一笑，说道，“不如就嫁给我的孙儿，做孙媳妇吧！”
　　“项大人的孙儿？”软软眨了眨懵懂的双眸，有些疑惑地看着项燕。
　　“是啊！姓项，名羽，字少羽，叫项少羽便可。我这孙儿生得不错，且天生神力，是一个可塑之才，你与他配倒是郎才女貌，一对佳缘璧人，可以算得上是金玉良缘了吧。”项燕一谈及起自己的孙儿，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面上也带着笑容，比起之前的严肃，此时的他看上去随和了许多，“也不知软软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过了七夕便八岁了。”软软虽不知项燕此问是何意，但还是乖巧的回答了。
　　“那正好，比你早两个月，刚满十岁。”项燕一心想要撮合两人，却忘了此刻这两人还未曾相识。突然，前面部队里有人大叫道:“楚国！那是楚国！”
　　项燕不再与身处队伍最后的软软做过多的交谈，而是挺直了胸膛，手持缰绳，快步走到了前头，只留下软软一人横坐在名叫“三花”的瘦弱毛驴身上，望着那远远飘起的楚国旗帜，眼中淡淡流光洋溢，近似呢喃的叫道:“项……少羽……吗……”
　　很快，软软便跟随着项燕的步伐，一同回到了项府，一路上穿过了热闹繁华的集市，软软眨了眨眼，有些好奇的看着身边的一切，不管是吆喝的人，还是那些卖着稀奇小玩意儿的店铺都深深吸引着她的眼球。一直在百生门长大的软软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的景象，比起百生门内的仙气飘飘，山下的人间更充满了人性，时而温暖，时而黑暗，这都是她从未接触过的。
　　软软望着热闹的集市，心中不由喜悦着，突然，当她的视线一转，一位少女深深的印入了她的双眸之中，她的心一下子突然静了下来，只是呆呆的望着那名看上去不过十四岁的少女。
　　项燕原本见软软高兴兴奋的笑脸，心下又是欣喜又是心疼，突然见她呆呆的处在那里不动了，有些奇怪，顺着她的目光，同样也看到了那名少女——那不过是个普通的小乞丐。可突然转念想起了树林里的那番话，他又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傻孩子是想起了自己的曾经了吧……
　　项燕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从腰间拿出了个沉甸甸的钱袋，递给了软软:“你不是想帮帮她吗？”
　　软软犹豫了许久，最终把钱袋退还给了项燕，摇头小声拒绝了:“如果真的把这个交给她，那只会害了她，她还太弱小了，无法保护好它。”
　　“可你是不会放得下心的吧？”项燕一语道破了软软的内心，“你又何必勉强自己呢……”
　　“项大人，软软有一事相求。”软软低着头小声恳求道，“能否收她回去做我的丫鬟，直至她成长到了能独立生存的时候再把这笔钱交于她。”
　　“自然。”项燕向她点了点头，十分爽快的同意了此事，“还是你心思细致考虑得周到，想来如果我今日只是实施于她一个钱袋，她也无法保护运用妥当，但教会了她自立的本领，便是一生的改变。”
　　“身处在乱世，还有许多向她一样的人，我们能做的只是暂时给她一个安定之所。只有天下真正太平盛世，百姓们才能摆脱这无妄之灾。”年仅八岁的孩子脸上难得挂着一脸严肃的表情，不再是那份软到心坎儿的甜美笑容。
　　软软没有理会项燕片刻的失神，而是从三花的身上下来了，缓缓走向角落里那个仿佛被世界所遗弃的少女，一步一步，绕开来来往往的人和马车，来到了她的面前，少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下颚微扬，面无表情的看着翩翩而来的女孩。
　　突然，一辆马车挡住了项燕的视线，等马车驶过时，远处的软软已经握着少女的手，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麻烦项大人了。”软软微低着头，向项燕拱了拱手，把少女带到了项燕的面前，“茵茵，这位是项大人。”
　　“茵茵见过项大人。”名叫“茵茵”的少女俯了俯身，只身着一件破烂朴素的白棉长裙，却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冷漠感。
　　项燕心觉其女的奇怪，更感叹软软的感染力，即使成了一个乞丐，那少女同样还是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应该不会接受旁人的实施，仅仅是一个马车路过的时间，就能把少女说服，可见其口才和心境之高。
　　对于茵茵的出现使得路途上多耽搁了一会儿，好在集市离项府并不远，周围的部下也都早已在刚回到楚国时遣散了，项燕领着马匹，身后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匹毛驴，毛驴上横坐着一名灵巧可爱的女童，女童背着宝贝的琵琶，一手拉着缰绳，另一手牵着至始至终都沉默寡言的少女。对于少女的不拒绝和不抵触，让软软眼含着笑意，粉嫩的嘴唇泛着晶莹的颜色，轻弯出很好看的弧度。
　　很快，三人便抵达了项府，项燕去了前厅，并吩咐着下人把软软和茵茵安顿于后院，由于茵茵是软软在路上捡来的，自然没什么行李，而软软则是修仙之人，此次下山也是初次，再加上其事态的紧急，匆忙之下，师傅便直接让软软跟随项燕下山了，身上除了两本心法和基础的武功书籍之外，就只有乐谱一把随身携带的琵琶了。
　　软软询问了一下马棚的位置，最终把赶了长路累坏了的三花安置在了马棚附近，并喂它吃了点草还特地把从山上带的几根胡萝卜都喂给了它，一边轻拍着它的脑袋，一边柔声说道:“三花，真是辛苦你了。”
　　茵茵站在不远处，她的眼眸静谧的如一汪湖水，安宁而寂寞，无言的望着在逗着三花的软软，见她那抹天真烂漫的笑容，不由想起了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对她所诉说的那段动摇她心的话。现在想来，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一个比自己小上许多的孩子，总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感染力，让自己在当时握住了她向自己伸来的那双小小的手。
　　“茵茵！”软软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茵茵眨了眨眼睛，冲她笑着，朝她伸出了小手，就如当初的一样。
　　“小姐……”茵茵的心微微动容着，最终向面含笑容的女孩缓缓走去，苍白纤细的手包裹住了那带着暖意的小手，微微俯身看向了她的眼睛。
　　“一个人太孤单了。和我一起喂三花吧，三花可喜欢你了。”这个心思细腻的女孩拉着她的手，一同抚在了正在吃草的三花的脑袋上，向她说道，“以后茵茵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了，还有我和三花，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茵茵的瞳光微闪，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也柔和了许多，小心的抚着三花的脑袋，三花抬头蹭了蹭她的手心，一双无辜懵懂的小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她，茵茵抿了抿唇，开口小声对三花说道:“三花，以后请多指教……”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将斑驳的碎光撒满一地。软软起身悄悄站在了远处，望着茵茵脸上的淡淡喜悦与三花的举动，不由一笑，欣然闭上了眼，感受着清风拂过她的脸颊，她仿佛嗅到了阳光的味道，伸出手展向天空，仿佛这样便可以触碰到金色的轻柔的光束，一切是那么的美好与宁静。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打斗声，一阵狂风吹过，卷起了漫天的枝叶，枝干也在沙沙作响，摇摆不定。突如其来的声响和狂风，不仅打破了这短暂的岁月静好，同时也迷乱了软软的眼，软软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突然一紫衣少年飞身而出，手握一把锋利长剑，向身后一挥，一道白光闪过，使得身后紧追上来的红发少年顿了顿，一个翻身，成功躲开了一击。红发少年同样手握长剑，皱了皱英气的眉，舞了个干净利落的剑花，快步向紫衣少年袭去，紫衣少年仿佛早已料到，一个侧身挥剑抵挡。
　　几番轮回比拼之下，两人打得难分难舍、昏天地暗，其惊心动魄的程度让一旁的软软也是睁大了眼，生怕一个眨眼，错过什么，至始至终都望着他们，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软软虽是好奇两人的身份，可更害怕他们这般像是不要命的打斗比拼。以前在百生门，每年也都会举办类似的比武切磋来察看一年的成果和进步，可师哥师姐切磋比拼时总会不自觉的礼让三分，为对方留有余地，一点儿也不像这两个少年这般如此拼命。
　　突然，红发少年一个转身，剑光一闪，成功的把紫衣少年的长剑打飞出手，一剑刺向他的额心，却又在离目标一毫米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张冷冷的脸上突然绽出了一抹笑意，对着对面的少年说道:“这一次，是你输了。”
　　“承让了。”被打败的紫衣少年并没有不甘心，反而显露出了个一抹沉稳的气质，俊俏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后退一步，向红发少年拱了拱手。
　　“茵茵！三花！快躲开！”一旁观战的软软视线一转，吓得突然惊呼道。
　　只见那被打飞的利刃正泛着耀眼白光，快速飞向茵茵和三花所在的位置，茵茵似乎有些还未反应过来，睁大了眼，呆愣愣看着向她飞来的长剑。
　　闯祸了的两个少年也明显注意到，懊恼之前打得太投入，以致忘了顾及周边的人了，两人同时向前冲去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剑飞越了两人的指尖，直直的向茵茵和三花冲去。
　　软软在一旁也是心急如焚，但也心知是无法赶上了，只得闭上眼，集中精力，把体内的韵力和灵力相相逼出，十指环绕，迅速灵巧的结出了一个复杂的手印阵法。一股强劲的灵力从软软手中的小小法印中喷涌而出，劈开了风径，如闪电般一闪而过，绕到了利刃的四周，把它包裹其中，一把吞噬掉了。
　　软软额上冒着细密的冷汗，见危机解除，不由的松了口气，抬眼一望，正巧与紫衣少年四目相对。
　　那一刻，她琉璃般清透的瞳眸映入了他粽色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