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故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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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满山积雪上，映得天地间一片明亮，层层叠叠的松林枝丫上堆了厚厚的雪，时不时就有几支承受不了重量，咔嚓一声断裂，带下簌簌落雪，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突然想起的急促踩雪声和粗重的呼吸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三个人影仓皇地穿过积雪覆盖的山林，跌跌撞撞地跑到一个山崖边，拨开早已枯萎的藤蔓，这才露出一个极其隐蔽的山洞。
这三人皆是身强力壮的壮年汉子，只是脸色都不太好看。他们进去山洞，两个人注意着外面，一个人打量了山洞里半晌，低声道：“都好好的。”
三人稍稍松了口气，这才在外围坐了下来，掏出干粮，大口地吃了起来。
山洞深处，隐约有十几团小小的物体，一动不动的，知道三人实在冷了，点燃了一个小火堆，就着火光才看清，那十几个竟然都是些小孩子！
约十三四个小孩儿，看身量不过六七岁大，都蜷成一团，挤在一起，手上脚上都用粗粗的麻绳绑着，连在一起，有些闭着眼睛，有些睁着双眼，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惊惶。
三个壮汉吃饱喝足，气也喘匀了，这才骂骂咧咧地道：“妈的，这回亏大了，老三跟老五给折进去了。”
另一个人回道：“这批货得卖贵点才不亏，我看有几个不错。”他瞥了几眼里面的小孩儿，道：“哪怕是那个瞎的，长得也倒是好，难免会有有钱老爷们喜欢的。”
三人歇了一会儿，哪个看起来像老大的发话道：“不成，咱们得换地方，省的官府的狗鼻子寻过来。”
另外两人有点不情愿，但还是站了起来，一遍走向那群小孩儿，一遍大声呵斥：“小兔崽子，都给老子起来了，别装死！”
几个原本似乎半昏迷状的小孩儿还挨了几脚，哆哆嗦嗦地醒过来，壮汉拽住绳子，那些小孩儿就被拴在绳子上，跟着踉跄地走了出去。
寒冬深夜，小孩又不耐冻，一出山洞，冷风一吹，就纷纷发起抖来，牙齿打颤，腿脚僵硬，路都走不利索了。
那三名大汉就半拉半拽，骂骂咧咧，时不时就冲着行动迟缓的小孩儿来一巴掌，整个队伍向着深山里走去。
走了半晌，队伍中一个体型瘦弱的孩子终于支撑不住，摔倒在雪地里，一名大汉冲上去就要来一脚，却“哎呦”一声仰面摔到了地上。
另外两名大汉愣了一下，地上的大汉却大喊：“有人打我！”
两人吓得四处张望，雪夜茫茫，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
带头的那个呵斥道：“哪来的人！雪地里滑，你小心站稳便是！”
话音刚落，另一名大汉也“啊”的一声，一头撞到了一旁的树上。
带头的一颤，他可是看清了，同伴本身都没动一下，却突然冲着树干撞了过去，他不由得想起一些老人说过的鬼怪故事。
不过他也是个胆大的，壮着胆子大喊一声：“谁！出来！有种的别背后捣鬼！”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半晌，三人几乎以为那东西已经离开了的时候，一个轻轻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清晰。
三人聚在一起，抄着手里的刀，警惕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脚步声近了，茂密的松树枝被拨开，走出了一个人来。
三大大汉盯着那人看，此时忍不住露出怪异的表情。
因为这个人看起来太违和了。
寒冬料峭，连三名壮汉都裹得严严实实，这个人看起来清清瘦瘦的，却只穿了简单的三重衣，单薄的青袍上绣着墨竹，宽大的衣袖让人看了就觉得冷，衣摆几乎曳地，一看就极不适合在雪地里行走。
而且这个人看起来也太没有威胁力了，他长得极好，形容不出的好看，一双眼清凌凌的，黑不见底，皮肤白皙，头发还挽着木簪，乍一看像是个书生，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总之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看怎么怪。
壮汉们觉得诡异，但这人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诡异了些，于是便语含威胁地道：“我不管你是谁，别挡我们的道！”
谁知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完全无视了三人，只是看着那群小孩儿，缓缓走了过去。
壮汉一看，就不管那么多了，都举着刀向那人扑了过去，小孩儿们都离那人不远，因此都露出恐惧的神色。
那人连头都没回一下，三名壮汉的动作却突然顿住了，刀落在地上，捂着脖子，一脸惊恐的倒了下去。
血从他们的手下洇了出来，染红了他们身下的雪地。
那人从头到尾都注视着某个方向，径直走到了那群小孩儿中的一个面前，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其他的孩子此时反应不一，有的惊恐有的茫然，这个小孩却没什么反应。
他瘦小的身上穿着薄薄的衣服，比起其他孩子来说还要更破旧单薄一些，散乱的头发遮住他一只眼睛，隐约可以看见是用破布缠住的，另一只眼睛很大，正跟那人对视，明明该天真的年纪，眼神里却透着一股诡异的平静和淡定。
事实上，如果之前观察仔细的话，周围的小孩们挤得再厉害，也没有一个往他那里挤。
那人看着他，伸手想碰一碰他缠着绷带的眼睛，小孩却微微一避，躲了过去。
那人沉默了一晌，终于开口说话了：“跟我走吗？”声音也是淡淡的，微冷。
小孩跟他对视了一会儿，点点头。
那人便道：“我叫青荇。”小孩道：“我没有名字。”
青荇沉默了一会儿，又道：“那你就叫青木吧。”
他看了看小孩身上单薄的衣服，也不在乎他脏兮兮的，直接把他抱了起来，用不知道从哪拿出来的斗篷裹住。
翌日，林子附近某个县衙门口出现了一群衣着褴褛的孩童，县令一问才知道这些就是近日来失踪遭人拐卖的孩子，如今被人救了回来。于是县令立刻通知孩子的父母们来接人，父母们见到孩子都泪流满面，小孩们也都窝在父母怀里大哭，等县令问及是谁救他们出来的，孩童们却都茫然摇头，什么也不记得了。
此事传出，百姓都说是山神救了孩子们，悄然送了回来，由此还兴起了一阵祭山神的风俗。
谁也没发现救回的小孩里面少了一个人，原本那孩子就是个流浪孤儿，因为长得好才被人贩子拐走，自然没有亲人寻找。
而记得他的孩童们都没有了那一部分记忆。
山林另一边的路上，青荇抱着青木走向远处，青色衣袍在风中飘荡着，渐渐没了踪影。
作者有话说第26章 故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