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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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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 2020.08
沈子祁考完试随着人潮走出十六中大门的时候,鲜艳的红色的条幅头顶的树杈上延伸,在学校道路两旁斜竖着的蓝色铁牌上面白色正楷写着,高考考点,禁止鸣笛。他走了一段路,到了人稍微少的地方,站在树荫下,把手机开机,白色logo黑色底屏亮起的时候,他抬眼看见几米远的马路对面,有个熟悉的人影,哦,是他老爸,沈然和。老爸四顾周围正好也看见他。向他招了招手。沈子祁脚步微顿,很想转身离开,当做没看见。他还是走了过去,天气正炎热,老爸的额角都是细密的汗。老爸年过四十了,沈子祁觉得老爸这一年老的有点快。从小到大,一直高高大大英俊帅气的老爸,原来也会边老。
老爸大步朝他走过来,用力的拍他的肩,臭小子,感觉还可以吧。他抿了抿嘴,说,还可以吧,正常发挥。副驾驶的车窗打开来,温柔的女声,让他快上车,别站在太阳底下了。沈子祁坐进车后排,看见副驾驶穿着连衣裙腹部明显凸起的女人,侧转着身给他递了瓶水和一张湿巾。他接过冰水,礼貌的说,谢谢,郑姨。他爸启动车子说,想吃什么,今天下午没事,全凭你们做主。女人也回头对他说,小祁想吃啥。女人画着淡妆,眉眼温温婉婉,笑起来眼角有明显的细纹,语气轻柔妥帖。沈子祁说老爸你和阿姨定吧,我都行。然后身子往后靠,有些疲惫的闭了闭眼。
他想起三年前中考结束的那天,另一个人女人。也是坐在副驾,手舞足蹈的回头对他说,大宝,我们去吃披萨吧,你上次不是说考完想吃来着吗?然后对他眨了眨眼让他配合。老爸在旁边皱眉,说不行,那有什么好吃的。她抓着老爸的胳膊,说,沈大大,沈老板,真的是大宝说的,说了好几次。大宝是不是。大宝快说话。他在后座轻轻的笑,并没有回应,他知道老爸最后肯定会妥协的。
那个女人,他该叫什么呢,他可以叫姜祁老妈,因为姜祁是生下他的人。他叫郑容之阿姨,因为郑容之时老爸现在的妻子。他叫她什么呢,他叫她陈禾,但她每次都会跳脚,指着他说,谁教你的,没大没小。他叫她喂,她连头都不抬的不理他。他称呼她说,你。她会瞪着他说,你是谁,没名没姓吗!然后恨恨恨的说,不指望你叫声阿姨,叫声姐姐会死吗。很多人也问他,平时你叫她什么他都淡淡的回答,就叫陈禾。
如果他能再看见她,他想回答她,你是陈禾。没脑子的陈禾,大笨蛋的陈禾。白白替别人养儿子,养了六年不负责跑掉的陈禾。
沈子祁从记事起,爸爸和妈妈就不住在一起。爸爸和奶奶和他住在城西。妈妈和姥姥姥爷住在城南。但每周六奶奶都会骑着三轮车把他送到城南姥姥家,妈妈开着一家小诊所,就在姥姥家的巷子口。后来别人对他说,你爸你妈离婚了,你妈都都不要你了。他眼都不抬无所谓的说不要就不要。他是奶奶唯一的孙子,疼爱宠溺的不行。还好有个严厉的爸,时不时的敲打,让他性格没有长歪。奶奶年龄大了开始身体不那么硬朗没有那么大精力陪着他上蹿下跳,他就被送进学校。小班上完上中班,中班上完上大班。吧嗒,一年级来啦。比同龄人小一点,6岁不到就上了一年级,所幸因为被奶奶喂的胖嘟嘟白白壮壮的,看着个头和别家孩子相差无几,倒也没被欺负。
他第一次见到陈禾是三年级上学期,开学第一天,领完新学期的课本,他爸说带他去买文具和教材,半路经过一个小区,老爸把车停下,招呼站在路边的那个人上车。那个人穿着红色的连帽衫牛仔裤,边上车边说,沈总,太不好意思了,还让你来接我。看到他眼睛一亮,这小帅哥是谁呀,没等老爸回答,伸着手就过来捏他的脸。沈子祁那会来脸上还带有一点婴儿肥,她捏的一点不温柔,用力不小,手指冰凉,激的他打了个冷颤。老爸出声,说,我儿子,子祁,叫阿姨。他当时愣住,心里愤慨,他都三年级了,早没有人捏他的脸了。他都已经八岁了,不是一两岁的奶娃娃好嘛。再者说,少先队员的脸能随便捏吗。那个人看他没有反映发愣的呆样,笑的越发灿烂明媚,说,沈总,你儿子怎么呆呆的可爱。他发誓,他第一次见真的是讨厌她的。
那晚吃完饭回来,过了不久,老爸带他出去游泳,问他,如果家里有阿姨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你愿意吗?他问,是新妈妈吗?老爸沉吟道,算是。他说,那我每周还能去妈妈那吗?老爸说,和这个没有关系。其实他现在都有点不想去妈妈那,每周去妈妈都会像复读机一样问他,考试考了多少分,最近怎么瘦了是不是挑食,你爸最近在干啥,奶奶身体还好吗。然后看着他写作业,不到一会就会被诊所的病人叫走,忙的脚不沾地。新妈妈这个事情,老爸后来在饭桌上和奶奶说了,奶奶很生气的反对。指着老爸说,谁养的谁疼,指着后娘疼孩子,那不是狼窝里找骨头啃,想都别想。
第二次见到陈禾,是在他自己家里。五年级下学期,沈子祁的身高开始像雨后春笋开始往上冒,脸颊上的婴儿肥消失的一干二净。清明的时候奶奶在家里念叨说爷爷托梦给他,她便执意要回乡里给爷爷烧纸,金元宝。烧完纸的第二天,奶奶早上起床去传统的蹲坑的茅厕,蹲下去就再也没站起来。无病无痛无声无息的结束她在尘世的最后一天。沈子祁从学校被老爸带走,然后抱着木框的奶奶照片,头上扎着白色棉布帽子,走在最前面,他们说他是长孙,磕头,摔盆,跪在棺材旁。在唢呐锣鼓声中,在周围一片哭天喊地中,在沉香冉冉中,沈子祁想,奶奶做的花生糖糕特别好吃,是不是以后都吃不到了。其实吃不吃也无所谓,家里有奶奶就行。
回来后的沈子祁,发现奶奶离去是永远的离去,意味着家里就剩下他和老爸。老爸又不能时时刻刻陪着他,他的情绪一直蔫蔫的,没有奶奶的家里,静悄悄的。没过几天家里搬来了新人,老爸介绍,这是陈禾阿姨,以后要和我们一起住,就是一家人了。陈禾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调笑他,她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说,可以不叫阿姨吗?感觉好老啊。叫姐姐可以吗?老爸无奈的看着她,辈分不能乱啊,他叫你姐姐,你叫我什么。陈禾抽了抽鼻子说,叔叔吧,反正你大我这么多,叫声叔也不亏。老爸的脸都僵了,但是家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起来。
所有的记忆从此时开始鲜活。
沈子祁后来才知道,那段时间养大陈禾的姥姥去世,陈禾整日消沉,哭到喉咙发炎,老爸其实之前不准备让他们在一起生活,但是事情赶到了一起,常人没有分身术去同时照顾两个人。便把他们两个凑到一块。
沈子祁刚开始非常拒绝这件事,家里多了一个陌生人,而且是他不怎么喜欢的陌生女人,还要对他指手画脚,两个人动不动呛声,思维很幼稚的吵架,陈禾动不动大喊,沈然和,你儿子欺负我。沈子祁刚开始觉得难以接受,后来也以其人之道,受不了的时候会喊老爸,陈禾欺负我,然后陈禾笑嘻嘻看着他。沈然和当做几次裁判之后,不再理会他们。只觉得熊孩子也会传染,壹加壹的效应远远大于二。有一次陈禾在饭桌上叫他大宝,然后声音上扬说因为大宝天天见/贱。贱字重重的加了音。叫的越来越顺口,有的时候,老爸也叫他大宝。
陈禾搬过来之后就没有在上班,生活的重心就是围着他们父子俩转,陈禾帮他叠衣服的时候说明天开始我接送你上学吧,沈子祁猛地摇头,陈禾说,可是我自己在家的话好无聊,送你就当做散步运动,还能保障你的安全。沈子祁无语。想到有个人在校门口见等他,沈子祁心里非常怪异,他故意慢吞吞磨蹭时间,然后等班级里同学走的差不多了,再出校门。却看见传达室门口同班同学戴博和韩斌两个人手舞足蹈的围着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人说话,那不是陈禾是谁。戴博看见他,大声叫他,沈子祁,姐姐在这边。那天,回家的路上第一次这么热闹,戴博和韩斌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们学校里、班级里的事情通通讲个不停。岔路口分开的时候,韩斌依依不舍的问陈禾,沈姐姐,你明天还来吗?陈禾笑的眼睛弯弯,来啊。戴博兴高采烈的挥手作别,口中说着,明天见。
过马路的时候,陈禾自然的牵着沈子祁的手,沈子祁把手挥开说,我不是小孩子。你和戴博他们说什么了,陈禾说,真的很巧,你一直没有出来吗?就拉住一个同学问,结果就是你同学,他问我是谁,我当然说是你姐姐啊。沈子祁无语,心里想,那么喜欢别人叫你姐姐吗。那他为什么叫你沈姐姐,你又不姓沈。陈禾咧嘴笑大概他以为我和你一个姓吧,其实姓沈也没错,古代嫁了人的不都随夫姓吗。沈子祁嘲讽他,你还没嫁给老爸呢。陈禾语气低了下去,是呢,可是你奶奶刚走,习俗三年内你老爸都结不了婚了。
第二天通过韩斌这个大嘴巴,全班同学都知道沈子祁家来了个姐姐,长的漂亮性格开朗。在陈禾很快和戴博韩斌他们打成一片的时候,沈子祁发现了另外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就是校门口的小门市部门和小摊贩和陈禾的关系也熟络起来,他和她一起走过去,那些人看到就会说,接到弟弟啦,她也应声,是呀,你们忙,先回去啦。
六年级新的教学楼盖好了,进行小班化教育,八个班级,打乱分成十六个班级,他和戴博一个在七班,一个在十二班。戴博还是来他们班等他放学一起走,沈子祁刚开始还有点小感动,有一次,陈禾没来接他,戴博走到校门口东张西望的问他,姐姐今天怎么没来。然后一会打听姐姐喜欢什么?一会问姐姐有没有男朋友。沈子祁看戴博两眼冒星星的样,开玩笑问他,你喜欢她啊。戴博挠了挠头,嘿嘿一笑。沈子祁震惊,她比我们大很多欸。戴博说,还好吧,我虚岁十三岁,她十六岁吧,女大三,抱金砖。沈子祁无处吐槽,大步走远离这个智障。他回家瞪了一眼陈禾,心里骂她惹祸精。陈禾莫名其妙,告状老爸,说他目无尊长,一天没有接他放学,就闹情绪,回来瞪他。沈子祁连解释都懒得解释。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戴博下课来找他,说他准备送陈禾新年礼物,想问沈子祁的建议。沈子祁扶额,他垂眼,镇定下情绪,对戴博说,你别添乱了,她是我小妈,她也不是十六岁,她都快三十了。成功的看到戴博的嘴张成o型,一颗纯洁的少男心被无情的击碎。戴博消沉了一段时间,韩斌知道这件事感叹说,沈子祁,你爸真牛笔!
那天陈禾放学路上问他,怎么最近不见他和戴博一起回家了。沈子祁说,大概他们嫌你太吵了。陈禾说,不会吧,戴博那个臭小子,前两天还说要送我礼物。沈子祁想起这件事就火大,你一个大人,好意思问小孩子要东西。陈禾觉得沈子祁的情绪比大姨妈还不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她决定大人不计小人过。我也给他买过东西。沈子祁说,你送他什么东西。陈禾说,就是打篮球的护腕,你们同学嘛,对她们好一点,也是为了你们互相多照应一点。沈子祁脸如菜色,他记得上个月体育课和戴博他们班一起,戴博带着一个灰色印着白色对号logo的护腕打球,有人夸他护腕洋气,他笑得贱兮兮,别人起哄是不是女朋友送的呀,他一脸春意盎然。这都是什么事!
沈子祁恨恨的对陈禾说,不需要你做这些事,不需要你做好人,你下次不要自作主张可以吗?那是你的钱吗?那是我爸辛辛苦苦赚的钱,你不要买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想陈禾肯定要告他的恶状,然后让老爸狠狠地教训他。但是陈禾当晚回到家还是照常的做饭,帮他检查作业,仿佛下午他恶声恶气对的人不是她一样。检查出他的错题也难得的没有嘲讽他。晚饭过后,他看见陈禾的眼睛红红的。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因为同学之间争论,不管怎样,只要女孩一哭,通通都是男孩子的错。老爸还没有回家,陈禾吃完饭就进了卧室,他洗完碗后,把阳台陈禾养的花浇了水。然后倒了一杯牛奶,敲了敲主卧的门,他听见拖鞋的声音,然后门开了,陈禾问他,怎么了,有事?他把牛奶递给她说,对不起,阳台的花我帮你浇过水了。陈禾笑的很牵强,谢谢,没事,你放心,我不会和你爸说的。沈子祁气闷,他其实不怕老爸知道才来道歉的,他只是低声说,我明天早上想吃水煮蛋,你可以帮我做吗?
但那之后,沈子祁不再和她反着来,两人的关系也慢慢好了起来。小学毕业的暑假,老爸的朋友送了一桶小龙虾来,陈禾指挥他去牙刷一只只清洗干净,然后用剪刀把头减掉,尾巴的虾线去掉。陈禾晚上满满大盆红烧龙虾刚做好,老爸拎着打包回来的烧烤,拿着冰箱里的啤酒给他们都到了一杯,沈子祁喝了一口啤酒,苦苦的,皱着眉不肯喝了,陈禾却说好喝,爽歪歪。和老爸碰杯,一杯接一杯喝了好几罐。最后还逼着他把一罐酒喝完,吃到最后,她软软的靠在椅子上,满面绯红,嘴巴肿肿,眼睛湿漉漉衬得瞳仁乌亮,手背捂着眼睛说头好晕,又拍着肚子说,好撑啊。
老爸让她到沙发上躺一会,她嚷嚷着让老爸抱她过去。老爸无奈又很宠她说,子祁看着呢。她咯咯的笑,大宝快回房间,你老爸都不好意思了。沈子祁囧然,还不是你拉着我。然后拉开椅子回房间。他关上门却把耳朵贴在门上,听见陈禾说,老公,我是不是胖了。老爸低笑,哪有胖,我觉得都瘦了,硌手。陈禾嘟囔,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是不是想喂胖我然后就没人喜欢我了。老爸哼了一声,你还想让谁喜欢你。然后是他们房间门被关上的声音。沈子祁捂住脸,他觉他自己也有些醉了。
初一的时候,沈子祁除去补课的时间,就是和同学一起去打球,陈禾刚开始依照小学的习惯跟着他,慢慢发现这个年龄的孩子对自由渴望出奇的强,而且也确实初中门口没有家长接送,她在家喊无聊,老爸让她去学了驾照,她在驾校认识的人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拿到驾驶证之后在家开始倒腾微商,屯了半个小房间的三无化妆品和女性用品,大晚上听微信的课程,天天往自己脸上涂奇怪的东西,还让沈子祁给她拍照,忙的不亦乐乎。饭点都开始不固定,老爸说了几次,陈禾都反驳,我不想和社会脱节嘛,而且这个陈姐做了一个月赚了好几千块钱。沈子祁有一次早上出去打球结果球场被锁就转身回家,刚出电梯拐角,看见老爸摔门而出,他闪进楼递间,老爸进电梯,他才开门进家,看见陈禾在沙发上抱着腿身子团成一团,头埋在膝盖上抽泣,底下扔着被捏变形的药盒。沈子祁出声叫她,陈禾。闻言她抬起头,满脸泪痕,用袖子抹了抹脸,然后起身又弯下腰把粉白色药盒放进垃圾篓,说她身体不舒服,去房间休息会,中午自己点外卖。
沈子祁担心了一阵,发现两个人很快又和好如初,初二的时候,陈禾忙活了大半年,最后清算一分钱没赚,反而货都压在手里。怏怏不乐一段时间,又兴高采烈的张罗着开淘宝店,在家的时候,音响时不时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陈禾正吃着饭也要赶紧回信息。有一次听见老爸面露不悦问陈禾,我给你的生活费不够花吗?要多少钱你说,能不能不要折腾了。陈禾面色惨白。过来一段时间叮咚声音没有了,阳台的花又绽放了,沈子祁也上初三了。陈禾开始全身心围着他转,营养餐,水果搭配,劳逸结合,制定了一张张表格。不像以前盯着他写作业然后他检查纠正,晚上忙完了也不回房间就坐在他旁边,看着他写卷子,也不是看他,有的时候沈子祁抬头,会看见她在发呆,也没什么焦点,面无表情。发现沈子祁看他,陈禾就皱眉,渴了?沈子祁讪讪的点头。所幸付出就有回报,沈子祁中考分数线,远超过市重点。好成绩让家里的气氛一度缓和很多,老爸带着他和陈禾去了浙江漂流又去了舟山度假,一路上陈禾的兴致很高,拍照说话忙个不停,沈子祁时不时附和她一句,她咯咯地笑,沈子祁看老爸的嘴角也是扬起的。在舟山排队的时候,前面是一对年轻的夫妻抱着八九个月大的宝宝,宝宝瞪着黑溜溜眼睛看她,沈子祁觉得新奇,逗他,他就咧嘴笑,露出一颗小牙。老爸和陈禾在后面也乐,老爸说,子祁,你想不想要个妹妹。沈子祁想都没想点头说,好啊。
那晚失眠,将近十二点,他起床去厕所撒尿,开门就撞见他们在玄关拥吻,他屋里的灯晕和屋外的月光映着他们模糊的身影,温柔缱绻,陈禾仰着头,老爸抱着她的腰。玄关声控灯亮起,他看见陈禾把脸埋进老爸怀里,老爸轻咳一声,说还没睡。他假装没看见揉揉眼,说恩,上厕所解手。第二天醒来,看见下腹顶起的一团,子里乱哄哄。老妈姜祁百忙之中也抽空带他去上海迪士尼玩了一圈,他其实对这种少女心的游乐场根本不感兴趣,反而陈禾在手机上兴致勃勃问他好不好玩。他买了一堆的纪念品,老妈说送同学吗?他不做声,回家一股脑儿都送了陈禾。陈禾开心的泪光闪闪,抱着他说,真是没白疼我家大宝。女人细软的头发划过少年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后,像点燃了一蹙小火苗,开始从耳后灼烧到心脏,又热又麻。一个暑假他个头已经一米七五,嘴边开始冒出细小的胡茬,声音在变声期,有些低沉沙哑,陈禾嘲笑说话像他小老头。午后他和陈禾在客厅吹着空调吃西瓜,陈禾盘着腿,靠着沙发看小说他坐在地板上打游戏,往后余光一撇,能看见陈禾细瘦的脚背,上面有隐隐的青色经脉。陈禾支使他拿东西的时候,会把脚撑在他后背,踢他去拿零食或是倒水。他故意不搭理,温热的贴在后背的脚心就会不轻不重多踹他几下,他会不自觉把背挺直些,心里有隐秘的欢喜。
假期总是过得很快,高中开学了。学校封闭管理,寄宿模式。每两周有一天半的假期,假期结束当晚就要归校上晚自习,陈禾刚开始每周都来给他送东西,隔着栏杆嘱咐他好好学习,还塞给他零花钱,他不要,他说老爸都给了。等到期中考试放假,老爸去接他,沈子祁问,陈禾呢。他才知道陈禾去上班了,在开发区一家小公司。他先去他老妈那边转了一圈晚上回家,陈禾照例做好了饭,都是沈子祁爱吃的。吃完饭沈子祁洗碗,老爸拖地,陈禾去阳台浇花,然后她会和老爸一起下楼扔垃圾,围着小区散步。仿佛时间没有变过,还是五年前那个样子。没有一成不变的生活,后来几次老爸接他不直接回家吃饭,带他去饭店,过了晚饭点回到家,陈禾还没有回来,沈子祁快半个月没见到她,好不容易等她回来,已经十一点多,听到开门声,沈子祁打开门,看见她穿着衬衫西装裙,脸上画着淡妆,神色有些疲惫,陈禾说,大宝回来啦,你等一下。然后看她笑的眯眯眼从房间里拿出一双限量版球鞋,他知道价格贵的咂舌,他连打开都没打开,说不要,让她退掉。陈禾瞪了他一眼然后说,干嘛,这是我赚的钱买的,不是你爸的钱。沈子祁想起往事,垂眼有些愧疚。陈禾乐了,说,姐姐现在赚了钱,带着你这个小犬升天。沈子祁说,你现在很辛苦对吧,我不需要这么贵的鞋子。陈禾说,你考上一中,我都没送礼物,这就当做补给你了。沈子祁仔细问了半天,才知道陈禾现在的公司是做环保净化设备,他们属于创业型公司,有自己的专利,又赶上政策好时候,政府全国彻查,红头文件要求企业必须都要进行废气废水处理,小小工厂开始爆单,陈禾故作神秘的说你猜我上个月拿工资拿了多少,沈子祁说多少,陈禾比了比五个手指头,个十百千万,一万多,嘻嘻。
她好像越来越忙,带他去逛商场也要忙着回信息,坐下来吃个饭电话时不时打进来,他看见她前一秒对他抱歉然后又巧笑嫣然和别人通话,沈子祁心里空落落。他问陈禾,为什么想上班。陈禾说,我觉得你们都很厉害,你爸赚钱厉害,你学习厉害,就我一个吃白饭一样。如果哪一天你爸不要我了,我估计要饿死街头了。然后又安抚他,说如果太忙了就会辞职,她会自己注意的。
期末考试回到家,他发现书房多了一张小床,他问陈禾,陈禾悄声说,因为现在客户后续的售后问题很多,有些客户大晚上联系,又不能关机。经常会打扰到他老爸的睡眠,所以有的时候老爸生气会睡在书房,然后眨着眼对他说,放心,我会哄好他的。他看书房桌子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他倒掉洗净,下次回到家,又是满满的烟头。高一升学的暑假,他补课提前结束回家,在楼底下看见一辆黑色奔驰,陈禾从车里下来那辆车没做停留就开走了。陈禾穿着黑色印着樱桃图案的连衣裙,头发披在肩上,看见他,站定对他招手。他走上前面色臭臭的问,那是谁啊,陈禾说,滴滴司机啊。又转移话题说,我买车咯,首付差一点你老爸给我赞助的,下次我直接开车送你补课。沈子祁说那和老爸现在和好了吧。陈禾想拍他的头,这两年窜的有点快,够不着,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说,一直都很好,学你的习,就知道瞎操心。
阳台的花枯萎了大半,沈子祁带着清理了枯叶,又重新施了营养肥。开学前,才又见了花开。
自从分理科分班,戴博又和沈子祁分到一班,没有人去提小学的糗事,成绩大过天,寒假只放了七日,大年初三,老爸带他和陈禾去店参加宴席,大家推杯换盏,不觉都多喝几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男人们转场去打牌,老爸让他和陈禾先回去。到了家,陈禾说我要睡一会,头好晕,你待会叫我洗漱,然后直接趴倒在沙发上。沈子祁煮开了水,放了点食盐,放凉了会,准备陈禾喝了醒酒。他蹲在沙发旁,看着她被酒气蒸红的脸,头发有些凌乱盖在脸上,他用指尖拨开,看见一侧脸被压着,嘴巴微微张开。陈禾,陈禾。他轻声的呼唤。陈禾哼唧了声把脸转向里面。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他又说,陈禾,去房间睡吧。回答他的是清晰可闻绵长的呼吸声。他鬼使神差的弯腰抱起陈禾,发现她是那样轻。陈禾迷糊中习惯性手拢在他脖子上,嘟囔着说了两个字。沈子祁心跳如鼓,把她放到卧室,盖好被子,回到沙发上手捂着脸换了好一会才平静。耳边似乎还有余音,她说,老公。
高二下学期运动会,难得的放松时间,大家都很兴奋。沈子祁心里却涌起一股不安,最近一段时间,老爸和他联系的少,陈禾更少,而这不安在陈禾又给他转了5000块钱达到了顶点,他和班主任请假,打车飞奔回家,到了楼下,看见绿化带旁停了一辆黑色的奔驰,沈子祁觉得有些眼熟,驾驶座的车窗是降下来的,里面坐着的人穿着灰色衬衫,带着墨镜,在边打电话边抽烟。沈子祁刷了门禁卡,电梯停在五楼他却怎么也按不下来,他从楼梯跑上去,看见电梯被一个大的行李箱揽着,里面还有一个小的行李箱,陈禾正准备锁门,脚边有一个手提包。看见他一脸惊讶,你怎么在这,今天不上课吗?
沈子祁听见自己问,你要干嘛去,旅游?陈禾说,大宝,对不起,我和你爸分开了,我要搬走了。沈子祁听完就像耳边响起了轰隆隆的雷声,血液都聚在额前,呼吸变得急促,他手抖的指着楼下的车子,那是谁,不是滴滴司机吧,我上次就看见他送你回来,你看上别人了,所以看不上我爸了是不是。陈禾摇头,眼睛有些发红,想开口解释。沈子祁转身跑开,他跑到楼下就给老爸打电话,声音急促到颤抖,让他快回来,你老婆要跑了。沈然和在电话里冷静的告诉他,我和陈禾分开了。这件事你不要多问,马上高三,也不需要人时时刻刻照顾。沈子祁在电话里吼你找她来当保姆的吗?她是你老婆哎,她要走了你不拦着,她要是被骗了怎么办?沈然和让他先回学校,大人的事情自有分寸。沈子祁眼泪流了下来,带着哭腔说,你和我妈离婚我管不了,陈禾和我们在一起六年,她要走你就让她走啊,老爸,不能这样欺负她。他哽咽到发不了声音,把电话挂掉。他想起陈禾刚来的时候,第一次给他煎鸡蛋有一半都是糊的,哄着他赶紧吃掉,别被老爸看见。在球场边陪他打球,那个时候,她比他高,老是仗着身高抢球,轻轻一跃,投了进去,嘲笑他们一群小屁孩。他玩的好的同学,都知道他有一个精灵古怪的姐姐,还知道他小名叫大宝。她其实很敏感,小小的自尊心却在家里被一再的践踏,没有人把她的事情当做事情,老爸上班是大事,他上学是大事,她的事情不是大事吗?沈子祁想是不是陈禾也对他们有过期望,但他们都让她失望了,所以她才会离开,他往回跑,家里已经没有人了,他坐在沙发上捂脸痛哭,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那个人。
高三的二模结束的时候,沈子祁在宿舍里和戴博一起喝了人生中的第二瓶啤酒,借着酒意,他眼角发红和戴博说,我爸结婚了。戴博一愣,笑问,是和那个漂亮姐姐吗?沈子祁摇头,戴博问,那个姐姐呢?沈子祁苦涩的笑,不知道。
沈然和在陈禾离开的第八个月,认识了三十三岁郑容之,容貌清秀,温婉可人,职业是小学语文老师,离异没有孩子。他们认识两个月之后赶在春节之前领证办了酒席,一个多月后郑容之怀孕了。沈然和从郑容之怀孕之后开始戒烟,他已经四十一岁,对于孩子其实看得不是很重,也过了热血沸腾的年纪,他记得第一次和陈禾说生个孩子,陈禾苦恼的说大宝刚上六年级了,我要是生宝宝谁照顾你儿子。时间一推到了初中,沈然和说生个宝宝吧,我们正好结婚领证,双喜临门。陈禾正忙着她的微商大业表面答应,私下里却偷偷吃避孕药,被沈然和发现,气急攻心,恨她糟践自己身体,手一重推了她一下,她哭着说什么,她说我想先做好一件事,在做下一件。沈然和不想听那套女人要有自己的事业的车轱辘话,没想到陈禾折腾完微商折腾淘宝,沈然和都被气笑了,他索性冷眼旁观,最后果然颗粒无收,她又软着性子过来哄他,沈然按着她柔软的腰肢,想着你把我伺候好,比什么事业不强,要什么不给你。两个人恩爱好像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造娃事业正式提上日程。可惜几个月过去,依然没有动静,去医院检查,医生让他们放松心态,什么问题没有。陈禾在家无聊,想着去上班。沈然和搂着她,让她去厂里帮忙,正好缺个文员。陈禾摇摇头,我才不去,办公室恋情最可耻。沈然和揉搓着她,低声慵懒质问道,谁可耻。陈禾还是去了开发区上班,沈然和查了一下是个新公司,老板李尧技术工程师出身,自主创业,做环保设备。沈然和是做建材生意的,隔行如隔山,不太懂,想着陈禾三分热度的性格,估计过一阵就回来了。起初沈然和看她愁眉苦脸,吐槽老板李尧资本家压迫,还给她鼓励,等第一个月工资拿到手3000,沈然和心疼她被人呼来喝去,让她不行就辞职,家里不缺那份钱。她说已经有几个客户再跟,在坚持一个月。政策的风向标最难把控,陈禾在的公司正好在风口上,起飞了。陈禾开始晚归,客户多到主动找上门,每天忙着催着车间的生产进度和跟单,有一天晚上,陈禾从包里拿出四万块现金,在他面前炫耀,说,老公,我棒不棒。眼睛里有着奇异的光彩。沈然和想我缺过你钱花吗?每个月5000块钱零用,一张余额20万的银行卡也是一直放在你的抽屉里。你就那么想赚钱吗?
沈然和看见几次李尧送陈禾回来,陈禾是司机开车,里面做了好几个人,不只是送她,但陈禾坐在副驾笑着的画面太过刺眼,沈然和语气偏重,两个人吵了一架,沈然和去书房睡了几天。陈禾黏糊糊过来哄他,沈然和不理,陈禾几次三番的解释真的就是顺路蹭车。沈然和让陈禾去选车,陈禾说首付自己付,结果看中的款钱还差一半,转头甜甜的冲他笑,说老公,还是要靠你。沈然和牵着她手,软软的细白手指。他说,买车之后,换个工作可以吗,我不想你这么辛苦,我们还要生宝宝。陈禾郑重的说这个旺季过去就辞职,手头的客户完结也好结算提成。沈然和出差去工地,提前回家发现,已近夜里十二点,空屋冷灶,他打电话给陈禾,响了好久才接,他问,你在哪?陈禾没睡醒一样,语音模糊,说,嗯?沈然和一声比一声冷,我问你tm在哪?然后就听见话筒那边传来清晰的男人刚睡醒沉哑的声音,怎么了?沈然和把手机摔倒了墙上,手机外壳没有坏,只是自动关机了,屏幕裂开千万条细纹,沈然和想这他妈是什么事。
陈禾赶回来,一身的酒味,混在在客厅浓重的烟味中说他们聚餐庆功都喝多了,一起倒在沙发上睡着了。沈然和一脸寒星,让她去镜子里照照现在是什么样子。他让陈禾现在立刻马上就辞职,狗屁的提成不要了。陈禾说,我好不容易做好这一件事,现在才上手,你相信我好不好。沈然和说,你做什么事,陪老板喝酒,喝到一起睡吗?你他妈就不能呆在家老老实实吗?非要出去陪酒。我养不起你,还是缺你钱花了。话都是越说越难听,最后沈然和森冷的说,要工作还是要家,你自己选。然后摔门出去,第二天陈禾哭的一脸泪抱着他说,对不起,对不起。
沈然和过户给了陈禾一套房和那张二十万的卡,陈禾没有推拒,她和沈然和说,谢谢。沈然和按住陈禾的手,他沉声说陈禾你有没有脑子,你搬出去就再也不能回来了,我不会再纵容你第二次。
沈然和想不通这个比自己小十四岁的女人的脑回路,他决定不去想,他不能因为一个女人的离开而萎靡不振,几次喝酒喝到烂醉,有人知道他的事情,陆陆续续开始有人给他牵线,见面的几个对象反馈,让他知道他的魅力没有丧失。他决定要去过好自己的生活,即便新生活可能不会有人撒娇叫他老公,一声比一声软。不会有人伸手要抱,不会搂着脖子上来就亲,又嫌弃他嘴里的烟味。不会发生的形态有很多,但是太阳依旧照常升起,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沈子祁下班从松湖大厦出来,已经七点十分了,天色却没有很暗,天边晚霞烂漫,像野火连天,烧红了一片片云,美的心旷神怡。沈子祁在人行道慢悠悠走着,车子今天被同事借去,他打算走一段路坐地铁回去。荆南的夏天特别长,漫长到风像一转头,扬起衬衫,就到了冬天。他到荆南已经六年了,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气候。不知道那个人,怕冷又怕热的,会不会习惯,陈禾离开他也七年了,呵,谁会在乎一个十六岁小孩呢。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明明喜欢一个人却后知后觉。
周三的下午,戴博约他晚上吃饭,强调了两遍不要迟到,沈子祁听完告诉他知道了。又听到戴博最后语调上扬的补充一句,一起的是你特别熟悉的人。戴博大学毕业才来的荆南,随着他女朋友一起,他们偶尔会在周末聚聚,工作日倒是很少见。
沈子祁下班按照戴博的定位导航到达,是一家本帮菜的餐厅,进了门,他看见戴博向他招手,对面坐着一位休闲西装外套内搭碎花连衣裙的女人,头发扎起一团微卷蓬松,她低着头用吸管喝饮料,圆圆的耳环在脸侧轻轻的荡起,沈子祁的心莫名也开始荡漾。
他竟然有些紧张,是谁抬眼舒眉眼眸弯弯,是谁露出牙齿笑意盈盈。哦,这么多年原来她都没有变。她说,这真的是大宝吗?好帅!
原来久别重逢是这样的感觉,有一根细细的线从心脏的瓣膜到动脉到静脉,那根线随着心脏跳动,扯着他的五脏六腑,不是痛,是麻。他喉咙有些堵塞,喝了口水,盯着她,点点头,扯了一个笑脸,声音干涩的说,好久不见。然后,然后无话可说。
他和她坐在一张桌子上,隔着七年,隔着直线距离三十厘米,听着她和戴博说话,原来是戴博下午去他们公司做环评,陈禾负责接待,没想到互相都记得,两个人都有点激动,完成了工作约了晚饭。戴博告诉陈禾,沈子祁也在荆南。陈禾说,真的吗?好久没见哎,他现在怎么样。戴博说,等着,现在就给你呼叫。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沈子祁才知道陈禾现在已经是股东了,戴博说到沈子祁是在荆南读的大学,在荆南六年,沈子祁突然有点不敢看陈禾,但他还是把视线投了过去,陈禾一脸懊恼,啊,应该要早些联系的。
晚饭结束后,沈子祁去前台才知道陈禾提前结过账。三人出了餐厅,戴博先走,临走说道,禾姐是我带来的,沈大宝你负责送回去。沈子祁推他,赶紧回去给你的晓晓跪搓衣板吧。陈禾笑着说再见,然后转头问他说,方便吗?不方便的话坐地铁直达也很快。沈子祁说,我晚上没事,你住哪里。陈禾说,斜塘公寓。沈子祁颔首,顺路,我就住在那附近。陈禾说,我还没坐过你车,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沈子祁脸都黑了。走到停车场,沈子祁领路,一辆黑色大众途观L亮了一下,陈禾打开车门,座位上什么也没有,只有倒车镜的位置挂了一个黄色的平安符袋,陈禾坐进副驾,开玩笑说,这个位置不专属吧。沈子祁瞥她一眼,陈禾心里想着,小屁孩几年不见,还是那副德行。
你爸这几年好吗?陈禾把安全带系好,问道。
挺好的,郑姨生了个女儿,快五岁了。郑姨就是你走后和老爸结婚的人。
陈禾哦了一声,缓了一会神又说,那很好啊。
然后又说,你现在阿姨不是叫的挺顺口的,我带你的时候,也没见你叫我一声阿姨。
沈子祁直视前方,并不看她,语音有些轻快,他说,你现在想听吗,想听我可以叫。
好像又回到他们还一起拌嘴的时光。
陈禾在车上接了个电话,我现在没有到家,协议你签不签无所谓,不行就起诉。口气开始不好,甚至有些恶劣。
待挂掉电话,沈子祁问,你现在的老公?
陈禾往后靠了靠,有些尴尬的说,马上就是前任了。
你缺现任吗?沈子祁也觉得神奇,他居然可以语气平静的问出来了,
陈禾一脸茫然,恩?什么意思。然后又懂了,震惊了一下,你要帮我介绍?
沈子祁呼出一口气,清晰的回答了一声,恩。
然后两个人都陷入沉默,到了地方,陈禾打开车门,说回去路上慢点。却看见沈子祁也熄火下车。
陈禾站定,疑惑地望着他。小区的路灯晕黄幽暗,他今天穿着正装,衬衫西裤,已经是成年男人的骨骼,衬衫解了一颗扣子,他绕过车头大步向他走来,陈禾有种屏息的感觉。他明明是少年的样子却有了男人感,轮廓随着走到她面前,豁然清晰,他盯着她,微抿着嘴,下颚的线条干净利落,神色认真的有些令人着迷,陈禾告诉自己,这是大宝,淡定。沈子祁压了压心里的躁动,拿出手机说,你手机号多少?
陈禾告诉他,然后他问陈禾的上班地址,陈禾说在锦北路,他说一样顺路,明天一早过来送她上班。陈禾摆手说,不用了,我打车很方便的。
沈子祁说,嗯,明早还在这边等你。然后转身上车,车窗落下,让她快点上楼,车就开走了。
两个月后。
他梦呓一样问她,我能吻你吗?陈禾并没有拒绝,或许她也是有期待的,并非来自幼年的沈子祁,而是来自成年的沈子祁。
沈子祁近乎虔诚的亲吻怀中的人,即便这一周夜夜相拥入眠,肌肤相亲到埋入她紧致湿润的体内,他都有种不真实感,太像梦了,梦里他也是这样,夜夜合/欢,食髓知味。他太害怕醒来床上还是一个人。一夜一夜的惊醒,看着怀里的安然酣睡的人,屋外雨打窗台,滴滴答答。他无声祈祷,老天为何对他如此眷顾,上帝何顾对他厚爱至此。
沈子祁不打算告诉任何人,他和陈禾的事情。他在荆南的城郊买了房子,四室两厅的洋房,每天开车上班要一个小时,沈子祁不让陈禾开车,她自从离婚后,沈子祁就像泡泡糖一样黏住她了,每天接送她上下班,陈禾觉得日子又回到了很久之前,两个人身份倒过来了,想想还有点好笑。
沈子祁在陈禾给他过生日那天,看到家里布置好的烛光晚餐,红酒半裸的美人,气氛旖旎,他满心欢喜又惶恐不安,一杯红酒下肚,他情绪到了饱和的极限,他紧紧地抱着陈禾,喃喃的说到,你为什么这么好,你还会走吗?别走好吗?求你了。陈禾,我爱你。你想去做什么都可以,不要再离开我。陈禾还没回答,他就迫不及待堵住她的嘴,越吻越急,浑身哆嗦。陈禾感觉脸颊湿润,她推开沈子祁,发现他满脸泪水,满目凄惶。陈禾亲吻着他的泪水,紧紧的回抱住他。
她不再去想他们之间相差的十岁,隔着的那些过往,是是非非。她想,余生可以这样过,挺好。